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爱上她
去老宅陪老太太吃饭, 准备的三人座位只坐了两个人。
年轻男人如往常一样,言谈举止里是优渥的修养和绅士的风度,只是眉宇里一丝阴戾隐藏不去。
老太太坐他对面, 舀了一勺鱼汤喝下,说起上个月第一次见沈逸矜的事。
她说:“见之前,我听说了她的身世, 以为那是个多可怜的姑娘,可是见到人时, 我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气质出众。”
“她看着柔柔弱弱, 却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她说话也不带讨好不带骄矜,和我们平时接触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我当时看到她第一眼, 就喜欢上这个姑娘, 心里想这是你的福气。如果她父母健在,你恐怕娶不上她。”
祁渊听到这一句, 神色动了动, 唇角挑起一抹嘲讽:“那是我高攀了。”
他伸了筷子去鱼汤里夹豆腐, 夹了几块都没夹得起来, 全碎了。
老太太看他一眼,也抬起筷子去夹,手指因为年迈微微有些颤抖, 却丝毫没影响她完完整整地夹起一块, 那动作轻缓,温柔,几乎没用一分力气。
老太太吃进嘴里, 笑着说:“你呀, 就是戾气太重, 你这样怎么能把矜矜哄好呢?”
祁渊不以为然,放弃豆腐,夹了块鱼肉:“一块豆腐而已,大不了不吃。”
他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沈逸矜的情景。
那还是为了和苏萱萱谈假结婚协议的时候,沈逸矜文弱,清雅,一张嘴却伶牙俐齿,他几次想掐她脖子,几次又被气笑。
回去的路上,于决说:“你和沈逸矜吵起来的时候很带感,就像两口子,如果联姻的是她就好了,你们俩一起过日子一定很有意思。”
他当时没说话,心里却对于决说的前一句很赞同。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那么和他说话,一点也不把他当回事。
而这个女人说话时虽然声音柔和,绵绵的,却字字珠玑,夹枪带棒,说是绵里藏针吧,也没那么刺人,就一下一下挠人得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时候被她吸引的,但后来新婚夜发生那样的事,他常常想,幸好是她,如果换成苏萱萱或者别的女人,他根本不可想象。
但是,如果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阴谋,他还要怎样去面对她?
吃过饭,祁渊一个人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往假山上的亭台走去。
那是枕荷公馆的至高处。
站在亭台上,脚下叮呤的流水声清晰可闻,蜿蜒巍峨的围墙外,上百亩的荷塘在晚风中送来阵阵荷叶的清香。
祁渊点上一支烟,懒散地斜倚在柱子上,无星无月的漆黑夜色里,只有嘴角那点猩红能照见他落寞的神情。
风,渐渐凉去,指尖的烟雾还没腾起,便被吹散。
最后一支烟抽完时,祁渊捏扁了烟盒,丢进了垃圾桶。
走下亭台,没想到老太太披着披肩站在假山下,一直看着他。
“夜风凉,奶奶你怎么出来了?”祁渊几步走过去,换过佣人的手,扶着老太太,送她回房。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背,有点感慨:“我们祁家人生性冷漠,倒是你最重感情。”
祁渊没应,他心想说,他的感情可能也是最近才生出来的,一团一团的,在心里像繁衍不息的藻类,又痒又难受。
所以,是不是还是没感情好一点?
