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快过来让我把你绑起来
经过一晚紧张的折腾，加上早上还看了日出玩了水，妙法很快就睡着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就是一眨眼，就陷入了无尽且安心的黑暗中。
她感觉到一阵小心轻柔的摇晃，很快自己躺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她翻了个身，彻底睡死过去。
无过对妙法的睡眠质量一向是佩服的，经常是说着说着话小猫咪脑袋一歪就睡着了，也永远都是他把妙法搬到床上。
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猫的形态，人的形态还是第一次。
无过不自觉用手指蹭了蹭鼻尖，他还睡不着，身体是疲惫的，但人无比清醒。他走出屋子，屋外涛声阵阵，白天的大海没有晚上的磅礴气势，浅蓝色的海面，荡起雪白浪花都是活泼可爱的，一波接一波冲刷着海滩和礁石。
这是旁人眼中看到的，而无过看到的则更多，他看得清海底的砂砾随着浪花波动的细微移动，海底摇摆的鱼尾上细细的鳞，看得到远处海鸥掠过，羽毛被风吹过时轻微的摆动。甚至能看清陆地上兔子沉睡时心脏跳动的脉动。
世界在他眼中无比清晰，他仿佛成为天地的一部分，切身的感受着天地的脉动，所谓道法自然，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
现在他就是自然，他如此渺小，却又因为只有他一人能够感知到而变得与众不同。
屋内妙法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双手还有猫的习惯不自觉的抱着脑袋，浑然忘了自己长发会被这样的动作揉乱。
无过收起感知，他不能去窥探妙法，至少不能是妙法。
能够感知到一切是有趣的，无过放任自己释放能量，如同伸出了触角感知世界，如同他从未活过，此刻他得到了新生。他不知在风中站了多久，直到傍晚妙法醒来，走出屋才惊醒了他。
“喵啊——！这里好美！”
妙法一开门就感慨。
她不知道原来海中央有一座小小岛，岛上有灯塔，还有一座小屋子。
“无过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啊！”妙法兴奋的摇晃无过的肩膀。
“秘密。”无过神秘一笑，隐去了自己现在能够感知的能力，他甚至不用主动做什么，这些信息就自动涌入大脑。
起初只能看到百丈左右的事物，随着他疯狂开拓而变得更远，更宽广，更细致。
“饿不饿？”无过摸摸妙法的脑袋。
妙法佯怒他不告诉自己，一甩脑袋躲开了无过的手。
“不饿！”
“说谎。”无过轻易的揭穿妙法谎言，不是因为感知，而是太熟悉了。
“来吃饭吧，趁你睡觉我买了一些吃食回来。”无过指了指院中的石桌石椅，妙法扭头，这才注意到桌上摆了好几个盘子，食物用油纸裹得满满的。
妙法压住上扬的嘴角：“反正都冷了。”她嘟嘟囔囔的抱怨。
“没有冷，走吧。”
无过先一步走向桌子，冲她招手。
妙法用手一试油纸包，果然有温度，还是烫的！
小猫咪总是好哄的，只要有好吃的，妙法就把刚才没有满足的好奇心给忘光了。饭后，妙法满足的叹息一声，终于才从昨天那种紧张惊慌的情绪中彻底摆脱出来。
脑子清醒了之后，就想起来另一件事。
“啊！”妙法掩嘴惊叫一声！
“怎么了？”
“无过！今天是十六诶！你怎么办，一会泡海里吗？”妙法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做什么？”
“我找跟绳子把你绑起来固定好，免得又像上次一样沉到海底了。我虽然会水，但水太深浪太大就不行了。这要是在海里沉下去，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只能寄希望于有无好心的鲛人把你带上来。”妙法在屋子里走进走出，团团转，竟真的给她找到一捆麻绳，三指粗，一看就很结实。
妙法都开绳子朝无过走来，无过后退一步，摆手道：“倒也不必。”
“怎么不必了！快过来让我把你绑起来！”
“你这话听起来为何这般不怀好意？”无过躲开妙法的绳子，还不忘调侃。
妙法的身法虽快，但现在无过有了感知力，他能够预测妙法的动作，所以每次都能轻易逃脱。
妙法拽着粗重的麻绳，追了几次就累了，生气的把麻绳往地上一摔：“臭道士！快给我过来！”
无过站在五步开外，看妙法气鼓鼓的腮帮子，只觉得好玩。
“真的不用，妙法。我已经不会再被十六的夜晚折磨了。”无过笼统的解释。
“什么意思？你好了？！”
“不能说是好了，只能说是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妙法皱眉，想起无过在皇宫和在海边的能力，“这么说来，你比以前强了很多。难怪你不想回家乡了，原来是全都知道了吗？”
“非也，我依旧不知道身世，只是在情急之下选择了接受这股力量。”无过张开掌心，青色的光芒汇聚成一团，像一簇火焰，沸腾跃动。
妙法歪头，思考了一会：“你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除了拥有力量，没什么变化。”无过老实回答。
明显，妙法因为这个答案而松了一口气。
