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都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日一大早, 天才蒙蒙亮,沈游就已经醒了。等她匆忙洗漱好,登上北城门之时, 才发现北齐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了。
“动作如此之快?”, 沈游竟不知道该不该大喜过望。
马平泰沉凝道:“嗯, 早上卯时就开始整军了”。
说着,他笑起来, “先生,他们应该认出你了”。
沈游也笑起来,“再好不过了”。
至少不必再耗费心思引项明入局了。
“可有布置好?”, 沈游哑着嗓子问道。她昨夜伤口作痛,睡得极不好。这会儿起来,头还有些昏沉。
马平泰点点头,“先生放心,北齐士卒卯时开始整军,我们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布置的”。
自然要确定对方会大举进攻才能布置,否则便浪费了。
沈游点点头, 不说话了。
“先生觉得他们会集中军力攻哪一侧?”,姚爽笑问道。
他对于揣度人心总是很感兴趣。
沈游平静道:“北侧”。
北侧是主帐和大军的主要集合地, 其余的地方固然也有大军围着, 但唯有北侧, 调动军队最为快速,并且换防的时候由于士卒多, 不至于产生空档叫敌人入侵。
姚爽笑笑,他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看了城外一眼。只见马蹄声声,烟尘滚滚。
“先生, 他们来了”。
马平泰即刻冷笑一声,“准备!放箭!”
大批箭矢如雨而下,城墙下猛攻的北齐士卒即刻应声而倒了一大片。
这些根本不能算做士卒,而是囚徒、俘虏等,专门用于消耗敌方箭矢。
眼看着这一大波人在箭雨下尽数死亡,焦学敏抬手道,“传令下去,令先登部队出发!”
这些先登部队全是不怕死的精兵悍卒,甚至还有为了求功劳的囚犯,他们会一次次悍不畏死的发起冲锋。
“放箭!”
马平泰一声令下,又是一大波箭雨。
事实上,南阳是大城,原本该有护城河、吊桥、瓮城等一应俱全。
但皂衣军早先为了抢时间,在攻克南阳之时,率先以土石截断了护城河、填平了壕沟,又用炮火直接轰塌了羊马城、瓮城。以至于整座城池外围防护设施基本都被损毁。
即使经过抢修,但时间太短,意义不大。于是护城河、羊马城、瓮城等基本都被废弃,皂衣军只能依靠着城门楼作战。
一旦城门楼被攻破,那就意味着南阳失守、全员阵亡。
这也是为何要坚守十五日如此困难的原因。否则,若是外围还有各类防御性建筑,攻城战少说也要半个月起步,怎么可能守不到十五日。
正因泰半防御设施都被损毁,昨日北齐士卒的试探性进攻才能够直接到城门楼之下。
“放箭!放箭!”
两军对垒之下,箭矢如潮水。
南阳是平原地带,按理攻城战骑兵发挥空间不大。但偏偏南阳外围设施都被损毁,通过同样一段距离,骑兵的速度比步兵快,于是接收到的箭矢数量自然也少。
下雨天跑得快的总比跑得慢的淋雨少。
所以项明的先登部队纷纷翻身上马,逼近城墙。
“继续放箭!”
马匹急速奔驰之下被箭矢射中,立刻就有十士卒从马上跌落、或者被踩踏而亡。
前面的士卒阵亡,去势不止之下,后面的士卒来不及勒马,竟活生生撞了上去。
近千枚箭矢飞下,被射中的人可能只有百余人,然而被踩踏致死的就有数百人。
先登部队也不过一千人左右,眨眼之间死伤过半。
他们冒着箭雨终于到了城墙根下,云梯
“上投石车!投石车呢?!”
焦学敏喊的声嘶力竭。
人力式投石车对于坚城而言,其实意义并不大。一则瞄不准,落点过于随意,根本保证不了能够准确的落在城墙上。二则用不了太大的石头,以至于投出去的石头砸在城墙上都无法有效摧毁城墙。
但是——
落点不准没关系,砸中哪里是哪里。
无法摧毁城墙没关系,用了总比不用强。
“架云梯!上床弩!”
临阵指挥的焦学敏焦躁喊道,“射踏橛箭!快快快!”
床弩需要多人合作才能发射,其射程可达五百步。踏橛箭与其说是箭,还不如说是枪矛。床弩射出踏橛箭,箭矢钉进夯土制的城墙上,以供士卒攀爬。
床弩本就是攻城的利器。
先登部队又奋力攀爬。
投石机源源不断的往南阳城上投石,云梯、床弩齐上,先登部队奋力攀爬城墙。
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
“既然滚木、礌石、滚水、热油都已经上了”,马平泰平静的脸上泛出血腥的笑意,他凶狠道,“金汁!”
