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动
内室之中，香气馥郁，透过雕花窗子看去，小巧精致的闺阁里竟是堆满了铃兰花，从血玉铸的朱门处一路堆砌，直达那披盖着轻容纱的紫檀床架，微风一起，满室芬芳，轻纱如花枝柔软而随风摇曳，掀起来惊现斜倚软床上那人俊逸却沉郁的面容。
云裳与清雪一进铃语阁，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美人侧卧，香花萦绕，只可惜，美人是男子，并且，这美人，似乎心情不大好。
“叶凌远！你做什么，三小姐的床是你能躺的吗？给我起来！”
清雪气呼呼地冲上去就要拉他，可叶凌远倚靠在栏杆上，只是盯着云裳，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一动不动，清雪的手都扯红了也没拉开他，一时激愤，手下就要运用灵力，却被断然喝止：“清雪！”
她红着眼看向云裳，一脸的委屈，云裳立刻又心软了，柔声道：“我看凌远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你先出去吧，没事的。”
“三小姐……”
清雪不由带上了哭腔，自从那日圣女迷路自己没去找她，不过十几日没见，圣女对叶凌远都要好过头了！
居然为了这小子两次三番呵斥自己！
这小子有什么好啊，莫非三小姐看上他的相貌了？
是，方才进来时那副场景，她的心跳甚至都漏掉了几拍，之前从未仔细观察过叶凌远的模样，没想到原来他生得这样好，可圣女是什么人啊！
三界传承，天宫公主，还能被这么个凡间男子迷住？
怎么可能！
“清雪，你不要多想。”
云裳见她愤愤瞪着叶凌远，察觉出了什么，郑重说道，接着又是无奈：“这样吧，你去找下徐逝真，把这东西给他。”
她交给清雪一个盒子，注视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才转身欲开口，叶凌远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低头深深望进她的瞳孔里，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云裳下意识退步，拨了拨鬓边的发丝，“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我找个借口打发她离开罢了，反正，她是找不到徐逝真的。乌衣巷的少主人，哪会在莺歌舞停留过久呢。”
她的确是找个借口打发清雪离开，只是那盒子里，是上次在明府暗道里夺得的一半账本中，关于乌衣巷前些天东市堂口被端的一笔记录，薄薄的一张纸，是她对徐逝真和琴曼的信任，也是对乌衣巷的一次拉拢。
此外，她还存了一份私心：徐逝真对清雪有意，也许此时只是一时意动，若有人推波助澜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这些，云裳并不想同凌远说，毕竟乌衣巷与云府盘根错节，凌远对云府又颇有敌意，恐怕不会容许她这般行径，没必要让他知道。
可在云裳看来，柘羽势单力薄，以一己之力对抗武林绝无成功的可能，决音谷固然是个背景雄厚的靠山，可正是如此，决音谷才更有可能置身事外，免得死树攀枝，毁了它这棵参天大树，更别说，有方昭徽那个小狐狸在，恐怕是能少参与柘羽的事，他就会少参与。
而乌衣巷，就不一定了。
但凡他们有一点野心……与其靠水而生，不如绝地反击，这个道理，她希望徐逝真能明白。
“是吗？我看你方才在幽客雅座里和那徐逝真谈笑风生，还以为盒子里是什么信物呢。”
叶凌远重新坐回床上，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啊？
云裳顿时哭笑不得，他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不过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啊？
不对！他在吃醋……
云裳还以为，自从上次叶凌远抱了她，她佯装什么也没发生，和他之间总保持着距离，已经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可他还是……
“凌远，徐逝真看上的可不是我，是清雪。他是个明白人，我，并非良人。”
云裳望着他，旁敲侧击。
叶凌远脸色一沉，不再说话。
上次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他也很是后悔，因此第二天便去找她道歉，可云裳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知道他的情意，每天只是和他、韩禹、千生、梁叔研究着武林局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想要和她多说句话，她就推说要出去逛逛，拉上清雪就跑。
逛街逛街，整个东京城都要被你逛遍了！
如今，又说什么“并非良人”，你非良人，与我何干，我喜欢就行！
抑或，对你而言，我才并非良人呢？
“云裳，我们不必藏着掖着了，上次我轻薄了你，是我错了，真的抱歉。但我如今想问你一句，你对我，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猝不及防！
云裳万万没想到凌远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
同样的感觉？
让她说什么呢？
她生下来便致使父母双亡，是长姐与二哥抚养她长大，生在天宫，从不知情为何物，即使长姐嫁给了天帝为人妻子，她却是从此偏居遗阑，与世隔绝。
下凡是一时意气，帮他因同病相怜，朝夕相处中，她也从没往那个方面想过，她虽有玲珑心，却似浸过忘忧潭，看得到情之一物，却抓不住自己的情。
她甚至，未曾憧憬过自己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对于凌远，她又不敢轻易说半点感情也没有，生恐伤害到他，这份小心翼翼，原本就是有情不是吗？
可看着凌远，她明明，明明没有同样的心动！
唉，头疼，实在头疼！
“我不知道。”
最终，她只能老实回答。
叶凌远听到这却是眼睛一亮，不知道，那就是有机会了？！
“那你对傅逸冰呢？”
他逼近她迫使她站在床边，追问道。
“我只把傅大哥当大哥，我有一个亲生哥哥，可是和他分别很多年了，傅大哥给我的感觉和二哥很像。”
“那方昭徽呢？”
“你别开玩笑了，那个小狐狸根本就不喜欢我！”
“徐逝真呢？”
“那更不可能了，我不说了，他喜欢的是清雪！”
“伍子越呢？”
“……”
此时云裳已经被逼问得节节退步倒在了床上，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叶凌远，反问：“你怎么会提到他？”
叶凌远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旁，膝盖顶在床边，瞳孔中寒光一闪而过，“你二人对视的时候，可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
“你偷窥我？”
云裳诘问道，叶凌远立时面上飞红，支支吾吾半天才故意凑到她面前，正色道：“我没有，我是……”
“云姑娘！”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韩禹和老梁头刚要冲进来就呆立在了门口。
轻纱之下，隐约可见灰袍男子将白衣女子压在身下，两个人的脸离得那样近，似是立刻就要唇瓣相触。
叶凌远心中一惊，云裳想要起来，他却强硬地把她按了回去，夺过翠罗被就往云裳身上一盖，迅速掀开轻容纱出去，挡在她面前，不让那两个人有机会看见她。
“少主……你你……我们……打扰了！”
老梁头指着那张床想要说什么，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哆哆嗦嗦着说得含糊不清，终究还是一跺足，转身离去。
韩禹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盯了紫檀床一眼，道：“少主，我们本来是想来问云姑娘和琴曼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何琴曼会帮她，当初可是说好了不会和云府扯上关系的，可看来如今不是好时机，还望少主向云姑娘问个清楚，到时转告也好。”
说罢立刻离去，脚步比平时还要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