往前,转过一个半月形的水池,一阵浓郁的花香在地灯中摇曳,弥漫了整片空气。
“小渊,给我摘朵花吧。”老太太朝那看去。
祁渊说好,走去摘了几朵栀子花回来,给老太太别了一朵在衣领上。
老太太低头,用力嗅了下,脸上露出一个雍容宽慰的笑。
可年轻人垂着眸,指尖的动作温文优雅,冷逸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连眸光都是黯淡的。
回到屋里时,老太太拉住祁渊的手,声音很轻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意味却很深长。
祁渊微微倾身,点了下头。
翌日一早,老爷子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祁景东收到消息,带了人赶到医院,却没能把人抢得出来,因为手术室门口站了一排保镖,个个精壮有力。
祁渊站在走廊中央,双手插在裤兜里,双腿微微敞开,微抬下颌,薄唇漠然。头顶的白炽灯打在他身上,铺散出一片威压感的光芒,高大,笔直,且异常冷静。
离他两米远,隔着保镖,朝他呼天抢地的人除了祁景东,还有他的二叔、三叔和小姑、大姑的两位丈夫。
都是望和集团的利益核心人物。
祁渊冷眼阴鸷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上窜下跳,他不动一分。好像他与他们隔着两个世界,随便他们怎么吵闹,怎么威胁,对他都造不成一点点伤害。
好在这里是医院,都是要脸面的人,没闹一会便停止了。
祁渊看了眼手术室顶上的灯,走去走廊尽头,抽烟。
祁时晏跟过来,要了一支,拢上火,兄弟两人头凑头,一起点上。
“哥,这回我是真的服你了。”祁时晏抽上一口烟,朝祁渊比了个大拇指,懒洋洋地靠在玻璃墙上,眯了桃花眼地笑。
“怎么?以前的‘服’都是假的?”祁渊走到他对面,也散了一身正形,反手支肘支在栏杆上,姿态惫懒。
“以前是服在皮囊里的,现在是更服,服到骨子里去了。”祁时晏笑,潇洒地扬了下他头顶的黄卷毛,语气狂妄,“我一向都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这是把话又拐到称赞自己身上去了。
祁渊唇角讥诮,抽了口烟,开了扇窗户,将烟灰抖出窗外。
祁时晏是聪明的,他早看出祁渊掌权的能力。
祁时晏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是祁家的金汤匙,注定一生光鲜,钱财无数。
也因此,他没有奋斗目标,也不像其他男儿那样向往权利,性格里最大的一个字就是“懒”,终日花天酒地,游手好闲,二十多岁的人就一股子暮气懒劲。
但在祁家这座大厦里,米虫、蛀虫太多,难保哪天不会倒塌。而一旦倒塌,他们这群不学无术只会纵情声乐的人,别说脸面扫地,连生计都会成为困难。
因此,他们需要一个极强极有能力的首脑。
可惜祁景东他们一辈,个个庸碌无为,早年当权时没一个得到老爷子的信任和器重,尤其是祁景东,集团在他手上时被亏空了几十个亿。
后来老爷子在孙子辈里发现了祁渊的能力,于是将他视为接班人培养。
而祁时晏的眼光和老爷子一样,想要自己一生太平,浪荡享乐,有祁渊这样会挣钱又有手段的首脑在,他才觉得自己无后顾之忧。
所以,他站他哥。
神情自在地抽了会烟,祁时晏拉回思绪,瞧见对面他的大哥脸色阴郁,纳闷道:“哥,爷爷这手术反正已经做了,是好是歹,都听天由命了,你怎么还绷着个脸?”
祁渊没说话,是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摸出来,夹着烟的手指划开屏幕,一丝烟灰掉落在上面,也没注意。
祁时晏叼着烟,走过来,凑近了看。
这是于决找了闻哲语的微信好友,截了闻哲语的朋友圈,发过来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今天半小时之前发布的,截图一共有三张,拍得都是一家酒店餐厅的自助早餐,看着没什么特别,也不是很高档的酒店,不过第三张右下角要藏不藏地有一只女人的右手。
那手纤纤玉指,白皙,柔嫩,指甲平整干净,无名指尤其细白。
祁渊认得。
那是他曾给她戴婚戒的手,那指甲也是他某天在床上亲手给她修剪的。
祁渊手指发紧,继续往下划。
接着的是昨天的,也是三张,是楚市街头的风景,椰风下橘色夕阳,晚霞铺满天,高楼,绿树,街道,没有人。
再往下,没了。
于决说:【闻哲语的朋友圈仅展示近三天。】
另外他还发来了沈逸矜的微信号和手机号,他说:【太太的微信号应该是工作号,除了设计图和装修案例,没有私人信息。】
后面跟着几张截图,祁渊点开来,如于决所说,没发现一条私人信息,连头像都是嘉和公司的logo。
祁时晏摸着自己尖削的下巴,跟着看了一遍,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沈逸矜隐藏得真好,人看着干净又单纯,像只小白兔似的,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心机?”
想了想,问他哥,“如果只是为了图你的钱,那也用不着玩下药那么阴毒的招吧?”
