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老屋探险
九命猫，九命猫，无过早就知道九命猫的特殊与特别，他们隐世而居，大多都很低调，至少在遇到妙法前无过还从未听过哪个九命猫一族这么高调。
眼下，这都不是重点，无过不顾鲜血直流，从冷泉中坐直身体，面朝苍右，他面色灰白不像个活人，眼眸却锐利得像头野兽。
苍右本能的缩回扶住无过的手，咽了一下口水。
“能请你详细和我说清楚吗？”
无过低哑的开口。
苍右轻咳一声，挠了挠下巴，在纠结先搞清楚自己的问题还是先回答无过的问题间纠结了片刻，无奈无过压迫感太强，他只能顺从。
“好吧，这个故事有点久远，你知道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无过颔首，示意他需要知道完整的事实。
苍右挠了挠头，“这该从哪里说起啊。哦，就从小缘和高野开始吧。”
高家村原有一对令人羡慕的青梅竹马，高野小时候父母先后病故，高野性情大变，本来小孩可怜，没饭吃也不知道换衣服洗澡，好端端一个健康乐观的小孩，没多久就变得脏兮兮的，整天跟个老头一样沉这个脸坐在家门口。就有好心邻居给他送点饭，没曾想统统都被他丢了出来，一口不吃。
又过了一阵，人就饿得风都能吹倒了。
高野的隔壁是一户寡妇，平日里靠织布和替人洗衣为生。旁人总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寡妇也是个硬气的女子，就不怎么和村里其他人家走近了，自己拉扯独女长大。
这个独女也就是小缘，七八岁的年纪有已经是小美人胚子了，听村子其他人说长得像她死去的爹。比起寡妇，小缘是个活泼可爱的性子，深得邻居们喜爱。
有一天小缘和村里其他几个孩子玩闹着说要去探险，去探哪里的险呢，就是村尾的高野家。那户常年不亮灯，却偶尔有极快的黑影窜过的老房子。
几个孩子选了一个夏日的阴天，沉闷的天气正在酝酿一场大雨，正适合满足小孩好奇心的探险。几个孩子一个人捡了一根木棍，为首最大的那个孩子煞有其事的模仿大人语气道：“我听说这屋子里住了一只吃人的野兽，我们进去，只要能把它打倒，我们就是整个村子的英雄了！”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半吓半哄的，把气氛烘托上来了，几个孩子打了鸡血一样举着还没有成年人两根手指粗的木枝兴奋地尖叫了几声。
小缘不觉得自己家隔壁住了什么吃人的野兽，毕竟自己好好地住了几年也没有被吃掉啊。但是大家兴致高，她也不扫兴，附和的挥了挥小树枝。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阴暗的屋内，有一双眼睛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老房子真的看起来很老了，也许是没有修葺的缘故，它看起来凭白比高家村其他的房子多出几十年历史似的。老、颇、旧、黑，满足了所有探险的条件了，几个小鬼头互相打气，推开形同虚设的篱笆。
木篱笆发出干涩的声音，一声悠长的“吱呀——”，光听起来就很毛骨悚然。
小缘是几人里面最不怕的，率先进了院子，院子里一片狼藉，破旧的竹筐无助的原地摇头晃脑，蜘蛛网填补了竹筐的破洞。门口的水缸，空荡荡的，小缘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空响，倒把紧紧缩在她身后的几个小孩吓到了。
“怕什么啊！”小缘回头笑道。
最大的那个孩子也跟在她身后，讷讷的咽口水：“小缘，这屋子好渗人，要不我们算了吧？”
探险计划是他提出来的，表示同意的是其他几个小孩，最后反倒是小缘这个从头到尾兴趣不大的人成为了领头羊。
“这世上哪有什么吃人的怪物，都是人装的罢了。”小缘是真的不觉得怕。
这话是从她娘亲那里听来的，娘亲总是静静的看一会隔壁破旧的窗框，回头来继续织布，小缘问起，她也只是温柔的说：“哪有什么怪物，不过是人虚张声势罢了，都是可怜人。”
小缘无法重复母亲的话，但大概意思她是明白的。
时间久了，她隐约感觉到隔壁的老房子里的确有人，也的确没有恶意。
“走吧，进去吧。”小缘不觉得有什么，伸手就要去推那虚掩着的木门。
没曾想一扭头，背后的小孩作了鸟兽散，有个孩子跑太急了，被破竹筐绊了一跤，可怜那蜘蛛补了半天的洞，又被踩出俩新的窟窿。
小缘眨巴着大眼睛，看最后那个孩子狼狈的逃出院子，脚脖子上还挂着那个破竹筐，显然是来不及甩脱，只能将就带走了。
“什么嘛，又不是我说要来的，结果一个个都怕成这样。”小缘嘟囔了一句，正要收回手。
夏日里那不讲道理的暴雨就破天而下，巨大的雨滴砸在头上都生疼，小缘眯起眼没有太多思考，推开了面前那扇门，走了进去。
“我进来咯。”她大声朝这个空屋子里喊了一声。
虽然人已经进来了，但到底礼数也算到位了。屋子里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小缘发了会呆，才想起要不要找根蜡烛来点。这样的念头闪过一秒，随即放弃，屋子里黑漆漆，要找到蜡烛首先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提还得找火折子。
算了吧，小缘心想，只是躲个雨何必这么麻烦。
于是她在阴暗的屋子里摸索着，坐下，全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一道影子就在离自己极近处观察自己。
