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夜很长, 也很短。
第二天中午，姜瑶才懒懒的醒来，却对上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昨晚, 萧协的眼中似乎也含着水光，但却跟现在不同, 昨晚，他就如同海上的风浪, 波涛汹涌, 现在，他却像早晨嫩叶上的露珠, 晶莹剔透。
“陛下？”姜瑶狐疑。
“你在跟我说话？”萧协疑惑的问。
姜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萧协半披着一件白色里衣, 认真的摇了摇头。
果然, 姜瑶叹气, “你叫萧协, 是大齐的皇帝。”
“皇帝？”萧协皱眉。
姜瑶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 昨晚他虽然忘掉了很多事, 但性格几乎没变, 今天, 他怎么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陛下，你还记得什么？”姜瑶无奈问。
萧协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不记得。还有，“为什么叫我陛下？我不喜欢。”
“那叫你什么？”
“我不是叫萧协吗，你叫我阿协！”萧协说着，竟然笑了，笑的干净纯粹。跟以前那种带着疯狂冰冷的笑完全不同, 他这个笑容，就像冬日初升的朝阳，暖融融的，让他看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那时萧协才四五岁，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对人笑时，整个人干净漂亮的好像会发光一样，让人不忍伤害他，只想把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全给他。”姜瑶脑中忽然冒出这段萧君北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有这样的萧协。
或者说，曾经有过！
“陛下。”姜瑶心里软软的，道。
“叫我阿协！”萧协固执道。
“好，阿协，你现在多大？”姜瑶问。
多大？萧协被问住了，他多大？他也不知道。
“我多大？”他反问姜瑶。
姜瑶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可看他现在这样，她估计他顶多四五岁的样子。
估计又是那九转灵芝起作用了，现在，是第二转？
幸亏姜瑶心里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才没那么惊慌，“你是乙丑出生的。”她没直接告诉他他现在多大，而是这样说。
萧协低头想了起来，似在想他今年到底多大。
姜瑶则赶紧穿衣，对着这样的萧协，实在……
这时，萧协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扫过她的胸口，然后忽然问，“你是我娘吗？”
姜瑶仿佛听见什么崩裂的声音，“我不是！”她哑着嗓子道，昨晚才做过那种事，现在却问她这种问题，这种尺度她接受不了啊。
萧协却满脸失望的样子。
他什么都不记得，现在顶多也就四五岁，什么都不知道啊。
姜瑶这么一想，脸色不那么红了，问他，“为什么那么问，你想你娘了？”
萧协摇摇头，他不记得他娘是什么样的，只觉得，“我应该是有娘的。”
他当然有娘，可惜……想起他曾经说过，陈妃对他十分不好，姜瑶又沉默了。
“那你是谁？”萧协问。
你的皇后？你的妻子？算了，估计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的。
“你叫我阿瑶就行了。”
“阿瑶？”萧协叫道。
“嗯！”姜瑶点头。
“阿瑶，阿瑶，阿瑶……”萧协似找到什么快乐的游戏，一遍遍的叫姜瑶，还往她跟前凑。
他长了一双桃花眼，这么叫的时候，他的眼睛会稍稍拱起，单纯而美好。
姜瑶稍稍往后退了退，他再这样，她就忍不住想欺负他了。
“你怎么不叫我？”萧协却停住，问。
“阿协。”姜瑶道。
“嗯，阿瑶。”
……
一顿小学生般的操作，姜瑶终于稳住了心态，找到跟他相处的办法了。
这时，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叫人进来收拾屋子。
姜瑶坐在梳妆台前，才发现萧协一直坐在床上看着她，衣服也没换。
以前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衣服都是自己穿的，今天他似乎没这个意识。
王益在旁边看着，询问的看向姜瑶，要他来侍奉陛下更衣吗？
姜瑶点头，可以试一下。
王益战战兢兢的往萧协那边走，拿起衣服，要给他更衣。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萧协，就被萧协给打开了。