祁渊摁灭屏幕,将最后一小截的烟一口气吸完,吐出一圈浓白的烟雾:“不提她了。”
楚市。
沈逸矜和闻哲语吃过早饭,各自回房间。
沈逸矜先开了笔电,在工作群里和同事们问了好,聊了会天,再去卫生间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出来,晾到空调的通风口。
最后烧了壶开水,重新回到书桌前,投入工作,和她在公司的工作状态差不多,只是换了个环境。
她到哪都能把自己的生活料理好,这也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手机放在旁边,时不时去瞄一眼,看看“陈嘉远”什么时候回消息。
可对方太有耐心了,20万的鱼饵都不来咬。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中午的时候,闻哲语过来了,约沈逸矜出去吃饭。
沈逸矜问他:“程队那有消息了吗?”
闻哲语摇摇头:“没有。”
沈逸矜指着手机,叹气:“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沉得住气?”
闻哲语把手机拿过去看了眼,说:“你要想,这是高风险犯罪,他们要沉不住气,早就被端了,怎么还会干这个。”
“你还挺会替他们着想。”沈逸矜挖苦他一句,关上笔电,离开书桌。
两人出了酒店,在附近找了一家网红店,点了两份米线和特色小吃。
等待的时候,沈逸矜目光随意地落在窗外。
街道上陌生又新奇,很多衣着异域特色的男人女人,或兜售物品,或拦问住宿,那一张张脸上或真诚,或蛊惑,几人分得清?
闻哲语说:“城市里好一点,最多被骗点小钱,别往边境走就好了。”
沈逸矜点头,眼见一个男游客被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搭讪后,买了她很多东西,又聊啊聊,聊得高兴,跟着她往小巷里走了。
沈逸矜扯了扯唇角:“刺激。”
闻哲语坐在她对面,顺着她的视线,瞧了眼,笑着说:“不得了了,这种事你都看得懂了。”
两个月不见,他有感觉到沈逸矜的变化,眉目里多了种韵味,那是以前不曾见过的。
沈逸矜不以为然:“哥,拜托你不要老是用看小孩的眼光看我。”
闻哲语这下倒是假以认真地把对面的人看了看,最终妥协地点点头,笑着调侃说:“知道了,祁太太。”
沈逸矜:“……”
米线还没上来,她转头继续朝窗外看去。
闻哲语手机里刷了刷旅游景点,提议下午找个地方去玩玩,可沈逸矜托着腮,摇头:“不了,我还有工作,你自己去。”
“难得出来一回,就放松一下了。”闻哲语挑了一条游玩路线,指给沈逸矜看。
沈逸矜还是推拒了:“我不行啊,手上的活太多了,再一个月就梅雨了,很多工期都在赶。”
“那我说,进你公司给你帮忙,你还不要。”
“我那小庙怎么供得了你这尊大佛嘛。”
这话那天两人在烧烤店里已经说过,现在再说,又得绕回去了。
闻哲语只得笑了笑,放下不提。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
他是喜欢沈逸矜没错,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情,何况她现在已经结婚了,嫁得人还是自己不可能比得上的人。
以前没机会,现在更没机会。
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异性哥哥,看着她幸福,给彼此距离,让彼此都轻松一点。
那天在烧烤店,两人把话说开,两人都如释重负,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状态。
吃过饭,沈逸矜回酒店接着工作去了,闻哲语则一个人上街,举着手机一路走一路拍,像个游客那样,拍完就发朋友圈。
势必要和大家分享他的快乐。
沈逸矜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能刷新到他的一条新消息,手指轻点,为他点赞。
却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却因此陷入了另一种状态。
手术室顶上的灯一直没灭,祁渊站在走廊上也一直没离开,祁时晏中午出去了,现在再过来,就见他哥像个冷面蜡像一样,整个人都不对劲。
祁时晏走过去,侧了侧头,伸手在祁渊面前晃了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哥,怎么了?刚才手术室不是报告说一切都在正常进行吗?”
