第三十九章 驭人
两人吃过了饭，回到花猫的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黑子看着这家徒四壁的小房间，不免有些伤感。再不济，这位曾经也是江城街面上最优秀的贼，想当年也是吃香喝辣的。
花猫并不在乎，从黑子兜里摸出一包好烟，疯狂的吸溜两口，喷的满屋子的烟雾，让黑子忍不住思绪万千。
姜夏离家的这十年，黑子基本上都在社会上飘着，所谓飘着，就是什么事都干过，什么事又都没正经干过。
飘来飘去混个喂饱总还是可以的，更重要的是结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其中花猫就是最有意思的一个。
很多混社会的旁门左道之人，都是因为不正常的经历所致，花猫也一样。
他那一对父母都是公务员，看起来都是体面人，但背地里干的事却一点都不体面。
两人离婚前就各自出轨，屁股上都有屎，谁也别嫌对方臭，所以那离婚的过程就异常的和谐，房子车子票子都各自一半，到了孩子这没法分了，两人都不想要，最后花猫只能跟着爷爷过。钱也不给，书读不成，就早早的混社会。
花猫成为一个贼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儿，那身形柔韧灵活，反应极快，耐力又极佳。一次饿极了，无奈下在商场偷了一个很阔气男人的钱包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成为让警察头疼的人物。
花猫折在警察手里其实也是个偶然。那次他偷了一家别墅，没有多少现金，顺手就拿了两块表，还有几个名牌的包包，这些东西比较容易出手。
这样的事，对于花猫来说轻车熟路，翻窗越墙如入无人之境，哪里有个摄像头也门清。
得手后正准备离开时候，不经意往阳台上瞥了一眼，差点吓死，一个女子刺身裸体遍体鳞伤的蜷缩在阳台上，嘴上贴着胶布，双手双脚都被捆着，一边有气无力的发出微弱的声音，一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蒙面的花猫。
有钱人真特么会玩！花猫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开始矛盾起来，如果一走了之，这个女人已经受伤严重，很可能会被人整死或者直接饿死困死，如果现在报警，那自己该如何解释？一样得进局子！
花猫蹲在阳台上，点着一支烟，猛吸几口，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花猫救了一个人，然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以前的很多案子都被翻出来，说是够判个十年八年的。花猫偷的都是富户，他不偷穷人，比如他就不偷电动车，虽然那些偷起来容易的多。
被救的那个女人其实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家小姐，只是找了个渣男，就差点把自己玩死。
后来这女子把渣男送进了监狱，对花猫也算够意思，找了关系帮花猫疏通，最后只判了一年多。在牢里的时候，花猫时常想，等他出去了，那女的会不会一个激动就对他以身相许？
出来的时候，那女的并没有出面，只是差人给他送了两万块钱，以身相许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花猫没有后悔，只是警方那有了案底，再在江城混这一行就难了。那时候遇到了黑子，两人成了铁哥们，做过很多事，在批发市场卖各种货，时不时要跟人家争货源争地盘，花猫虽然不够强壮，但是遇到事儿从来不怂，拼了命也会往上冲。
“功夫还在手上？”黑子问道。
花猫一愣，嘴里的烟差点掉地上，着急道：“让我回江城重抄旧业？”
黑子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是让你回去当特工，怎么样？带劲吧！”
“你大爷，你直接说到底干啥吧，还特么特工？你咋不说让我当总统？”
“好吧，就是去跟踪一个夏哥怀疑的人，具体的你也别问，我也不知道，哥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行，这个我在行，跟偷其实差不多……”
“回到江城，你就跟着我，名义上就先做公司的保安，有夏哥护着你，你不招惹是非，没有人敢动你。”
在魔都飘零了几年的花猫总算将有一个归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花猫是那种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小人物，他不会像很多人一样刻意把自己装扮成光鲜的模样，甚至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猥琐，他只是一只在社会底层拼命生存的野猫。
所以当姜夏说找个人跟踪杜莎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花猫。真小人远比伪君子可靠的多，用他起码不会是与虎谋皮。
黑子带着花猫回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傍晚。
车站车水马龙，一副繁忙景象。花猫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奶奶地，我花猫又回来了！”
黑子笑而不语，带着这个容貌猥琐的家伙在地下通道里一阵穿梭，到了停车库，掏出钥匙，面前的一辆别克商务车车灯闪烁，滴的响了一声。
花猫惊的目瞪口呆，“这是你的？”
“公司的，出门办事就开出来，回去还要还给公司。”
花猫迫不及待的坐上去，倒不是他没有坐过这种汽车，再高端的也坐过，但是能和一辆汽车关系这么近，还是头一回。
