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程之之听到回家，一个激灵，便打开安全带，像一条滑溜溜的鳝鱼，从车上钻了出去。
“哎——太太，管家让我一定送你回去。”
司机挽留她。
程之之挥了挥手。
“谢谢！不用！你回去吧！”
然后又添了一句。
“我自己会跟宗珩说清楚的。”
司机还想说什么，程之之已经离得远远的，他没办法只好听命回去。
程之之回到宿舍，松了一口气。
田秋芸正提着一壶热水回来，一回到座位上就顺手将自己头上的假发扯下来。
看着她头顶光秃秃的卤蛋，程之之一时忍俊不禁。
“你现在越来越习惯你光头的样子了。”
田秋芸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乐呵呵地跟她说。
“之前我觉得太丑了，连睡觉都不敢摘假发。后来我发现把假发摘了之后，特别凉爽，而且你摸摸，手感忒好！”
田秋芸伸出脑袋，作势便要给她摸。
程之之确实没忍住好奇心，上手摸了一下，发现手感又滑又嫩，而且因为毛囊里没长出新发，摸上去和皮肤的触感完全不一样，甚至因为常年没被阳光直射，整个脑袋都要比她的脸白上几分。
“不错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回家住了吗？干嘛现在要回宿舍里来了？”
她的话提醒了程之之对于之前那并不美好的回忆，讪笑道。
“这不是最近要交论文了吗，我想早点完成不好吗。”
“也是。”田秋芸点点头。
“对了！上回你把江行舟带过来给我治病，我看那些专家都跟疯了一样，使劲逮着我问，那个，你帮我谢谢他。他看起来这么古怪，他——真这么厉害吗？”
田秋芸看他平时不合群，好像任何人在他眼里就跟空气一样，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下就把她治好。
不过因为上回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她就直觉这人不好惹，所以都不敢亲自去道谢，只好叫程之之传达谢意。
说起这个，程之之就觉得有些尴尬，田秋芸本来不用被这么折腾的，现在却要感谢这个罪魁祸首。
“呵呵，大概在某个领域有很高天赋的人，在生活上确实会显得有些古怪吧。你的话我会带到的。”
程之之一大早出门，便看到江行舟从校外回来，当她看到他身上不再穿着那件社服时，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她还没主动打招呼，江行舟看见她便向她走来。
程之之细看，才发现他眼下一片青色，面容也带着些许憔悴。
“你去干嘛了？为什么看起来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江行舟抿唇，嘴角轻微上扬，一双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我在给你准备礼物。”
“礼物？”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送她礼物。
江行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你说的，朋友之间互赠礼物很正常，所以我忙了一晚上给你做礼物。”
“你不会又想研究什么病毒送给我吧？”
想起田秋芸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程之之就有些毛骨悚然。
江行舟撇下眉头。
“合同上不是说了吗？我做出来的病毒都属于你的，我怎么可能拿你的东西来送给你呢？”
程之之想知道他要送她什么，但突然被田秋芸叫住。
江行舟眼皮瞬间耷拉下来，眉头下压，一脸阴郁地看着田秋芸，似乎在不满她骤然出现，打断他的说话。
田秋芸看到江行舟甩过来的眼神，下意识把身体往柱子后面躲，然后通知了程之之一声。
“之之，你班里有个学生家长闹事要找你，你快过去看看！”
程之之觉得奇怪，她不过是一个大学助教，按理说，要有什么事儿也找不上她呀！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
她一到场，便有其他两个系的辅导员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像是在劝她，旁边站着男学生，被他们排挤到外面，默默低下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程之之认识这个学生，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因为高考刻苦，考进了这个学校。
大一的时候还拿了奖学金，可是到了大二，就感觉心思收不住，老是逃课，作业也不好好交，她帮导师上传成绩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这门挂科。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程之之走过去。
那个中年妇女一看到程之之，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下子就把两个老师给推开，上前就要过来拉程之之的手。
“好啊！你就是那个程老师吧！我看你这么年轻，还能当老师？怪不得业务不精，还能出这种差错。”
程之之皱眉，有些不习惯对方这么粗鲁，自然而然地偏过身去，躲开她的魔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什么业务不精，我只是一个助教，按理说有什么事你应该找辅导员。”
“我为什么找你，你不清楚吗？上学期期末，是不是你给于茂改的试卷？”