而且，萧协似乎并不懂控制力道，这一下，直接把王益打得倒飞出去。
王益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阿协？”姜瑶问。
萧协看着自己的手，也很奇怪的样子，似乎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
好吧，姜瑶知道了，就算他连性格都变了，但有些事还是没变的。
“你自己能穿衣服吗？”她问萧协。
萧协拿起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了套，大致是对的，但古装本就繁琐，有些地方还是被卡住了。
姜瑶起身，“我帮你穿？”
“好。”萧协答应的很干脆，还附赠一个灿烂的笑容。
姜瑶也笑了，她觉得这样的萧协也挺好的。
她给他穿好衣服，然后让他坐在凳子上，给他梳头。
他的头发又长又浓密，手感特别好，姜瑶竟然有些上瘾。
萧协则舒服的半闭上了眼。
王益眼再瞎，此时他也发现萧协的不对劲了，这，是陛下？
“皇后娘娘。”他急问姜瑶，事关陛下，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冒犯了。
“九转灵芝药力还没散，散了陛下就好了。”姜瑶借用蒋太医的话道。
王益这才放心，退到一边揉胳膊去了。
给萧协梳好头，姜瑶带他去吃饭。
萧协去忽然拉住她的手，要跟她手拉手的走。
姜瑶觉得，他好像比以前粘人了。不过拉就拉吧，就是不知道以后他想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两人手牵手到了餐厅，沿途看愣了所有伺候的人，他们都觉得，陛下今天似乎不一样了。
这次姜瑶他们出来，带了两个大厨来。常州附近多山，四月正是山珍野菜最多的时间，大厨就地取材，做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
姜瑶又发现一件事，萧协似乎不那么挑食了，虽然他这一顿吃的不算多，但比以往可好多了。
真希望他以后每天都能好好吃饭，她心道。
吃完饭，萧协好奇的四处打量，探索，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姜瑶则陪着他，怕他出什么意外。尽管，这驿馆外重兵把守，似乎也出不了什么事。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走到一处小院。
这院子似乎是驿馆的人住的，不算太大，位置也很偏，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中此时有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头上扎个冲天鬏，圆溜溜的眼睛，藕臂一样的胳膊跟腿，长得十分可爱。
男孩手里握着一个红鸡蛋，在那里玩。
萧协停住脚步不走了。
开始姜瑶还以为他在看那个男孩，还想，他不会想跟那个男孩玩吧？后来，她才发现，他在看那男孩手里的红鸡蛋。
“小孩子过生日的时候，父母就会给他煮红鸡蛋。”姜瑶对他解释道。
“那我什么时候生日？”萧协扭头问。
还早呢，不过，姜瑶笑道，“你想要红鸡蛋？”
“嗯。”
好简单的要求，“走，我们回去，我给你煮。”
萧协笑了，握紧她的手。
两人回去，姜瑶煮了好多鸡蛋，不止是红的，还有各种颜色的。
兴致上来，她直接让人准备了各色颜料，然后拿了一个鸡蛋，用笔在上面画了猫送给萧协。
萧协很喜欢这只通体雪白，看起来有些高冷有些慵懒的猫。
随后，他也学着姜瑶，拿笔在另一个鸡蛋上画了起来。
姜瑶很好奇他会画什么，就想看看，谁想到，他还不给她看。
“快给我看，不然我生气了。”姜瑶说着，就去抢萧协手里的鸡蛋。
可惜，她身高不如他，胳膊也不如他长，根本抢不到。
又跳了两下，就差没挂在萧协身上的姜瑶事后觉得自己一定傻透了。
晚上，姜瑶犹豫两人是分开睡，还是……
萧协却拉着她不肯放。
姜瑶一想，算了，他现在还需要人照顾，她陪着他，万一他有事，她也好立刻发现。
于是两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萧协觉得姜瑶应该睡着了，从袖中拿出一个鸡蛋，放在姜瑶的枕头前。
这是他送她的礼物。
看看鸡蛋，看看姜瑶，他露出个开心的笑容，躺下睡着了。
其实姜瑶根本没睡着，她知道萧协在干什么。
等他睡了，她起身，借着月色，看到了那颗鸡蛋，也看清了鸡蛋上画的东西。
那是一个女子画像，长长的眉毛，弯弯的杏眼，那神态举止，正是她！
姜瑶盯着那颗鸡蛋看了很久，心都化成了一滩。然后她在萧协额间落下一个轻柔至极的吻，“谢谢，晚安。”她道。
萧协似有所感，但却没醒，他的胳膊一揽，把姜瑶抱在怀里，这才满意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