桌椅上积累着厚厚的灰尘，小缘稍一挪动就感觉灰尘粘住了衣服，屋里黑暗，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就这么枯坐了好一会，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稚嫩且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坐的是我娘亲的位置……”
骤然响起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并不清晰，正因为被雨声打乱破碎，才更渗人。
小缘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回来，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佝偻着身子和自己差不多高，杂草般的头发蓬乱的垂下，头发覆盖了脸，让小缘看不清五官。
与其说是个活人，不如说是团黑漆漆的影子。
那影子说完，也没有离开，也没有更近一步，似乎只是盯着小缘看。小缘木了一会，才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影子似乎也愣了，从他变成这样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话了。大家都假装他不在，就算有人想给自己拿点吃食也是远远的堆在门口，深怕被传染上什么恶疾，像他的爹娘那样暴病而亡。
又过了会，小缘问：“雨好大，我可以等小一点再回去吗？我家就住隔壁。”她嫩生生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那影子还是没动，就跟没听到一样杵在小缘面前。闪电落下，照亮了阴暗的屋子，小缘借着短暂的白光看清楚了面前的影子。
那乌漆嘛黑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只看得清一对大眼睛，耷拉着眼皮，眼珠里没有光也没有神采。
“你不怕我吗？”那影子问。
小缘童真的歪头，“你也不吃人啊。”
“而且有时候我能在窗口看到你一晃而过的影子。”小缘笑眯眯的，她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一笑眼睛就弯弯的，可爱极了。
那影子又不动了，沉默的和屋内沾满灰尘的器物融为一体，似乎他本就该如此。
小缘最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她看来既然说过话了，那就不算陌生人了，四舍五入她就得到了自由闲逛的权利的。不过这全都是灰尘的，也没有什么好闲逛的，她摸索着桌沿，换了个位置坐下来。
她扭头看向那团影子，见影子没有说话，想必就是可以坐的。她心安理得的晃了晃双腿，听雨发呆。
“你真的不怕我？”又过了许久影子发问。
这次他没有吓到小缘，小缘回头，满脸莫名其妙：“你很可怕吗？有没有长尖尖的牙齿，我娘亲给我看过，那些书上吃人的怪物都长着长爪子和长尖牙。”
“喂，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坐？站着不累吗。”
小缘冲影子招了招手。
夏日的来得匆忙的疾风骤雨也歇了，雨后大片的阳光冲出浓云洒落人间。也透过破烂腐朽的窗框木撒了进来，小缘伸出小手，掌心上栖息了一小片光芒，叫那黑色的影子畏惧瑟缩。
那影子木然的站了一会，最后转身冲出门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小缘歪了歪头，“跑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人。”她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没有长指甲啊，吓到他了？
天气晴了，小缘自然也该回家了。第二天小伙伴们对她进了那件老屋，又安安全全的出来表示了不解和震撼，小缘也就稀里糊涂成为了孩子王。
成为孩子王之后要做什么？
自认是带着一群小伙伴去找老屋那个影子啦，小缘喜欢热闹大家一起玩，她想和老屋那个影子做朋友。也想告诉其他小伙伴们，那影子不是吃人的怪物，只是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的男孩罢了。
那群小孩一听还要去老屋探险纷纷摇头不想去，表示山下今天有市集，不如去那里耍耍。
小缘摇头，最后还是一个人去了老屋。熟门熟路的敲门，再开门，根本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同意。
而寡妇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浆洗衣服时有大娘关切的提起过这事儿，寡妇不以为然道：“隔壁家那两口子都走多久了？就算真是有病，那小子不也正正常常的长大了嘛。”
大娘无言，实在不理解寡妇口中的“正正常常”和自己的理解是不是不太一样。
“都是世间可怜孤身人，做个伴也挺好。”
大娘撇嘴，没有回答，他们都是寡家孤人的，咱们家可不是，有三个儿子，一条狗，自己和相公身体也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