煮开过的粪水直直的浇在人身上,这简直比开水、热油还要惨烈。
更别提烫伤之后滋生的大量细菌,就是没有当场死亡,以北齐士卒的医疗水平,事后多半也活不下去。
整个南阳城北面,已然是一片惨状。
被箭雨射死的、踩踏致死的、高空跌落的、重度烫伤……死法千奇百怪。
哀嚎惨叫、杀戮血腥,整个南阳城外,宛如人间炼狱。
这场战役,持续了一个上午,直到午时双方才收兵。
此刻,皂衣军绝大部分都瘫坐在地上喘息。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战斗,对于体力、心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到了下午估计还会、还会再来一波”,沈游猛地喘了两口粗气,她方才帮忙一起往城下扔滚木,倒金汁,这会子正式是浑身血糊糊、气喘吁吁的时候。
“我先派人去回收箭矢”,马平泰沉着脸说道。这一次强攻,他们的库存箭矢竟然已经去了五分之一了。
“可能不用了”,拿着千里镜的姚爽苦笑道。
马平泰一愣,当即接过千里镜往远处一望。
远处烟尘滚滚,摆明了是刚才退下去的项明部卷土重来。
“他娘的!”
马平泰难得爆了一句粗口。
“他们的人数倍于我们,这是要用车轮战耗死我们”,沈游看了眼马平泰。
她固然是这里最高执政官,但目前统率大军的是马平泰。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沈游并不愿意越过马平泰下达军令,以免折损他的威信。
马平泰会意,即刻对着身侧彭正宜道,“你传令下去,用身上携带的干粮,啃两口,然后即刻投入战斗!”
他们随身携带的除了药品自然还有干粮,就是怕守城战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烧火做饭。
“此外,以一个时辰为换防点,令奋威、虎贲两军轮换作战”。
“是!”
彭正宜浑身血糊糊的,赶紧边跑边啃干粮。三两口嚼完了一个饼子,传完了军令,回来的时候往一个士卒身侧木桶里舀了瓢热水喝,把他烫的龇牙咧嘴。
方才往下倒的滚水,这会子正好拿来配噎死人的饼子吃。
这一个下午熬的格外艰难。
一模一样的人海战术又来了一次,这一次,又扔下了几千具尸体。
这种高强度的进攻,别说皂衣军守城的受不了,北齐大军也要受不了了!
“将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焦学敏要爆炸了。他们并不是没打过如此惨烈的战役,可付出就要有收获,否则平白无故的扔下这么多人命,除了动摇军心还有什么作用呢?
“已经死了五千人了,占据我军十分之一的人了!”
要是换成普通士卒,这种战损比,是说出去都会让人心浮动,以至于大军溃败的程度。
要不是因为这五万大军全是禁卫军,许多都是老兵,善战悍勇、意志坚定,否则早就崩溃了。
毕竟死亡率高到一定程度,军队不需要敌人动手,自己就会从内部溃亡。
除非……主将极有威望,士卒悍勇,又有着战至最后一人的坚定信念。
我总觉得皂衣军就有这种念头,王建业在心里喃喃道。
如果突袭那一夜有人愿以血肉之躯护卫那名女子,还可以解释为心腹亲信的话,那么今日,城墙上皂衣军全员准备充分,摆明了是要死守南阳的。
皂衣军的威名他自然也是听过的,除了“能征善战”之名外,还有一个“死战不退”的名头。
王建业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皂衣军的守城意志如此坚定,那么他们北齐……
“继续打!”
项明的意志比远比皂衣军更坚定。
以沈游在皂衣军中的威望,拿下沈游的头颅,便是死伤过万都值得!
“可是车轮战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王建业因为认出了沈游,从而获得了参与军机大会的资格。此刻,他直不楞登的说道,“我军怕是要承受不住了!”
憨逼!
焦学敏瞪了他一眼,王建业只觉莫名其妙,但摄于上峰的威严,他只好乖乖低头。
焦学敏无奈叹气。将军的意思是死都要拿下沈游。别说只是死五千人,就算这五万人尽数死绝了,都要拿下沈游的项上人头。
主帅的意志如此坚定,你一个小小参将,又何必多言语呢?
眼看着项明已经面露不悦,焦学敏赶紧打圆场,“靠车轮战强攻耗死他们看来是不易了,既然如此,不如想想别的法子吧!”
“要么围城、要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要么强攻”,李生说道,“前两者你们觉得可能吗?”
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皂衣军要抢时间,北齐大军也要抢时间,他们攻克下了南阳之后,还要去援助左右两翼大军,攻打其余四省。
围城少说也要一个月起步。要真是啥也不干,光围上一个月城,沈游简直要高兴坏了。
为了尽快节省时间、拿下南阳,所以他们今日直接就开始强攻了。
“就算要强攻,也不能再这样纯靠人命堆了”,焦学敏也很烦躁。
死伤的五千人中有一千囚犯,其余四千人马是他手下的禁卫军。
要是再这么死下去,他手下的兵恐怕要不干了!
尤其是……焦学敏看了眼李生。李生手里的两万兵马都没动过呢!
焦学敏是项明的亲信,李生可不是。他只是奉皇命前来。虽说要听项明的,但项明可不敢像使唤焦学敏那样使唤李生。
“听闻李将军部下素来能征善战,今日我等死伤惨重,不知明日可否得见将军部下风采?”
焦学敏话说的温文尔雅,谦虚有礼,但话里的意思颇为血腥。
李生看了眼项明,只见项明沉默不语,心里也就知道了。焦学敏未必得了项明的授意,但他说出这样的话,项明也没反对。
李生只好闷声闷气道,“不用明日,既然要车轮战,便绝不能让敌军有休息的时间。今晚我便会挑选精锐步卒,率部夜袭!”
项明一愣,赞叹道,“大善!”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