“兄弟，我越来越相信你说的了，将来跟着你混，一定行，赚了钱，说不定将来还能娶个漂亮媳妇……”
“你这会不怕豹子那王八蛋拿刀砍你了？”姜夏一边将车子开出车库，一边调侃道。
“不怕，奶奶地，好歹咱也是有组织的人了，怕个球。”
“组织？说的好！”
“哥，那我住哪里？”
“先跟我住一块，以后再从长计议！”
车子从车站使出，一路狂飙，没多久，花猫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咯吱停在马路上。
“花猫，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花猫从车窗探出头，路对面有一个小院，大门的门楣上有石刻匾额，上有“吉庆楼”三个大字。
黑子一口含住两支烟点燃，给了花猫一支，轻声道：“这地方熟悉吧？”
花猫情不自禁的攥紧拳头。
“夏哥回来第一天就把那豹子暴打了一顿，当然他不知道你和豹子的恩怨，只是随手为之，后来洪江社没有来找夏哥寻仇，说明他们还是有些忌惮的，但并不是说洪江社就此没落了，报仇的事儿你不能心急，以免给夏哥找事。”
“行，哥，我听你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带你泡个澡去去晦气！明天再带你去见夏哥。”
“维多利亚还在吧？就去那里！”
这个叫维多利亚的洗浴城实际上在江城只能算的上二流，花猫好像做什么都不喜欢太高大上的东西，那让他觉得拘谨不舒服。
服务员是一个瘦高的青年，看到这个形象特别到醒目的花猫像是看到了外星人，盯着看了好久才开口道：“哎呦哎呦……真的是你啊花猫哥？多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滚蛋，你死了小爷我也死不了，快点小爷安排上！”
“是是，来，这是拖鞋，还有毛巾，一会儿洗好了，要不要找个小妹儿按摩一下？”
花猫瞪着他，“才几年你就忘了？当然安排小朵啊！”
“哎呀，不巧啊，小朵去年就不在这里了。”
花猫脸上表现出无比失望的表情来，黑子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痴情的一面。
这澡泡了好久，泡的很惬意，花猫在魔都的时候只是干点零工勉强糊口，哪有钱享受这些？
“哥，咱走呗？”花猫冲洗干净了就要穿衣服。
“怎么？没有小朵你就不按摩了？换个别人不成？”黑子调侃道。
“不要，就喜欢小朵，别人不习惯！”
黑子也不勉强他，两人开车回到家。
“我家房子大，你先住下，一楼一间房我娘住，二楼我们哥两一人一间。”
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归属感的花猫这一下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大有抱着黑子亲上两口的冲动。
黑子看他那一副怪异的表情，打趣道：“别瞎感动了，时间不早了，先去收拾下回自己的房间，明天去公司前，先去剪个头发，然后买两套衣服，不然你这个形象到了公司，小姑娘们不会喜欢的。”
“衣服可以买，这个发型换不得的……”花猫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当梳子划拉了几下那个复古的中分头。
“好，好，随你……”黑子有些哭笑不得，带着他走进大门，一楼已经关了灯，已经是十点多，娘肯定已经睡了，就带着花猫悄悄上了二楼。
“来，这里是你房间”，黑子打开灯，惊的差点叫出声来，那张简易的床上，坐着西装革履的姜夏。
“哥……你怎么在这里？”
姜夏从床上站起，眼睛盯着黑子旁边的花猫，沉声道：“这位就是你提起的花猫兄弟？你告诉我明天去公司见面，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就来这里等你们。”
花猫这次更加觉得受宠若惊起来，双手来回的搓着，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姜夏握住花猫的手道：“黑子给我讲过你的故事，是我恳请黑子找到你来帮我。”
“哥，您这说啥来，是您赏饭给我吃……”
姜夏继续道：“是我们兄弟同心合作。这世界，不说外面，不说夏国，光说这江城有头有脸的就有四大家族，其他的各方势力更是数不胜数。我在部队的时候，只是想做一个好兵，执行任务时候，战友们都叫我魔刺，因为我杀人最多最无情，现在想来，功夫再高，不过是一把尖刀而已，就算是常胜将军，又能杀的了多少敌人？更不用说造福乡民。原本我回乡，只是做个平常人，享受生活，但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感觉自己退休似乎有些太早了，所以我想，兄弟们在一起成就一番事业，才是真的快意江湖！”
这话听的花猫开始有点热血沸腾。其实哪个男儿不想豪迈走社会，成就一番事业打下一片天地，即便不敢自己干，也想找一个明主侍奉。
姜夏从身后拿出一瓶红酒和三个高脚杯，倒上后分别递给他们两个一人一杯，“欢迎花猫兄弟加入我们！”
花猫不再扭捏，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豪气道：“哥，你放心，我花猫别的本事没有，日后你叫我偷东家的我绝对不偷西……哦哦，不对，是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姜夏看看黑子再看看依然举着酒杯的花猫，三人相视大笑。
自古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姜夏读过一点关于谋略的书，知道最难经营的就是人心，最难驾驭的也是人心。
对于花猫来说，真心换真心，你给他一分尊重，他就一定可以为你两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