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比冷雨还冷的男子
晏九星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这场雨来得莫名其妙，天气预报没有提下雨，导致这个小队的人都没穿防雨服，身上的衣服在雨下来的瞬间就湿透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动，今天晚上的任务十分危险，而且走私发生在境外，一旦发生冲突危险指数会升级到不可测的地步。
根据情报，走私的双方将会在这片林子下的一个废弃二手车交易市场内，进行交接。境外的买家已经到了，晏九星从夜视仪里看过去，可以清晰看见交易市场内有人在走动。
晏九星听见身旁的特殊行动队的队员低声打了个喷嚏，他微微侧头，比这夜半冷雨还要凉上三分的眼睛盯着那个打喷嚏的，把那人吓得一个哆嗦。
太冷了，人遇冷自然会打喷嚏，能怪我嘛？这世上有几样东西忍不住，一样是咳嗽，一样是喷嚏，还有一样是啥来的？
这个队员在心里胡思乱想，给冻僵了的大脑点儿思考内容，偏老天爷觉得下冷雨还不够，伴着冷雨又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砸在他已经冻僵了的脑袋上。
这队员一缩脖子，更多更大的冰雹砸了下来，砸得整个人都懵了。冰雹啪啪地砸在脸上，生疼，他忍着疼向旁边看去，见那个晏九星竟然一动不动，仿佛毫无知觉一般，不管是浸泡了整个身体的冷雨，还是砸在身上的冰雹，对他都没影响。
这人还是血肉之躯吗？
这队员正在心里琢磨，就看见旁边的晏九星突然低声说：“来人了。”
片刻之后，山路上果然传来汽车声，开到二手车市场门口，停下，然后开了进去。
车上的牌子都是域外的牌子，曲里拐弯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从车窗里探出的头颅，胡子拉碴，眉目深陷，一看就是外国人。
所以这些走私集团，真的跟国外往来甚深。
行动队的负责人等车子进了市场，猛地起身带头先向山下冲，晏九星想到那个线报，想到那个线报提到的那个姓何的，立即起身，跟在这个负责人后面向前猛冲。
行动队冲到二手车市场门口，四名队员守住市场出口，剩下的人向内进攻。
双方人马瞬间交火，枪声响在交易市场内。那些向前冲的队员只听见前面冲锋枪的哒哒、哒哒哒、哒，扫射的声音，这枪声夹杂着冰雹与冷雨，如同索命无常的催命符。
不，这枪声其实比冰雹更冷，更无情。队员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声惨叫，挡路的全被冲在最前方的那个叫晏九星的射杀。
他一往无前的身影根本不像个门外汉，就算是特殊行动队的精英，身手也不过如此。
众人全都精神一震，被冷雨和冰雹冻僵了的身体灵活起来。
枪声大作，冰雹大降，密密麻麻的雹子砸在交易市场内每个人的身上，霹雳吧啦的声音里夹杂着密集的枪声，惨叫声，带着深雨夜的惨烈与绝望，让交易场内的人瞬间丢了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晏九星的注意力都在那辆黑色车上，普通的车没必要用防窥视玻璃，里面的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他冒着冷雨与冰雹快速冲到距离黑色车十米处。
这个二手车交易市场一共有四个出口，全都被特别行动队封锁，很难逃出去。
而只要线报没有出错，那个姓何应该就在那辆黑车上。
晏九星脑海里闪过一张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脸庞，他摸着冲锋枪微热的枪膛，头上被冰雹击打的地方一阵阵胀痛，但他的心并没有。
他的心始终都没感觉。
他垂下目光，侧耳倾听着冷雨冰雹之外的声音。
他听见轮胎启动的声音，知道姓何的想冲卡逃走，他立即从藏身的地方起身，手中的冲锋枪对着轮胎爆扫。
轮胎爆裂，车子歪歪扭扭地向前开，却不肯停下。晏九星感到旁边有人冲自己开枪，他冷静地掉转枪口，一个点射，射杀一个放冷枪的喽啰。
乌合之众，他在心里想。这种身手的瘪三到了真刀实枪的战场上，都是活靶子。
他脚下丝毫没有停顿，继续追击那辆黑色车。
黑色车在通往立交桥方向的出口遇到伏击，枪声爆豆子一般响起来。
那车歪歪扭扭地疯狂冲卡，晏九星看见特别行动队队长带着人从伏击的位置冲出来，从另一个方向对着黑色车扫射。
黑色车很快就打成了筛子，终于在卡子口停了下来。晏九星与负责人一起冲到车边，砸开车窗，看见车内只有司机一个人，已经中枪身亡。
姓何的并不在车上。
