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二更）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走到门口，蒋祺站住了，转身认真地看着包本说：“姨丈，今天太晚了，我急着出门，很多事来不及跟您多做解释，但有个事儿我还是想跟您强调一遍。我喜欢男人，徐荏是我的男朋友，这是事实。如果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下次我俩再登门与您正式做解释和道歉。如果您有气也请冲着我来，要打要骂都是我们之间的事。”
蒋祺顿了顿，眼神很冷，眼神更冷：“但打女人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我就先走一步，姨丈留步。”
包本闻言，脸色都黑了，额边青筋暴起，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吓得包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家门。蒋祺礼貌地鞠了一躬，领着徐荏一道出了门。
从进门到出门，徐荏像个工具人，什么话也没说。他虽不认为自己有错，但给蒋祺造成了困扰，还是让他心有不安。他以为，蒋祺即使不怪他，多少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可能就此否认了两人的情侣关系也不一定。哪知道蒋祺非但不否认，反而在姨丈面前强调这个事。而且，蒋祺竟然对着姨丈说了狠话，以一个外甥的身份，默默地在背后为阿姨撑腰。徐荏突然很感动。在他的印象里，蒋祺一直是需要他保护的那一个，从来是温柔内敛的，轻轻浅浅安安静静的模样，没想到遇到了事儿竟然那么有担当、有决断。他只觉得心里热烘烘的窝心，一晚上的惴惴不安都不见了。
送包莹回校的路上，蒋祺一直在打电话。一轮电话打下来，总算是找到了阿姨雷霜。雷霜有一个开宾馆的小姐妹，出了这个事儿，她无处可去，便想到了这个姐妹，到她那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一个能说话的人。
蒋祺将电话给了包莹。两人落着泪说了半晌话，包莹才依依不舍地背着包回了学校。蒋祺不放心，特意给包莹的班主任电话嘱咐了一番才离开。随后，根据雷霜给的信息，找到了她住的地方。
雷霜没想到蒋祺会来，一见到来人，还是两个人，颇有些意外。
蒋祺走近雷霜，就见对方左脸一个鲜明的掌印，在灯光下明晃晃的，晃得他眼睛生疼。
收留雷霜的人是个外向的阿姨，姓张，热情地接待了两人，说：“哟，这就是蒋祺呢吧，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阿姨看看，多好的小伙子呀，看阿姨看着就喜欢。”说着，朝身后跟着的徐荏也招呼道，“小伙子看着也精神，登对。”
张阿姨一开口，就把徐荏逗乐了。这阿姨可真够开明的。
雷霜紧张地朝张阿姨看去一眼，生怕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奈何对方没接收到她眼神讯息，依旧自顾自地和两个年轻人说着话。
蒋祺客客气气地和张阿姨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对坐在一边的雷霜说：“阿姨，我想跟你聊几句，你看行吗？”
雷霜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眼角犹自带着泪痕，估计在张阿姨这儿也没少掉眼泪。她站起身，将两人带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雷霜住的地方就是个小旅馆，房间设施也好不到哪里去，房里连个沙发也没有，只有两张床。雷霜在一张床上坐下来，示意蒋祺坐在身边。蒋祺没有坐，而是牵着徐荏的手，恭敬地立在雷霜的面前。
蒋祺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说：“阿姨，他是徐荏，也是我一直喜欢的人，我不想对着你撒谎，也不想让徐荏伤心，只想对你坦白这件事。如果你能接受那是再好不过，如果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强求，你依然是我敬爱的阿姨。”
雷霜看着双手紧握的两人，心情有些复杂。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可是……”
雷霜想说，感情这么脆弱，万一你们不好了可怎么办？但是当着徐荏的面，这话却是怎么也没法说出口的。
像是知道阿姨想说的话，蒋祺安慰道：“阿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人生不能总是庸人自扰，要往前看。困难还没来临，就畏缩不前，将会失去多少美丽的风景呢？我不敢说未来有多美好，但是我愿意尝试，如果真的有了过不去的坎儿，我再来找你好不好？阿姨，请祝福我们好吗？”
蒋祺的话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定，催的阿姨的泪落得更急了，也催的徐荏心里一阵阵的暖。
说完这句话，蒋祺示意徐荏离开，他要单独和阿姨说一些话。待徐荏走出房门，蒋祺在雷霜身前蹲了下来。
下蹲这个姿势对蒋祺来说有些困难，他只有一条腿撑着自己的体重，假肢连弯曲都不方便。他只能将健全的左腿膝盖点地，右腿的假肢虚虚地支着，看起来像是单膝跪地。
