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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少昊君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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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泡澡的时候厨房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食物, 也都不够。

    人族饮食是分餐制,即一人一案,每张案上会根据各自的身份地位摆不同数量和种类的食物——仅限于贵族,氓庶没这份家底和讲究。

    神裔氏族有这份家底, 但没那么多细致的讲究, 唯一的讲究便是分餐, 干净卫生不会吃别人的口水,别的讲究就没了。

    巫宗也有这份家底,但连分餐制都不讲究, 都是几个人一张案, 理由是众生皆神祇的造物,而且聚餐有利于内部交流和增加对集体的认同感。

    即是神裔氏族又是巫的连山果给人准备食物时自然不会按贵族那套来,能考虑客人都是贵族而一人一案已是不易。

    食案上的食物种类很丰富, 全是青阳的特产, 从底层平民吃的苦菜到贵族食的羊肉鹿肉应有尽有, 每碗的分量不多, 胜在种类多, 加起来的总分量相当可观,很充分的考虑到了客人们是一群正在生长期的少年少女。

    扫干净后还是饿。

    近三个月的野外生存, 只要是没死的, 身体素质都更强健了,食量自然也更大了。

    虽然不够饱, 味道却是很满意的, 野外的时候就没谁是会做烹饪的, 平日里这种庖厨之事也不可能让高贵的君子们放下身段,野外时吃的不是各种野菜鲜果便是以蛇类为主的肉食,前者加水煮熟即可, 后者则是烤熟即可。

    比烹饪简单粗暴更无奈的是盐的问题。

    人不食盐不行,辛筝的解决办法寻找动物舔食的岩石,刮岩石调盐,九州大地上的大部分氓庶都是这么解决吃盐问题的,不过只能勉强维持生存。辛筝又用将猎物都给放干了血,血都收集起来弄熟了吃掉,总算补充了足够的盐分。

    这种纯粹出于补充盐分和体力的饮食,味道可想而知,能做得让一群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质子们入口就已辛筝厉害了。

    对味道再满意也还是不够饱,厨房干脆烤了一只羊上来。

    所有人的胃口顿时消退大半。

    不想吃

    烧烤,这一路上吃得够多了。

    连山果是巫咸殿太昊祭巫,有她做为担保人,青阳侯自然相信了质子们的身份,也愿意提供帮助,质子们第二日便入住了驿馆,连山果的宅邸太小,根本住不下这么多客人,而且在能够回到贵族生活时没人愿意多过几日苦日子。

    辛筝是唯一一个没走的,理由是驿馆虽好,但不够自由。

    驿馆里入住一群别国质子,若不让人盯着点只能说明青阳侯脑有恙。

    连山的别院也未必自由,但至少比驿馆好。

    辛筝每日牵着狗在青阳国都各处逛。

    君离在头天和连山果叙完了旧也跟着辛筝闲逛了起来,反正没事。

    虽然是国都,却也不是人人都说雅言,雅言是上层的语言,底层说的都是方言,而不管是哪座城邑,占据大部分人口的都是底层。

    只会雅言不懂方言,和底层根本没法沟通。

    贵族自然是不会配合底层说方言的,据辛筝所知,不少贵族甚至以学方言为耻,坚持只说雅言,拒绝听方言这种低贱之言。

    即便是本国贵族,也有一定可能根本不会说方言,也听不懂的奇葩,认真找找也未必找不出来。

    辛筝与君离都不是有这种语言歧视的人,会的方言不少,唯独没有青阳的,过去都没来过青阳。

    不会,没关系,找个人最多的街道坐下来慢慢听慢慢学,进步绝对会很神速。

    君离听了跟着辛筝在街上坐了五日,发现辛筝所言不虚,每日大量方言入耳,进步的确神速,不过五日他便能用一口流利的方言与本地人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了。

    还在努力学方言的辛筝:“”

    面子和里子哪个更重要?

    辛筝思考了一息后果断选择里子,让君离给自己翻译各种市井小道消息。

    君离很高兴的给辛筝翻译市井闲谈,很快便发现辛筝关心的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奴隶军的消息,另一类则是青阳城里有什么珍宝。

    奴隶军已攻破了金鸡岭,正向青水平原而来,虽然和青阳之间还隔着好几个小国,但没

    人觉得那几个小国拦得住奴隶军,因而青阳的人心不免有些慌。

    奴隶军对贵族是真的完全不留情,走到哪杀到哪。

    根据市井小道消息,不少贵族已经偷偷将子女给送走了,既然是偷偷,市井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一些平日里存在感特强的君子们没再出门找存在感,以至于不少被虐习惯了的庶人都有些不习惯。

    权力要如何证明?

