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就这样走一辈子

    小姑娘名叫王莉，是蒋祺车祸肇事司机的女儿，刚上大学。她找到徐荏的时候，有些害羞，在表明身份后，说：“我想讲述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关于蒋祺哥哥的故事。”

    听她这么说，徐荏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慌。

    车祸对蒋祺来说是一场灾难，对王莉又何尝不是呢。

    身为家庭顶梁柱的爸爸进了监狱，妈妈重病在床，而自己那时候甚至只是上中学，根本没有能力负担起家庭的重任。

    一开始的她是愤恨的，恨自己的爸爸，恨让爸爸出车祸的那个家庭，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她在自己所在街道社区的帮助下，艰难地度过了中学时期。那时候的她已经成年，没有再被资助的权利，面对高额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她陷入了痛苦之中。

    后来突然有一天，蒋祺出现在了她的家里，没有多说什么话，只留下了一笔钱。

    王莉是愤愤的，凭什么你拿着钱来耀武扬威，有钱了不起吗？

    蒋祺说：“钱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没有钱就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个话。拿着钱，读完大学，参加工作，等你有了钱，再把钱摔在我身上。”说完，他就推着轮椅走了。

    那时候的蒋祺还没能适应假肢，还没能站起来，却已经在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别人。

    王莉说：“现在我已经自己赚钱了，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多傻。蒋祺哥哥明明该是最恨我们家的，却不计前嫌资助我上大学，我还对他满怀恶意，真是太不应该了。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大家，蒋祺，真的是很善良，我觉不相信他会做出昧着良心的事情。”

    徐荏对王莉的采访在丽城市电视台的app上播了。这个报道原本没能在市台或区台播出，而是只在市台自制的app上发。不知是蒋祺的影响力比较大，还是食物中毒事件的关注度较高，一经发出，马上引起了高度关注和反馈。原本台里领导怕蒋祺的事儿有争议，在电视台大正旗鼓地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负面舆论，为此只是在app上播出。哪知道反响竟然这么强烈，而且舆论一面倒地都在夸。自然这里头有三三两两的几句负面评价，什么采访对象都是被收买的啦，什么人设太假啦，但都成不了气候。要不就是被众多网友炮轰得渣都不剩，要不就是被淹没在了茫茫一片的红色夸赞中。

    徐荏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闲着。蒋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蒋祺如果是个伪君子，哪怕是个对残疾人不闻不问的冷漠的人，他都不会如此心绪难平。明明蒋祺有着一颗滚烫的心，怎么就被人诋毁至此。于是，徐荏不仅找到了当初状告蒋祺的那名律师做了一篇采访，找王莉做了采访，他还找到了众多被蒋祺帮助过的人，用他们的言语来证明蒋祺的高洁。

    他们之中有和高远一样二十年未曾踏出家门的曾经的成果人事，有和尤亮一样被伤病击垮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小男孩，有和付强一样虽然深有残疾依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亮的成功人士。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收到过蒋祺的帮助，在蒋祺无私的帮助之下发光发热。

    徐荏原本以为关于蒋祺的新闻该是上不了市台的。即使上不了市台，但他还是想做，哪怕顶着巨大的压力，他也想凭自己的能力为蒋祺正名。哪知道王莉的新闻太成功，竟然火出了圈，市台领导特批在黄金时段播出蒋祺的系列报道。

    丽城市台领导乐得合不拢嘴，都能想象的出来，在办公室翘着脚就能有前赴后继的广告商上赶着来投钱。

    徐荏这头忙着，早顾不得掩盖两人的关系。或者说，徐荏从来都不掩盖二人的关系。那头蒋祺的粉丝们似乎察觉了什么，顺着系列报道的记者名字，去网上搜了搜，竟然搜到了徐荏在微博的账号，顺着微博账号又看到了账号里的故事。

    微博照片里的人，如果原先大家看不出来是谁，那现在可就一目了然了，一下子引起了另一波舆论风暴。徐荏的粉丝们倒是很淡定，毕竟看着照片看了这么久，早知道徐荏心里有这么一个人，一下就接受了，甚至为他和蒋祺的重逢而欣喜不已。天天在微博底下“哥哥加油”“哥哥快带弟弟回家”“心疼弟弟，摸摸弟弟”。