晏九星拉开后车门，没人，砸开后备箱，同样是空的。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见负责人问自己一句什么，他没搭理他，脑海中将自己冲下伏击位之后的每个细节快速过了一遍。
他想到了一个拐角，那里又几个持枪的黑影，他当时以为是行动队的队员，就略过去了。
现在……
他想到那个姓何的曾经多年跟特别行动队打交道，对行动队的行动规律了解甚深——
他眉心微皱，端着枪转身向回冲。
在他身后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大声喊他，晏九星充耳不闻，他快速跑回刚刚的拐角处。
没人，刚刚的那些人已经转移了。
姓何的去了哪里？
他目光看向拐角后起伏的高岗，自己刚刚伏击的那片树林——如果门口守卡的队员里，有人看走眼了，放走了姓何的……
他迈开长腿，向着关卡冲过去，守卡的队员看见冷雨里跑过来的身影，持枪大喝一声，让他停下。
晏九星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冰冷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几个队员。这些人认出了他，被晏九星的眼神儿吓了一跳，齐齐后退。
晏九星冲上高坡。这会儿冰雹声小了一些，他脑海中闪过这片高坡附近的地形，立即冲进树林。
厚底皮靴踩着湿滑的坡地，他行动仿佛猎豹，敏捷无比。树林间横生的枝丫打在他的脸上，刮出细小的伤口，他浑不在意。冲到最高点，他站稳身形。
他静止不动，听着四面的雨声。不远处传来一下细微的“哒”声，晏九星犹如蛰伏的杀手一般，猛地向那个方向冲去。
枪声瞬间响起，有一颗子弹甚至擦着他的脸射过去。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他随时可能丧命，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心依然稳稳地、不紧不慢地跳着，没有一丝的加速。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心跳加速。
晏九星冲到姓何的那波人跟前，枪口对准了这次行动的总目标，哒哒哒三下点射，他干净利落地杀了三个殿后的喽啰。那姓何的在前连滚带爬地奔逃，一边逃一边回射。
这家伙毕竟是多年的老手，枪法好一些，晏九星躲避不及，肩膀被他打中一枪。
只是有点儿疼，冰冷的肌肤上有滚烫的痕迹，应该是血。晏九星根本不在意，索命无常一般跟在姓何的后面，他追到姓何的身后十米处，正要开枪射击，听见身后传来负责人的声音：“别开枪！”
晏九星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一顿。
前方姓何的知道逃无可逃，也停住脚步，将枪举了起来，慢慢转过身。
负责人边跑边冲晏九星喊：“别开枪，留活口！”
晏九星目光隔着雨水，看了一眼负责人，又盯住对面姓何的。
姓何的浑身湿透，声音冷得颤抖：“我说，我什么都说！我知道很多事！你们别开枪。”
晏九星肩膀中枪的位置隐隐作痛，雨水沿着睫毛向下滴落，他将手指挂在扳机上，沉声问道：“你们当初带走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在蓼城分开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姓何的用力摇头：“我只是求财！我不害命，那个小女孩儿后来跟着别人走了，她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啊？”
“跟谁走了？”晏九星问，声音比这雨夜的冰雨还冰：“说出来我就饶了你。”
姓何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就在这时，晏九星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他的身体本能反应，猛地向旁一躲，一颗对准他脑袋的子弹打偏，第二声枪响，他的腰部一麻，知道自己中弹了。
他听见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晏九星勉强坐起，看向姓何的，见他已经趴在地上，看那姿势，凶多吉少。
他眼前一阵发黑，眼睛盯着冲过来的人群，天色太黑，冷雨夹着冰雹，他并不能看清冲过来的人群的脸。
他乌黑的瞳仁里映着不见底的暗夜微光，直到因为失血过多闭上了眼睛，那眼中的光芒才被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