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食色性也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
老梁头一声大吼，所有人齐齐看向他，只见他意气昂扬，一脚跨在赌桌上，手中高举着那算盘，向云裳使了个眼色，云裳在鬓边把玩发丝的手指忽地一挥，整个大厅猛地暗了下去，众人一片慌乱，却有人惊呼：“那在发光，看！”
黑暗中老梁头所站的地方无端发出柔和的白光，并且愈发地闪耀，就像暗夜里忽而亮起了十几颗星子，一颗一颗地闪烁起来，吸引着苍穹下的过路人驻足仰望。
而当他们真的抬头仰望时，那柔和的星光猛然化作一柄利剑割裂开整片穹幕，星火般坠落的光亮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空碎片，一片片打在抬头的行人眼里，打得他们仓皇后退，捂着双眼低声尖叫，可还是舍不得就这样与那美景错过，于是一个个又睁开眼来。
从指缝间瞥见，日月同辉。
老梁头看着他们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样子，苦涩地笑笑。
人总是这样，容易被不存在的真实迷惑，尤其这群整日活在纸醉金迷的人。
如果这江湖还能有一两个暗夜里见此算盘而保持清醒的人，庄主是不是就不会枉死？
“啪”。
大堂猛地又亮了，许多人还停留着那如痴如醉的表情，直到被少数较快清醒过来的人摇醒。
他们一个个盯着老梁头，全是询问与好奇。
老梁头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应该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吧？”
说话的时候，他拨了拨算盘珠子。
“可是……夜明珠？”
有人小心翼翼地发问，毕竟夜明珠太过珍贵，又素来只是皇家专有，他不敢妄自揣测，可又实在是好奇。
“是鲛珠。”
这番答话的语气十分肯定，一疤脸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有几分惘然，道：“多年前我下南海捞宝，曾经见过一大片鲛珠。普通鲛珠不比夜明珠贵重，但越是能迷惑人心的鲛珠，越千金难得。老先生，你这算珠是从何处得来，它……”
他不再说，方才每个人在注视算珠之时是何等境况，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你们不用管，”老梁头一摆手，将算盘放回了赌桌上，“尽管评判吧。”
一片沉默后，人群缓慢移动到了“丁午”位。
昭襄依然淡淡笑着，挑了挑唇角，大声道：“丁午胜！”
老梁头又喜滋滋地收下了十二支青鸾步摇。
人群再度散开，也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这场赌局的兴趣，二品上乘沉水香加极品鲛珠数十颗，他们想象不到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夺人眼球。
可事实上，是老梁头一再不符合他身份的惊人之举让这些人忘了，坐在帘子后边的那位，不是普通人。
他是当今武林除却三大家之外，其余七大势力中当之无愧的魁首——决音谷谷主方昭徽；
是曾经为江南名妓玉绯豪掷万金，以至于决音谷中人一月都只能吃素的狂士方昭徽；
凡是他看上的女子，无一不要费尽心思得美人投怀，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老先生一把算盘败我两局，昭徽佩服。”
帘子被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挑开，他身着明黄色长衫，一双眼眸清澈如清晨漫步林中的鹿，看向任何人都是一泓春水，令人陷得彻彻底底，而眉宇间点点不羁，衬着他俊美容颜，令人不禁想起魏晋年间流连山水的雅士隐者。
他十根手指把玩着细长的银针，嘴边是多一分灿烂、少一分苦涩的笑，恰到好处、不改分毫。
他一出来便只瞧向云裳，心想着这女子的容颜近看更是惊心动魄，男装已是英姿飒爽而清丽不减，若是换了女装、散下长发，不知比玉绯还要撩人多少。
如此佳人，怎可错过？
“谷主。”
昭襄向他行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俊得有些不似男子的人便是决音谷谷主，一个个跟着行礼问候，不肯落了后。
“姑娘，接下来这一局昭徽希望和你定个约定。”
他直勾勾望着云裳，对自己的心思毫不避讳。
云裳对他的坦诚反而很欣赏，答应道：“你说。”
他眼睛眨了一眨，欢喜道：“如果我赢了，希望姑娘能拜访决音谷，届时昭徽必定倾诚款待。”
叶凌远不知怎的一紧张，直接在下边握住了云裳的手，她回头不解地看了叶凌远一眼，不动声色地挣开，爽快得很，“好。”
方昭徽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简单，但心里也着实是十分开心，于是了挥开帘子。
紫檀长桌上，一张古琴静躺，通体黑色，有一下没一下地泛着奇异的幽绿光芒，似深山古树上蜿蜒缠绕着青萝藤。
一个名字隐隐浮现于每个人心中，只是他们还不能相信。
“姑娘，”方昭徽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请你走近来看一眼。”
云裳依他所言走到古琴前，方昭徽颇为爱惜地双手翻起古琴，把琴底露出给她看，竟刻有四个小字“桐梓合精”。
云裳抿着嘴，心知老梁头的算盘必然敌不过这绝世名琴，恐怕要被对方收了去。
那东西，的确是老梁头的传家宝啊……老梁头若有所失而又紧抓着算盘的样子映进她眼角。
“方谷主，”云裳忽然抬头轻笑，一手扯掉了所戴玉冠，一头黑发尽数披散，长至腰间，片刻前还是少年英气的脸庞瞬间变得娇俏，一眉一眼，一颦一笑，都似雪山上初见盛开的昙花，又令人脑海里跳出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如此清水与山花的融合，如此为男可千军夺帅、为女可绝色倾国的美，立时就令人滞住了呼吸。
方昭徽有些恍神，他听见女子笑道：“我要换个赌注，不用那算盘了。”
他这下皱眉了，莫非她还有什么能胜过眼前这把“绿绮”琴的宝物吗？
他正疑惑之时，却见女子纤纤素指指向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