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善良不是错
关于乔雅的案子定性很快，十天就走完了流程。
面包车里的三男一女是职业人贩子团伙，早都在其他省份挂了号，劫走乔雅那天，是他们流窜到东海省的第一天。
也是乔雅倒霉，几个人贩子不敢走大路，只敢挑着山里的小道走，正巧看见乔雅一个势单力薄的漂亮女孩子在路边蹲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歹意顿起。
他们惯常的套路就是孕妇上前去寻求帮助，把人带到车边后，三个男人直接把人拽上车敲晕带走，路上还会补一针麻醉剂。
所有被他们定为目标的女孩子对孕妇都抱有极大的善意，所以他们次次成功，从未失手。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没栽警察手里，倒先栽受害者家属手里了。
三个男人没有大碍，已经提到看守所等待法院审理了，唯一的孕妇因为临盆在即，被放在云津总院待产，留了两个警察看管她。
而江夏和季淮则被认定成了正当防卫，至于过程中江夏伪造假证，冒充警察等种种不当操作，那就罚款加警告了。
唯一一点小插曲就是写文书的家伙眼睛窜了花，把罚款一万的小数点忘打了，江总接到通知书，看见纸上明晃晃的罚款1000000登时炸了，直嚷嚷着请律师告云津市局。
季淮连忙按着江夏把通知书好好读一遍，1000000前边还有个硕大的“壹万元”呢，江总这才讪讪作罢，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拿出一捆钱来。
交了罚款，按了手印，听了季二叔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两位二代终于灰溜溜地走出了市局大门。
仰天抻个懒腰，两人相视一笑。
“我要去医院看乔雅，你呢？”
“当然一起去。”
“哎，等等。”江夏忽然叫住要去开车的季淮。
“怎么了？”季淮回头。
江夏靠近两步，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又踮起脚，仔细地戴在季淮颈间。
“怎么突然给我这个？”季淮拿起胸前小小的十字架，很欣喜。
“保平安？”江夏笑得很调皮。
“有什么来历吗？我记得你不信教。”
“你想听一个新故事吗？”江夏挑眉。
“好吧，认输。”季淮干干脆脆地结束这场对话，关于这个她常戴的十字架，他问过许多次，每次都能收获一个新的童话故事，古今中外，各种来历。
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强求了。
乔雅于三天前苏醒，警察和心理医生交替上阵，笔录做的还算顺利。
实际上乔雅醒的第一秒，江夏就想往医院跑，但被季二叔严厉警告，说她耍手段不让乔雅醒已经够不符合流程了，现在又往被害人身边蹭，嫌自己太干净吗？
江夏只得作罢。
到了医院，乔雅正在吃午饭，见到江夏，眼眶唰地红了，含着满口饭，委委屈屈喊了声“夏夏。”
江夏连忙扑过去，抱住乔雅，闻着闺密怀里熟悉的味道，乔雅放声大哭。
她没想到自己好心的帮忙竟然换来这么一场噩梦之旅，被拉上车打晕的恐惧历历在目，想起来便是无尽的后怕。
如果江夏没能把她追回来呢？
那等待她的将是——被当成个货品卖出去，强暴，转手，被一个四五十岁的黄牙老光棍困在家里生孩子……
乔雅不敢想象自己差点面对的一切，若江夏晚一步，她美好安宁的一生就葬送了。
醒来时，她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和条件优良的单人病房，只觉得恍如隔世。
乔雅哭了许久，眼泪都快哭干了，才从江夏怀里抬起头，扁着嘴抽抽噎噎地问道：“夏夏，是我错了吗？”
江夏总说她烂好人，不只是江夏，很多朋友都说过她，说她性子绵软，过于善良，可她始终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她天性就见不得谁有急难，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总乐于出手相助。
这种性子虽然让她吃过很多亏，但也收获了许多善意，乔雅始终认为自己今天有很多朋友，有很好的工作和收入，有自由的空间，都是上天对她的回馈。
可谁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举手之劳，差点把自己毁掉。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读过的各种厚黑理论和故事井喷似的在脑海里爆炸，她第一次认真地怀疑自己，难道这世界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筑路无尸骸吗？
秉持了近三十年的信条一夕崩塌，乔雅先是茫然，然后恐惧。
直到她再次能握住江夏温暖熟悉的双手，那颗乱纷纷的心才短暂地有了依靠。
她实在想从闺密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江夏温柔地抚了抚乔雅的发，看着对方的眼睛非常非常肯定地说道：“善良不是错。”
乔雅先是愣了下，接着，委屈如瞬间暴涨的潮水，淹没了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江夏来之前，她希望江夏狠狠骂她一顿，像以前一样，骂她烂好人，骂她这样下去，早晚吃大亏，骂她这次就吃大亏了……
可她又害怕江夏这样，她不是怕江夏，只是若连江夏都否定……
若连江夏都否定……
但江夏没骂她，她最好的朋友坚定地告诉她：“善良不是错。”
乔雅猛扑进江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可是……”
江夏紧紧抱着她，温言细语：“善良不是错，我们小雅只是倒霉了一次，遇到了坏人而已。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嗯……嗯……”乔雅眼泪横飞，拼命点着头。
江夏抚着乔雅的背，眼帘微垂，在乔雅看不见的地方轻声喃喃道：“错的，也是我。”
季淮站在不远处看着，明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江夏很悲伤。
乔雅哭够了，要洗澡，于是江夏和季淮一起下楼去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电梯人多，两个人决定走下去，到了二楼，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骂声——
“滚出去！拿出去！”
“一个女娃，有什么用！”
“扔了她！我不要谁爱要谁要！”
“呜呜呜，咋又是个女的，咋又是个女的？”
江夏和季淮对视一眼，连忙过去，只见两个护士抱着一个号啕大哭的婴儿逃似的冲出病房，后面一个警察护着，三个人后怕道：“什么人啊！”
“得亏接住了，吓死了。”
“居然想摔死，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禽兽不如。”
“虎毒尚不食子呢……”
护士们相携走远，怀里的婴儿哭声渐止。
季淮和江夏相携靠近，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一个披头散发的胖大女人神经质般嚎啕着：“咋又是个女的？咋又是个女的,我老王家绝后了，绝后了……”
正是诓骗乔雅的那个孕妇，可她的名签上分明写着张丽丽。
江夏冷眼看过去，不忿地吐出两个字：“伥鬼。”
季淮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两个人找了个小餐馆随意吃了点东西，江夏要回去帮乔雅收拾，季淮看了眼微信，跟江夏说：“经纪人说有个单子需要我签，他马上过来，我在这等一下他，你先上去吧。”
“那你不用上去了，一会我和乔雅直接拿着东西去车库，车库见吧。”江夏说道。
“好。”
季淮看着江夏的背影，心里想着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不禁忐忑起来，可他从来都是个意随心动的人，既然打算做了，就一定要做。
半晌，直到江夏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季淮起身离开了小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