“这个力量很强。”妙法松松圈住无过的手腕。
“嗯。”无过应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知道。”
“我怕你不知道。”妙法摇头。
“这是一股可以倾覆天地的力量，拥有它你也拥有了可以让天地臣服于你的能力。无过，我有些害怕……”小猫咪大部分时间都是傲娇的，这还是无过印象里妙法第一次示弱。
无过喉咙一紧，认真的感知了一下，发现妙法虽然说了害怕，但身体是放松的，自然地靠在自己身上，看来不是害怕自己。
“为什么害怕？难道我拥有力量不是一件好事？”
“我害怕你今后的路，没有办法自己选择了。”妙法依恋的蹭了蹭无过的肩膀。
“不是害怕我不小心把你杀掉吗？”无过故意问。
“你来啊。”妙法扬起下巴，露出纤细秀美的脖子。
“不敢不敢。”无过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我之前的人生又有什么是我自己选择的呢？清泉观，还是那个小院子，或是十六夜的冷泉，这些也都不是我的选择。”
妙法沉默，她无法否认这点。
“那如今呢？”
“如今？”无过抬起眼，目光放得很远很远，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定定地望向妙法。
“我或许才是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那这样看是好事？”妙法眨巴着大眼睛。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尚未完全控制这股力量，所以我想同你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约定只能在你有危险，不得不用能力的时候才能使用它。”无过笑得安静。
内心里那个声音却在跳脚：‘你耍诈！分明说好了要全盘接受的！’
无过不予理会，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了，无法控制这股力量，也担心内心那个声音会反过来操控，侵蚀自己。为了避免走到这一步，他必须要采取一些防护措施。
“好呀，那你就要一辈子保护我！”妙法笑嘻嘻的，她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无过举起手掌，向妙法示意：“击掌为誓吧。”
击掌为誓，是最简单的约定方式，正因为简单，所以约束力强大。
妙法学着无过的样子抬起手：“那就约定，只能在我有危险，不得不用能力的时候才使用它。”
“在妙法有危险，不得不使用能力的时候才使用它，其他时间让力量休眠沉睡！”
无过抬起手掌，重重的和妙法击了三下掌，一道光圈在他们的手腕上环绕，很快就隐没到皮肤下。
契约达成，无过顿时察觉到身体里那股力量正在缓慢消退，重新归于沉睡状态，而那个叫嚣大骂的声音也渐渐模糊。
‘好你个无过！鬼心眼一百零八个！！！居然跟我耍起手段来了！你记着！我……’然后彻底消失了。
世界重归于平静，不只是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之前充斥四周那些细微难察的声音也消失了。无过看不到远处海鸥的羽毛，海底的游鱼，听不到陆地上的种子破土的脆响，听不到兔子心脏的节奏。
这些都统统消失了，无过感觉自己又变回了自己。
那个强大得可以把天地掌控捏碎的自己，远去了，似乎那本就不是自己。
无过难得有些混乱的摇摇头，被妙法柔软的小手一左一右的捧住脸，固定好。
“不要不高兴啦。”妙法的语气软软的，像哄小孩。
无过想说没有，最后选择顺着妙法：“我现在又是一个普通人了，你可以随便欺负我了。这话也不对，你一直就在欺负我。”
“哪有，我最喜欢你了。”妙法埋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对了！我想到一个好点子！现在我法力回复了，给你看看我变成人形后第一个学会的法术吧！”
“我拭目以待。”
妙法巍巍一笑，从无过怀中蹦出去来，轻松一跃，整个人半悬在空中，恰好比无过高一个头的位置。她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飘带，点水蜻蜓款款飞说的就是她。
她围绕着无过，走了几步，每一步脚下都开出一朵莲花，浅粉色的莲花，无过不由自主的伸手，一碰就化成了浅粉色的银粉，璀璨闪烁也轻盈易碎。
“这才是步步生莲！之前献春礼的那个算什么步步生莲！若不是你说了不允许使用法术，我就让那些都京的人都开开眼界！”妙法说起都京心无芥蒂，感觉已然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到脑后了。
妙法蹁跹落在无过怀中，无过抬起手臂接住了小猫咪。
“妙法，日后可不能和其他男子这般亲近。男女有别，这是规矩。不可与他们靠在一起，不可与他们同塌而眠，不可用脑袋蹭他们，不可让他们碰你。”
“这么多规矩我哪里记得住！何况不是有你在嘛。”妙法浑不在意的无过臂弯里晃了晃退，全然不把无过的叮嘱放在心上。
“不，妙法。我们就在这里分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