    当然，关于徐荏其实还小蒋祺几个月的事儿，就是后话了，暂时揭过不提。年下什么的，萌倒是真的萌，但不是重点。

    但慕名而来的蒋祺的粉丝，就多少有点接受无能了。毕竟蒋祺粉丝人数庞大，构成复杂，本就大多粉丝都是冲着他伟光正的形象来的，这么一曝光，确实有些意外。有些激进的甚至跑到徐荏微博底下去开骂，说他玷污了自家哥哥的形象，走开走开。

    这事儿多多少少给徐荏带来了一些困扰，毕竟他从没被这么多人关注，更没被这么多人骂过，不心烦是不可能的。徐荏本就不是个性子软弱的人，看着网上哪些上嘴唇碰下嘴唇，轻轻巧巧说出来的恶言恶语，心里极度烦闷。但他烦的不是自己的事儿，而是心疼蒋祺。自己看了这么些个就已经受不住了，蒋祺天天被恶语伤害，心里该是多么忧伤多么愤懑。

    于是徐荏化悲愤为力量，更多的时间在为蒋祺正名上。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荏对自己的恶意评论采取消极态度，他的粉丝们也和他是一类人，并不选择激化矛盾。徐荏的粉丝人数虽不多，但能坚持到现在的都是对徐荏有一定程度的认识，对同性的爱情有着极大宽容度的人。他们不是在网上哪些为娱乐明星摇旗呐喊的小孩子们，多有自己的见解和坚持，他们极少回应冲突，而是淡然处之，要不置之不理，要不淡淡回应。想不到，这阵风波也就这么淡淡地过去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蒋祺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和徐荏坦白。

    哪知道蒋祺的犹豫不决，在徐荏面前压根儿不是事儿。虽然最近徐荏忙得脚不沾地，但蒋祺辞职的事儿他早知悉，心里微微讶异了一瞬便全然接受了。

    面对蒋祺的纠结，徐荏温柔地说：“蒋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不要放在心里。”

    这句话就是莫大的安慰，蒋祺终于鼓起勇气说：“徐荏，我没有参加过高考，我也没上过大学，我想去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蒋祺牢牢地盯着徐荏的表情看，生怕在他脸上看出一丝拒绝。但他却真真实实地看到了徐荏脸上一喜，眼里闪过亮光。蒋祺被激励了，认真地说：“我总是听到参加过高考的人说，高考太苦了，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大学好无聊，浪费了4年的大好时光。但是，在我看来，没有经历过高考和大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现在希望圆满的人生，可以吗？”

    蒋祺说着，手都有微微的颤抖，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紧张，多慌乱，那是一段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他想要去圆满它。可是，徐荏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不同意？会不会就此推开自己？他不知道，很慌乱，很不安。

    “为什么问我可以吗？”徐荏轻拽着蒋祺的手，安抚地轻抚着。

    “因为我怕你不答应。”蒋祺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蒋祺，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所以不要怕，大胆地去做。我一定在你的背后守护者你。”

    “可是，我想去北京，我想考北京体育大学，会离开你4年，这4年太久了，我怕……”

    “蒋祺，我不会是你的绊脚石，我会在你身后托着你。你想去北京，我就陪你去北京，你想出国我就陪你出国。这是我在与你重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决定，不然我也不会抛下一切跑来丽城找你。”徐荏把蒋祺的双手捧起来，放在自己脸颊蹭蹭，“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不必在意我。”

    蒋祺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徐荏。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蒋祺重新走进了校门，和包莹一个学校，在高复班复习了几个月，走上了高考的考场。徐荏一直陪着他，陪着他走过冬夏，陪他熬过寒暑，陪他在每一个苦学的深夜，陪他在每一个早起的清晨。终于，在考完的最后一门课的傍晚，两人相拥而泣。

    蒋祺顺利考进了北京体育大学，不低的文化分结合在赛场上获得的优异成绩，让他成功成为了北体大的一名新晋大学生。徐荏说到做到，辞去了杭城的记者工作，陪他到了北京。徐荏因为之前的纪录片和系列报道，也算打出了一些名气，有不少单位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徐荏不着急答应，他想先陪着蒋祺适应北京的生活。

    自从包莹得知蒋祺要考北京，便也立誓要考北京，倒真被她也考到了北京。阿姨便陪着两人，一起到北京住下了。阿姨在丽城也没了牵挂，反而是这两个孩子是她最最放心不下的。

    一行四人，从丽城到北京，遥远的距离，凝结的却是零距离的亲密。

    徐荏牵着蒋祺慢慢地走在北京街头时，只感觉，就这样走一辈子，真好。

    时光啊，你慢些走，陪着这两个少年慢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