祁渊面目阴沉,一只手抄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身侧,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倏而勾唇一抹冷笑,转头说:“给我一支烟。”
他的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抽完了。
“好。”祁时晏裤兜里摸出烟,给他点上。
祁渊深深吸了口,烟入了肺,人好像有了更需要对抗的东西,心神分了一半出去,总算好过一点了。
傍晚,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平时宽阔的走廊里人群蜂拥,不用半分钟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几乎祁家所有子侄都来了。
但祁渊没让人探视,所有人全被保镖阻在了通道外,连祁景东他们也一个没能闯进来。
病人一路被送往病房,祁时晏跟在后面,长吁了一口气,拎起脖子里吊着的一块羊脂白玉,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
心想他哥这一博,可算是大功告成了,而且功德无量。
可是再看去身边的人,怎么脸色还是不好。
祁时晏拿胳膊肘撞了一下祁渊,低声说:“哥,爷爷这都没事了,你松松眉头吧。”
祁渊没应,老爷子没事,是他有事。
走进病房,护士们将病人搬抬到病床上,医生重新接上各种仪器。
一切安顿好之后,主治医生说:“今天这台手术真是凶险,不过也总算是成功了,但是病人能不能醒,未来72小时才是关键。”
“什么?还要72小时?”祁时晏走近病床,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
主治医生一脸疲累,解释道:“所谓手术的成功是我们医生的部分成功了,接着能不能醒,还得看病人的意志力和他的身体状况。”
他看去祁渊,祁渊朝他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病人现在的昏迷状态和之前的状态已经不一样,他现在虽然还在昏迷,但脑神经已经有了活跃度,你们多陪他说说话,他兴许能早点醒过来。”
接着,他又详细讲了讲老爷子的病情和术后注意事项。
祁渊默默听着,直到对方说完了,才道了谢,请医生们先去休息。
“真是折磨人,还要72小时。”祁时晏靠着窗台嘀咕,烦躁地扒了扒头顶的黄卷毛。
他懒惯了,一向没什么耐心,最烦这种明明看着要到头了,却又生出事端到不了头的事。
他走到病床边,弯下腰用哄人的语气对老爷子说:“爷爷,你快醒醒吧,你看大哥为你两肋插刀,不是,赴汤蹈火,不是,心力交瘁,也不是,就……”
“行了。”祁渊打断他,“不过72小时,我扛得住。”
外面喧闹声不断,祁渊坚持不让祁景东他们进来。
刚才是因为手术才结束,状况不明,现在知道情况了,更不能让他们来了。
因为祁景东他们对手术本来就不报希望,做好了拿捏祁渊的准备。祁景东甚至放言,老爷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将和祁渊断绝父子关系,将祁渊赶出祁家。
现在手术一关算是过了,但老爷子还是没醒。这关键的时候,如果放人进来,保不齐哪个没良心的对老爷子做点什么,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不是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而是比尔虞我诈更诛人心的战场。
祁渊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身心再疲惫,也只能扛下去。
他将老爷子的手塞进被子里,又看了看老人家剃光了头发裹了镂空纱布的脑:“你去给爷爷买顶帽子,别让他吹到风。”
祁时晏应下,这就出门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了句,“你爸我爸那里怎么说?”
“按医生说得说,三天后让他们再来。”
“好。”
另一边,闻哲语一个人潇洒地玩到天黑才回来,沈逸矜没等他吃晚饭,自己叫了快餐在房间里先吃了。
闻哲语便也叫了个快餐,在沈逸矜房间里吃。
这一天过去,程队和微信两边都没消息,沈逸矜有点急。
她说:“如果一直这样没进展怎么办?他们都这么有耐心,我可没耐心。吃饭住宿,这一天天的,我耗不起啊。”
她没有闻哲语的心态。
闻哲语把这次来楚市当休假,他之前年薪高,积蓄丰厚,现在辞职了正好给自己放个大假。
可沈逸矜比不来。
她一个卑微的小老板,一个月就那么点薪水,虽然现在住祁渊家里,不用像住苏家那样交生活费,但因为“祁太太”的身份,隐形中多了很多消费,这两个月她几乎没攒下什么钱。
这次来楚市,因为来得匆忙,机票买的都是全价,对她来说已经是笔大开支。
再加上旅游旺季的酒店房费,高价不下,如果只是住几天还能勉强,但没个盼头地耗日子,她心里不慌才怪。
闻哲语笑她:“这话听着还是祁家太太说的话吗?祁渊一天挣得钱比我一年还多,花这么一点算什么?”
沈逸矜坐在书桌前,摸了摸额头,忙了一天的工作,有点头昏脑胀。
昨天和吴妈打完电话后,对方就再没打来过了。
她这样走掉,祁渊生不生气,她不想知道。
但是想起祁家的老太太,那么雍容华贵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上千万的手镯说送她就送她了,她却连顿饭都没去陪她吃,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想。
沉默了一会,见闻哲语边吃饭边还在等她的话,她只好假装修着电脑里的设计图,粉饰太平道:“我们经济独立,这钱我花,我自己掏,不花他的。”
闻哲语端着一次性的碗喝汤喝到一半,抬头:“怎么?祁渊不会这么抠门吧?他不给你家用?”