    自然是向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找存在感,而贵族对氓庶的生杀予夺特权也注定了这种找存在感的方式充满了刺激,前者的刺激,后者的血泪。

    突然不找存在感了,自然不可能是转性了,若是平常,自然是病了,但如今有奴隶军这个因素,八成是人已经不在国都了。

    听了两日的消息后辛筝突然丢下一句去办点私事的话后便消失了。

    君离下意识回忆了下辛筝这两日关注的消息,大概猜到她干嘛去了。

    翌日回来时君离从辛筝的脚步中听出她的心情极好,很轻快,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君离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这几个月的相处足够让他明白辛筝是什么性格。

    杀人越货什么的,辛筝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她也不怕失手,若是失手,那只能说明她不够强大,而非杀人越货这事有什么问题。

    君离思忖了好一会才对辛筝道:“很危险的,你不想回辛国了吗?”

    辛筝闻言怔了下。“我没那么疯,只是捡了个漏罢了。”

    君离不解:“捡漏?”

    “权力的争斗,谁没个死敌?一家想跑,另一家不知其行踪也就罢了,若是知晓,岂能不做点什么?”

    “即是逃,怎会不隐蔽?”

    “于我而言并不隐蔽。”辛筝回道。

    君离听懂了。“你很缺钱吗?”

    辛筝笑道。“当然缺,我缺钱却得都掘自己的祖坟了,唔,一会儿还要寻祭巫聊聊你的价格。”

    我的价格?

    君离愣住,什么价格?

    自然是救命价钱。

    夕食时辛

    筝忽问连山果:“祭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连山果道:“请说。”

    “在你的心中,你的独子价值几何?”

    这个问题连山果愣了下,但还是回道:“自是无价。”

    虽然不是这辈子最爱的,但不算自己的话,儿子完全可以算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了。

    这个回答让辛筝愣了下,有那么一瞬有些嫉妒君离,却也只是一瞬,辛筝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还请你估个价?”

    君离用看不见的眼睛望向辛筝的方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连山果问:“为何?”

    辛筝道:“我救了你的独子,你应该给我回报,而我缺钱,我希望你回报我财货,可你说无价,这让我很为难。”

    连山果笑了。“你可真是我见过施恩图报最坦荡的人。”

    辛筝理所当然道:“施恩本就当图报,若无报偿,谁还愿意施恩?若无人施恩,这世间该有多少见死不救之事?即是合理之事,缘何不能坦坦荡荡?”

    连山果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辛筝,虽是不符合世俗道德的歪理,但歪得很符合人性。

    连山果看向君离,发现君离一副霜打过的模样,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视为好友的人如此没下限。

    虽无下限,却很有趣。

    “我有两百两黄金,五处宅邸,藏书千卷”一口气报完了一长串清单后连山果对辛筝道:“此乃属于我个人的全部家产,不知兕子想以什么样的方式交给你?”

    辛筝道:“黄金,布帛,都可以。”

    布等同于钱,是比铸币更好的硬通货,黄金次之,但比前者乃保存。

    连山果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送哪。

    辛筝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么多财货乱跑。

    辛筝回道:“送到辛国,交给我的长吏,她叫虞。”

    在君离目瞪口呆中两个女人就君离的身价问题三言两语谈妥,连山果也说起了自己要说的事,青阳侯已为质子们准备好船,可以南行去澜州了。

    她会陪君

    离一起去帝都,因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还会陪君离一起在帝都生活几年。

    质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有能位列上座的也有人尽可欺的,连山果怎么看儿子怎么都觉得会是后者。

    辛筝道:“你们要走了?那我也该告辞了。”

    君离惊道:“告辞?”

    辛筝点头。“我与人有约,在北边。”

    君离不解:“那你怎么”跑青阳来了。

    连山果一脸对儿子智商的无奈:“若无她一同,你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质子哪个能活着走到青阳?”