给本科生改试卷这种事，导师太忙，确实会把试卷交给助教批改，程之之点了点头。
“是我改的，那又怎样？”
“那你就是承认了，是你乱改我家孩子的成绩，结果让他这门功课都及不了格，现在的奖学金评定，他连资格都没有，难道你这个老师不应该负责吗？”
程之之看了眼于茂，发现他根本都不敢看她，便知道这大概是小孩不敢让父母知道自己学习成绩下降，所以瞎编胡诌了一个这样的借口，说是她的错。
“你说你这么年轻，就当上老师，有那个能力去批改人家大学生的试卷吗？我儿子可是华清大学的高材生，别随随便便哪个师范出来的学生就可以当他的老师，他的试卷你看得懂吗？”
妇女身材矮胖，虽然是抬着头看程之之，可那眼里的轻蔑可是被看得明明白白。
周围人听见她说的话都不禁开始发笑。
无知不可怕，可把无知当骄傲，那可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连于茂听了他妈的话，都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程之之脸色没变，这样的客户，她从前就遇到不过不少。
她自然而然地就拿出了作为一个公司老板的气场，掠过于母，把于茂提溜出来。
“于茂，你是这么跟你妈说的吗？是我把你的试卷号错了，让你及不了格？”
于茂更加不敢抬头了，声音颤抖着，对着程之之说了一声。
“对不起，学姐。”
于母一把把于茂拉过来，护着犊子，眼神凶恶地看着程之之。
“怎么？你还想吓我家孩子啊！告诉你！没门儿！今天必须要给我们讨个说法。”
程之之扶额，导师办公室就在旁边，她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把里面的平时成绩记录表拿出来，给于母看。
“于茂上学期在这堂课上，旷课有四次，作业未完成十次，光是平时成绩就已经扣掉了百分之三十的期末总分，上课也不认真，华清大学考试本来就不简单，你想让他不挂科都难。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就去教务处申请一下，把期末的试卷拿出来给你看，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号错，不过前提是你能看懂。”
程之之一串话把于母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这个死孩子！老娘辛辛苦苦送你上学，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于母追着于茂打，于茂也是傻站着，一声不吭，眼里蓄满了泪水。
就在程之之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的时候，正要离开，于母瞬间反应过来，又过来拦住她。
“不行！你不能走！于茂大一拿的可是特等奖学金，怎么大二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不是你们害他变这样的，你们必须给个交代！”
程之之觉得有些头痛，这件事还没完没了了。
江行舟一直隐匿在人群后面，他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但是他注意到程之之脸上不耐烦的神情，于是把目光放在了于母身上。
于母突然后背发凉，像是被毒蛇盯上，然后甩了甩头，一定是错觉。
“总之我要你给个说法，不然我就告诉外面的人，一个学校把拿特等奖的学生教成那样，我看今年还有学生会报你学校吗。”
程之之一眼便看出她是另有所图。
“阿姨，那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怎么办，那还用我教你们吗？当然是把我儿子的成绩给改了，把奖学金名额还给他，以后教好他，别再让他学坏了。”
于茂有些听不下去了，对着于母大声吼了一句。
“妈——”
于母使劲给他使眼色，让他别捣乱。
之前那奖学金得有八千呢！这次怎么说叶瑶拿个六千。
周围的老师纷纷有些义愤填膺，觉得她这是故意找事，一位男老师站出来。
“你这是在讹诈你知道吗？”
“讹诈？我怎么讹诈你们了？难道不就是你们没教好学生吗，还想逃避责任。”
程之之眼睛冷下来，觉得这位家长真是盲目且短视。
如果学校真打算用奖学金名额来息事宁人，以后于茂在学校里，别人怎么看他。
“阿姨，您看这样吧！我只是一个助教，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前面那栋楼就是教务处了，你去教务处问问，兴许会给你家孩子批下奖学金。”
教务处的陈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于母要是跟他对上，真讨不了好的。
于母见程之之突然变得这么柔顺，觉得有戏，当即便准备拉着于茂去教务处问问。
于茂挣开她的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于母呵呵笑了两声。
“这孩子——你不去，我去！”
于母走后，于茂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还没跑两步，只听后面就传来一声巨响，教务处大楼门口窜过一缕火光。
骚乱之后，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于茂脑子在一阵耳鸣过后，隐约听到断断续续叫他的声音。
“于茂——”
“你妈炸了！”
程之之一脸震惊地回过头，发现不远处众人隔开一个巨大的圈，圈里有个烧焦的黑影。
关于江行舟的某个设定，一下子电闪雷鸣般出现在她的脑海。
这下，是真的“你妈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