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葬
管家只当自己没听出主子话里的阴沉，低头垂眸恭敬地立在一旁，不敢做声。
言冰云暗骂一声多管闲事。
管家不想也知道主子在骂谁，将头垂得更低了。
言冰云又骂了几句，这次骂的是拿钱办事的百姓。
骂完后，他蓦地重新落座，因为力道不轻，椅子脚擦着地面发出一声牙酸的嘎吱响。
“去找人，等魏氏下葬后，就把人给我揪回来。”
“是。”
“要是不老实，就直接打断腿带回来。”
“是。”
“记着避着点人。”
“是。”
言冰云眯眼看了管家一会儿，这才将他打发走。
管家退出书房，小心将门关上，对门口的小厮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去，直到离开书房范围，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他是伯府的老人了，亲眼看着伯爷和夫人相爱成亲，也亲眼看着这对恩爱夫妻离心离德，最后背道而驰，曾经再多的恩爱终究抵不过美人迟暮。
管家正想离去，却见宋婉如带着丫鬟迎面走来。
“如夫人。”，他行过礼后，便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宋婉如快要经过管家身前时，停了下来：“听说三小姐私自出了府？”
管家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事，宋姨娘作为伯爷最宠的女人，府中耳目自然不少。
“确实如此。”
宋婉如叹：“三小姐太不懂事了，这种时候怎能到处乱跑，她这般胡来让外人怎么想伯府的小姐，少不得要编排一番。”
宋婉如用帕子轻拭，将眼睛不存在的眼泪擦掉。
“你可知伯爷准备怎么处理三小姐这事？”
一番不怎么走心的苦情戏结束后，宋婉如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主子让老奴把三小姐找回来。”管家点到为止。
宋婉如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不过她没有再追问，而是瞟了一眼管家湿了的鞋面，眼里的笑意转瞬而逝，然后脚步轻快地往书房而去。
管家知道宋姨娘这一去，伯爷对三小姐的怒火只怕会更大。
要说这府里谁最会拱火，非宋姨娘莫属，然而伯爷可不是真傻子，岂是她能任意摆弄的，也不怕哪天引火烧身。
他摇了摇头，径自离开。
当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往城外赶时，承恩伯夫人魏氏的棺木已经成功下葬了。
地点是冷月寒选的，就算不懂风水，也知道是个灵秀之地。
因为赶的急，墓碑上的刻字有些浅，但也足够人看清了。
魏澜倩之墓——次女菲梦立。
这是言菲梦先前交代林晨曦的，其上没有魏氏的夫家，直接用了魏氏的名字，而次女的姓氏也省了，这是想彻底要将她的母亲从言氏摘出来？
虽然没有问出口，不过冷月寒觉得小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言菲梦小心机并不难看破。
林晨曦就看出来了，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有阻止小姨母的做法，还十分听从的照办了。
言菲梦把银子分发给加入送葬队的大伙儿，虽是银钱交易，但是林晨曦还是真诚地感谢了他们，若不是这些人胆大，外祖母的丧事定然凄凉无比。
大家拿着银钱也没多留，有的根本没等林晨曦发表感言就火速离开了。
他们不是怕荒郊野外的坟墓和死人，而是怕冷月寒这个煞神。
言菲梦将承诺的二十两递给冷月寒，“感谢大人今日施以援手。”
冷月寒面不改色地接接过银子，点了点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姨甥俩对视一眼，心想对方不走，总不能把对方赶走吧。
而且林晨曦也不敢赶人，少年年纪不大，对这个传言中的鬼见愁可是惧怕得很，哪里敢开口赶人。
最终还是言菲梦开了口。
“大人自便。”
就这样，姨甥俩不再理会冷月寒，跪在魏氏墓前一边烧纸一边哭唧唧。
期间，言菲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冷月寒就站在落后他们几步的身后，视线虽盯着墓碑，实际上却虚浮落不到实处，那双暗如深渊的眼睛少了冷漠和戾气，多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或许是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瞬间凝实，冷戾又重回那双眼底，垂眸正好与言菲梦的目光对上。
言菲梦眨了一下眼睛，把手里正准备烧的纸人拎着脚横向递向冷月寒，纸人脑壳距离冷月寒只有一掌的距离。
“大人来都来了，也给我娘烧点东西吧，她若知道一定会高兴的。”，多个人就少份凄凉。
她递纸人的豪放姿势，让冷月寒一时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他把目光收回，落在纸人身上。
林晨曦抹着眼泪看过来去，心想冷大人问得委实奇怪，看也知道是纸人，况且姨母不都说了是纸人了，大人怎么还问这是什么？
少年心里划过无数个【大人明知故问为哪般？】的标题。
只听言菲梦理所当然地说，“男宠啊。”
还顺手抖了抖纸人，总觉得纸人下一秒就要散架或者断腿。
冷月寒在小姑娘说出男宠两个字时，眼里划过一抹怪异之色。
林晨曦闻言喷了，不是说好的小厮侍卫吗，怎么变男宠了？
他刚想问出口，就忽然想起姨母之前交代他的话‘要做工好，糊得好看的，不能将就’。
他原来……竟是这个用途!