    君离被提醒,也反应过来了,虽然这一路上辛筝故意整了他们不少次,但若无辛筝,他们的确不可能活着走到青阳。“你要回北方?可北边现在全都乱了。”

    辛筝道:“那还难不倒我。”

    跟青婧斗了两年多,别的不好说,但她本就强大的生存能力已然入化境。

    君离还想说什么,连山果便开口道:“雀奴你就别劝了,她和你不是一类人,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她做不到。”

    辛筝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她有关注,这是一个一点都不像孩子的孩子。

    想想也能理解。

    辛筝四岁丧父,人族帝国这么漫长的历史中,辛筝不是继位年龄最小的大君,比她更小的也有,但幼主大多夭折,能够长大成人的极少,没养废的,更少。

    辛筝继位后,叔父想夺位,私生子的兄长想夺权,贵族们想获得更多的权力,真正意义上的虎狼环伺。

    这种处境还能活到如今,并且遭遇了国人暴动后还能活下来,不可能还是个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在这样的处境只能夭折。

    因着辛筝与穷桑国的乱/伦婚约,连山果对辛筝的事迹比君离了解得更多。

    这位年幼的大君可不仅仅是不像个孩子,还残忍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不受道德束缚。

    在位四年最大的爱好莫过于往城墙挂人风干,水刑、人彘创造力赶得上晚年时半疯的炎帝了,让人着实想感慨一声,这难

    道就是血脉?

    但又不能说这真是个暴虐成性的疯子,辛原饥荒,若非辛筝,必然饿殍遍地。

    民供养国君,国君亦担起国人的生死,保护国人,这是青帝开分封时赐予国君的定义,不过到了如今早就变质了。

    辛筝所为符合了青帝最初对分封的定义,但责任那不该是一个孩子来承担,她还没到亲政的年龄,辅政公卿瓜分了国君所有的权力。

    不过,要连山果来看,无论品性如何,辛筝至少是一个仁慈的大君。

    一个在酷刑方面充满创造力的仁君。

    只是,这么些日子观察下来,连山果又疑惑了,辛筝的戾气是有点重,行事也的确不择手段,为了财宝居然能设计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可怎么也不像一个热衷酷刑的暴君。

    虽如此,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位真面目完全成谜的辛子拥有比自己儿子更强大的生存能力。

    流民问题难得倒君离却未必难得倒辛筝。

    只是,看着辛筝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的模样,连山果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我为你准备些护卫吧?”

    辛筝闻言怔了下,真难得,居然还有人真的将她当做孩子。

    君离道:“对,我和阿母可以为你聘请最好的游侠做为护卫。”

    “多谢,不过我不需要有人跟着,不方便,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会为自己选一条安全的道路。”辛筝回道。“帝都再会。”

    君离诧异。“你要去帝都?”

    多新鲜。

    辛筝挑眉。“我与你同行至澜水时你还没出事呢。”

    不论是君离还是连山果皆诧异了,辛子你现在的情况难道不应该往穷桑国走吗?

    君离想不通,连山果倒是很快就想通了。

    辛子和穷桑国的强弱差距太大,再加上前几年那丧权辱国的荒唐婚约,若借穷桑国之力归国,怕穷桑国会藉此控制辛国的主权。

    辛子,显然不是个会接受自己为国君,权力却尽归他人的局面,若非如此也不会同三

    位辅政公卿斗起来沦落至此。

    连山果称赞道:“辛子颇有志气,不枉炎帝苗裔。”

    不论是野心还是暴虐都很能追赶炎帝。

    辛子听出了连山果的语气里带着不一样的意味,却没有深究的意思。

    炎帝晚年时半疯的确很暴虐,但不可否认,哪怕晚年半疯搞得朝野动荡腥风血雨,炎帝也仍稳坐四帝之首的位置。

    连山果的话完全当夸赞来听也没毛病。

    辛筝是个行动派,第二日便坐上了北归的船,快得让君离只来得及为她塞了一些金饼,同时也恍然辛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他们一起走山南路线,那艘船在抵达青阳时便开始准备北归的事,辛筝随时都能走。

    “等我到了帝都,我们一起去靠辟雍如何?”君离在码头上问辛筝。

    辛筝闻言道:“我可能会很晚才到帝都。”

    君离道:“没关系,我等你。”

    辛筝唇角微微翘起。“好呀,希望你那时候还这样想。”

    君离是沃州风姓,她是兖州风姓,虽然因为地缘关系而让兖州东北的方国氏族被命运捏得和沃西关系靠近,但那是被命运强行捏起来的。

    极端环境时,仇敌也能和睦共处,但和平时期却是很难。

    做为沃州人族最强大的少昊部的帝子,也是沃州质子名义上的领头羊,在帝都那样的环境真的还能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施恩图报,前面有提到过辛筝制定的律法,见义勇为是责任,不是自觉性的道德义务,责任与权力双胞胎,因而见义勇为有奖赏,而不见义勇为,连坐。

    心里没有道德束缚的人,对于道德的作用完全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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