沈逸矜神情淡淡:“那倒不是,他随便给张卡都是黑色的,没上限的,是我自己不好意思用。”
闻哲语啧了声,自贬身价和被人贬身价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埋下头继续喝汤。
吃完饭,他收拾了一下桌面,回自己房间去了。
到夜里快睡觉的时候,沈逸矜给他发消息:【今晚我手机给你吧。】
闻哲语:【怎么了?】
沈逸矜:【万一陈嘉远来消息呢,我昨晚因为盯着手机,觉都没睡好,今晚我要吃药睡,怕醒不过来,给你盯。】
闻哲语:【明白了,我来拿。】
发完消息,闻哲语便去拿了沈逸矜的手机,连开机密码也一并拿了。
他握着手机,神秘兮兮地问:“如果祁渊打电话来,我接还是不接呢?”
沈逸矜笑:“放心,你不会接到他电话的。”
她都没接到过,他怎么可能接得到?
闻哲语“嘁”了声:“你们都说好了?”
“是啊是啊。”沈逸矜欲盖弥彰,开了房间门,把他往外推:“你快走吧,我今晚要早点睡。”
“行,明天早上你醒了,拿房间里的电话给我打。”
“知道了。”
两人道了晚安,闻哲语回到自己房间,放下手机。
玩笑是那么开,但他并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兴趣,何况那是沈逸矜。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他了解她,比她的一部手机多得多。
除了顶包,嫁给祁渊这件事。
不过,他后来也理解了,这事当时发生得突然,不是她不想告诉他。
他这么想。
临睡前,闻哲语将沈逸矜手机的铃声调到了最大,和他自己的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这么做,只想防个万一,可没想到那铃声深更半夜真的会响起来。
万籁俱寂里,很惊乍的一声,像凭空一道雷。
闻哲语被惊出一头冷汗,打开灯,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你有一条微信消息”。
睡意全无,闻哲语一下子坐起身,拿起眼镜戴上,点进去,然而消息并不是来自陈嘉远,而是有个新好友申请。
难道是新招数?
闻哲语点了通过,再看眼时间,凌晨2:30!
这个时间,真是惊了。
闻哲语将对方的个人信息先看了下,头像是系统自带,微信名:夜,其他什么都没有。
很像新注册的小号,普通,随意,一丝真实信息都透露不出。
进入聊天页面,闻哲语试探地发了个:【你好。】
盯着屏幕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长达五分钟之后,才收到对方回得三个字:【沈逸矜。】
能连名带姓的叫准沈逸矜的名字,难道是认识的人?还是陈嘉远被“逼供”了?
闻哲语有点儿纳闷,扶了扶金丝框眼镜,想了好一会,编辑:【请问你是哪位?】
这一回,对方消息回得很快:【都快三点了,怎么还没睡?】
这语气肯定是认识的人,不会是陈嘉远那边的了。
闻哲语怕聊下去,触及沈逸矜的隐私,那就不太好了。
他作出回应:【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本人,她已经睡了,你如果有事请白天再来消息。】
点了发送,过去很久,都没有消息再进来,想必对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闻哲语松了口气,先前那点震惊也渐渐被重新袭来的睡意覆盖。
他摁了退出,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躺下,继续睡觉。
发消息的那位,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睡得着了。
祁渊夹烟的手捏紧了手机,手背因为绷得太紧,青筋都一根根突了出来。
他是花了多少时间才和自己天人交战,拿出一个比给老爷子做手术还要艰难的决定,才主动去加了沈逸矜的微信号。
原以为要等到早上才可能得到回复,却没想到这么快通过。
在这样一个孤勇、荒漠的深夜里。
在守着一个老人,充斥消毒水味道,仪器声此起彼伏的病房里。
他是那么想她。
想她想到发疯,想丢下这里的一切去楚市找她。
可是……
和他聊天的人竟然不是她?!
她睡了,姓闻的怎么拿着她的手机?
他们不是开得两间房吗?
她睡了,姓闻的怎么开得了她的手机?
他有她的手机密码?
祁渊眉心深蹙,默了默眼,指尖的烟烫到了手,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