雷霜忙伸手去扶蒋祺想搀他起来，但蒋祺却怎么都不肯。雷霜没有坚持，侧过脸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蒋祺抓着雷霜的手说：“阿姨，对不起，因为我和徐荏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牵连雷霜这事让蒋祺觉得愧疚。他一直以来接受了阿姨太多的关爱，自己非但没给阿姨带来荣耀，反而给她带来了羞辱和灾难，这让蒋祺万分自责。自从爸爸妈妈过世之后，阿姨和莹莹就是他唯二的亲人了。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两个舅舅唯恐自己的姐妹来争家产，着急地和她们断了联系。爸爸本就是独子，爷爷奶奶过世后，他便没了亲人。所以，阿姨是他的后盾，是在危难之际给予他保护和关爱的人，更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去保护的人。现在却因为自己而让阿姨蒙了难，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有太多抱歉的话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这么单膝着地半跪在阿姨面前，脸埋在阿姨膝上，把所有的歉意都浓缩进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里。
虽然姨甥二人自车祸后有好几年时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嫌少有这样静谧而亲密的相处时间。看着蒋祺这样低首伏在自己膝头，雷霜的泪水又掉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蒋祺脑后的头发，心里乱纷纷的，又酸又软。
一滴泪落在了蒋祺侧脸，惊得他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雷霜脸颊上蜿蜒的泪痕和淡红的掌印错杂交叠，显得很狼狈。蒋祺伸手想去擦拭，却被雷霜急急地避开了。
蒋祺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许久才握成拳收回来，沉声问道：“阿姨，姨丈是不是打你了？”
雷霜闻言浑身一震。
在过来的路上，蒋祺一直在想，如何跟阿姨谈那一巴掌的事儿。对一个被打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哪怕给她施以关心和安慰的是她最亲近的外甥。或者换句话说，正因为是实在亲近的人面前，是在晚辈面前，更是让人觉得难堪至极。
但这件事性质十分恶劣，几乎可以算是家暴了。蒋祺从小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实在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扇自己的老婆巴掌。这样一个男人，实在不能算是良配。所以，蒋祺必须跟阿姨把这件事摊开来说，哪怕再难堪都要说清楚。
“阿姨，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蒋祺这么说，一时间羞耻、愤怒、委屈、伤心全部涌上心头，雷霜竟然觉得有些无措。
自从得知蒋祺的感情之事，虽然她并不能完全接受，但身为阿姨她也知道不该多做干涉。虽然，自姐姐过世，她便接手了照顾蒋祺的事宜，在生活上也是尽力地给予蒋祺更多关怀。但阿姨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很多事若她管得多了那就是越界。她不是不知身份不知所谓倚老卖老的人，她也相信，蒋祺已经长大了，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虽然她也想着要跟蒋祺聊聊，却绝不是出言干涉，而是将她自己心中对蒋祺未来生活的担忧告知他，希望他在做出决定之前能更慎重一些，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不要让未来的生活因此而沉重不堪。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丈夫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比自己更激动，甚至激动到动了手。
当那一只手扬起来又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她害怕得浑身颤抖，只想到了逃跑。直到面对蒋祺的质问，雷霜依旧害怕得只能哭泣着摇头，什么都答不上来。
“阿姨，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该怎么保护你呢？”蒋祺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接着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有没有想过离开他？”
雷霜的头摇得更急了。
离开？想都不敢想。
她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背井离乡到了丽城这个地方，完全就是因为丈夫这个人。难道因为这一点小矛盾而离婚吗？不可能的。丢不起这个人不说，离了婚自己该怎么生活呢？没有工作，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甚至，可能连女儿都养不起。女儿高三了，不能影响她高考，到了大学又处处需要钱，自己怎么能做到潇洒的离婚呢？
“阿姨，你知道今天的事情有多么严重吗？这已经算得上是家暴了你知道吗？”
蒋祺正这么说着，突然听到门外吵闹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