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两百一十四章
“马将军, 已经找到南阳府府尹了”,马平泰的参将彭正宜拱手一礼。
马平泰点点头,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尘土, 甩了甩钢刀上的鲜血, 他平静道,“收押了吗?”
“嗯”,彭正宜点头, 复又为难道,“我们加急审问了府中的下人,让他们指认家中主人, 发现……鹤庆的儿子,三郎君鹤思贤不见了”。
马平泰一愣, “所以方才从西南侧突围的那群人中就有那个鹤思贤?”
“应该是”,彭正宜推测道,“那群人作战极勇猛,悍不畏死, 势必是鹤庆的心腹忠仆, 乃至于是亲卫”。
“南阳府普通士卒的作战能力, 将军也看见了,根本没这么勇猛,那帮人铁定是为了护住自家小主子出城才这般悍不畏死”,彭正宜说到这里, 还挺郁闷。
他们急行军刚到南阳府,鹤庆自知挡不住皂衣军, 竟然当机立断即刻令亲卫带着鹤思贤出城。
他们猝不及防之下被人突围,放跑了这条鱼,彭正宜一想起这事儿就懊恼。
“可有派遣探子前去追查?再请情搜科的人去审问鹤庆, 问问他,鹤思贤去哪儿了?”
彭正宜带着马平泰往府衙走去,边走边说,“已经审过了,鹤庆咬死了,只说是为了替鹤家留一条血脉,已命鹤思贤远远离去”。
马平泰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即刻整理军备,收拢俘虏,医治众将士”。
他重重一顿,“要快,敌人估计要来了”。
彭正宜也没疑惑,他也是这么想的。
皂衣军有战俘不杀的传统,这个优良作风极大的帮助了皂衣军瓦解敌人的意志力和战斗力。
鹤庆只要不自己作死,根本不会被杀。连鹤庆都不会死,更别提毫无名气与官职的鹤思贤了。
如今鹤庆咬死了不说鹤思贤的下落,要么是根本不信皂衣军不杀俘,让鹤思贤远远逃了,要么就让他逃出去报信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大碍,早早晚晚他们都要跟北齐朝廷的大军对上的。
“情搜科有没有线报传过来?”马平泰边走边问。
彭正宜摇头,“估计还要个半天左右”。
“府衙中的公文都查过了吗?”
一般情况下,朝廷发兵前若是来得及,会给当地州县派发公文。唯有来不及的情况下,才会仓促发兵。
府衙内的各色公文若是好好查一查,保不准会有什么新发现。
这些东西素来是情报来源之一,还可以印证其余情报。
“情搜科的人已经都拿走了”,彭正宜郁闷道。
拿走归拿走,这帮人手脚麻利,跟抢似的。
马平泰点点头,“去回禀过先生了吗?”
“嗯”,彭正宜道,“先生已经调拨民夫过来了”。
说完,他顿了顿,犹疑道,“将军,战场阵前最是危险,要不要……请先生退居到后方?”
马平泰矫健的步伐一顿,摇摇头,“只要能击败这一波大军,北齐短期内就没有实力集结第二次大举进攻了。这意味着,关中、黄淮两大片土地,尽归于我们”。
马平泰原本是个话很多的人,可近期接连不断的大战,又见到疮痍满目、民不聊生的各大州县,他已经沉默了好几天了,这会儿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我们连日大战,又为了抢时间数次出征,本就是疲惫至极。朝廷大军却以逸待劳。便是我等再勇猛,体力也是有极限的”。
彭正宜愣道,“所以大人和先生亲临前线,是为了鼓舞士气?”
“差不多吧”,马平泰解释道,“除此之外,战局变化的太快了。此刻第一道防线的州县需要调入民政官吏,第二道防线上的各大城镇、关隘需要调集士卒、民夫。若是朝廷的大军一来,还要协调各个分兵的将领如何出兵……”
马平泰叹息道,“这时候前方就必须要有一个压得住各方官吏、将领的人在。这个人,要有足够的威望、权利”。
彭正宜皱眉道,“将军与刘将军都不行吗?”