言菲梦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见两人脸色奇怪，就体贴地多解释了两句。
“娘活着时嫁了个渣男，受尽苦楚，死后自然要快活些，一打还是太少了，唉～”
陌臣：……
林晨曦：……
一打还少？
难不成要一个营？
言菲梦又把纸人往冷月寒面前递了递。
冷月寒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太丑。”
“确实有些丑，没办法，条件有限。”，经他这么一提醒，言菲梦发现还真是越看越丑。
这些纸人已经是做工最好的了，可是五官仍旧不是十分逼真，夸大了说只算个清秀，僵硬的脸上还抹着两坨怪异的腮红，活脱脱的“鬼样子”，夜里看到都会吓尿那种。
魏氏当年可是难得的美人，便是上了年纪，那份美丽也没被岁月完全侵蚀掉，在一众同龄的妇人中仍是最好看的那个。
这些纸人确实配不上魏氏。
“算了，还是当小厮侍卫吧，日后我再为娘寻些能入眼的。”
得，还是没放弃给亲娘烧男宠的打算。
尸山血海也没变过脸色的冷大人，这一刻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
片刻后，他还是伸手接过了纸人，将纸人投进了火堆，直到纸人完全被火吞没，冷月寒才再次开口。
“男宠这个词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姑娘家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你还小，不懂，感情这事讲究你情我愿，若是你娘看不上你给她找的男宠呢，到时岂不是碍眼？”
“还有，你娘若是在地下重新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到时你烧的男宠恐会坏了她的姻缘。”
“况且，无论男女，对待感情都要专一，若你娘花心滥情，和你爹又有什么区别，你……”
冷月寒原本还想再接着说，企图让小姑娘知道男宠的念头要不得，却在姨甥俩怪异的目光中紧急刹车，然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本就面无表情的俊脸更高冷了。
林晨曦心中惊叹狠辣无情鬼见愁的冷大人竟还有这等口若悬河、苦口婆心的时候，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话说冷大人不会杀人灭口吧？
言菲梦就直接了。
她抱爪儿感叹道，“大人一定是个好丈夫，您夫人可真幸福。”
在这种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历史背景，能有这种观念的男人可真难得。
林晨曦闻言，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连忙朝冷月寒赔罪。
“大人恕罪，姨母她还小，童言无忌，您大人有大量，姨母她不是存心冒犯大人您。”
冷月寒表情莫测，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言菲梦则是疑惑，这是犯了忌讳？
难道这位冷大人其实是个渣男？
请问她可以tui一口吗？
冷月寒又看懂了，面上更加高冷，“我至今还未成亲。”
林晨曦闻言松了口气，大人虽然冷着脸，却没有真的发作，看来并没有生气，太难得了。
见过诸多玩家，自认见多识广的言菲梦恍然，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单身狗逆鳞，碰了会炸毛？
虽然没见冷大人炸毛，但言菲梦觉得自己还是要安慰一下的，毕竟对方帮了她大忙。
“节哀。”
“……”
“呃，口误，我其实想说加油。”，言菲梦真诚地纠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