马平泰摇摇头,“一则刘三俊要负责金陵的围困事宜,防止秦承章起幺蛾子,根本抽不出身来。而我也要统筹负责豫州一地的冲锋,不断地向前推进防线。二来我俩压不住赵识、吴绶两个派系的降将”。
彭正宜是标准的皂衣军出身,马平泰说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妨碍,至少彭正宜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要是做主上的,至少在打过数场战役、双方彻底融合之前,他总还是要提防一二的。万一太过信任,结果被降将坑了一脸血,那就坐蜡了。
“怪不得大人要亲自带着赵识,先生却放了吴绶去打宿州府城”,彭正宜恍然大悟。
因为吴绶的投降时间远比赵识要早,他融入皂衣军程度更深,行动的自由度自然也更大一些。
吴绶如今靠着时间和数次战役证明了他二度叛变的可能性很小,但赵识尚且还需要时间和战功来证明。
赵识跟随周恪前往关中地区,周恪一直在赵识所率领的皂衣军队伍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来就是为了防止赵识二度叛变。
吴绶自然知道,赵识就是自己不知道,李可之都会提醒他的。
但偏偏沈游、周恪除却主帐跟着他们这一支队伍外,其余没有任何行动。既没有削夺兵权,也没有瓦解他们身侧的亲卫。
既把防备之意说的明白,却又数次放权,反倒让赵识、吴绶意识到,这俩人便是心有防备都做的坦荡。
只要没把事情做得伤人心,一般情况下,降将们也觉得理解。
况且跟着这些降将的队伍移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将自己的安危交托给了赵识等人。这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大人和先生固然都需要亲临前线鼓舞士气、调度资源,但前线实在是太过危险,若有个万一……”,彭正宜顿了顿,“皂衣军只怕要元气大伤”。
马平泰大笑起来,锤了一拳彭正宜肩膀,“我今日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吗?”
马平泰虽然话多,但到了正事上,一直都挺拎的清的。今日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不去整治军备,在这里啰哩巴嗦的说了一大堆,总不至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彭正宜被他锤的一愣,“将军这是何意?”
“自然是为了培养你们这些下一代啊!”
彭正宜闻言,非但不感动,反倒汗毛倒耸,周身发寒,“将军何意?!可是有什么紧急任务?”
竟然将话说的宛如托孤!
马平泰笑着摇摇头,“就如同你自己说的,若是先生和大人出事了,皂衣军只怕要元气大伤”。
“可一个势力,首脑出了问题,这个势力固然会有动荡,但绝不能一蹶不振。否则这个势力的首脑便当的不合格。因为培育后继者,本身就是一个势力极重要的政治任务”。
马平泰边走边说,他雄浑的嗓音在夜色里越显低沉,“唯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涌现,这个势力才能够走的长长久久”。
“先生与大人,乃至于我们这一批老人,不论是战死沙场,还是寿终正寝,反正总要死的,不过是早晚先后罢了!”
“将军”,彭正宜呢喃了一声,鼻子微微发酸。他与耿天工同龄,年岁也不过弱冠左右。他能够做到参将,已经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当年先生尽心尽力的教导我等,如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竭尽全力的教导你们”,马平泰叹了口气,“我只望着,你们将来也要尽心竭力的去教导你们的后来人”。
“继往开来,矢志不渝”
他低沉的声音消散在夜色里,彭正宜听的鼻子发酸,缓了一会儿才问道,“将军是不是对这场战役没信心?”
否则为何如此突然的说这些,宛如临阵遗言。
马平泰没说话,只是在夜色里笑了笑。
沈游也没说话,她只是带着姚爽一步步向南阳城走来。
“将‘沈’字旗打出来”,沈游说道。她抬眼望向南阳城,这座还颇为巍峨的城池此刻全是断壁残垣,残肢碎尸。
可见战局是何等的惨烈。
然而稍后的战局只会更加惨烈。
因为‘沈’字旗一打出来,项明原本就要驱逐豫州境内的皂衣军,如今有机会擒拿匪首沈游,对方势必会对南阳城发动猛烈的进攻。
沈游亲临前线,以身为饵,吸引住了这五万中军。
而南阳城内,只有一万皂衣军,经过这一场战役,皂衣军不足八千人。若是再扣除掉大夫、军匠等等,甚至只有七千人
七千对五万,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役。
况且若是项明久攻南阳却不下,势必会调动左右两翼的六万大军,以拿下沈游。
杀了沈游的功劳,可比拿下一个州府大多了。
这样一来,沈游便能够给西侧关中的两个省份和东侧黄淮平原的两个省份争取时间。
只要其余的皂衣军能够拿下这四个省份的土地,哪怕只有半数州县,沈游这个诱饵,当的就不亏。
“先生拿自己做诱饵,大人知道吗?”,姚爽一面护卫在沈游身侧,疾驰入城,一面调侃她。
“咳咳”,沈游清了清嗓子,佯装无奈道,“没办法,项明看不上他”。
姚爽便笑起来,“先生如今既要改变世人的偏见,又要利用世人的偏见,可真够忙碌的啊!”
姚爽说的没错。就像尚宏志刺激邵飞白的时候,说的那句“去打了个小娘皮,便宜你了”一样,项明若是要在沈游和周恪之间选择一个目标,铁定会选择沈游。
柿子要挑软的捏,沈游是个女子,她在世人眼中,就是那个软柿子。
况且沈游“意外”身陷南阳,被北齐大军围困,身侧唯有几千士卒,项明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才奇怪呢!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