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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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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好像沉默才是这个夜晚的底色,来之前贺年有多兴奋、告白时有多热烈,那现在的他就有多安静。

    严锐之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响,只是他不敢回头看贺年的表情,仿佛逃避才是他能给出的解决方式。

    可有个声音在心里小声地呐喊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应当是这样的。

    严锐之从未对别人动过心,他甚至不知道动心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也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他跟贺年会维持不住原本“资助”的关系,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如同想象中的那样选择拒绝,却没想到自己也会这么难过。

    “好了好了。”他听见贺年清了清嗓,音色又重新扬了起来,安抚似的上下摩挲了一下严锐之的背,缓慢移开身子。

    他的语气听上去还算轻松:“再抱下去我可能就又忍不住了。”

    “我送您回去吧?”他对严锐之说。

    严锐之其实想说不用,既然自己已经拒绝了他,贺年也不用再事事这么照顾自己。

    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像是变成了一种习惯,他的车钥匙还在贺年身上,抬起头时对方已经轻车熟路地坐上了驾驶座,正安静地等着他。

    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进展,严锐之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回程的这一路没有堵车,只是向来闲不住的贺年也安静了下来,不再边开车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不再等红绿灯的间隙转过头来,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停到严锐之公寓楼下的时候,贺年把钥匙还给严锐之:“严总,那我跟您上去收拾一点东西?”

    严锐之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家,明黄的灯光笼罩住他们,给静默又低沉的气氛增添了一抹不合时宜的温情。

    他想起贺年那一间老旧破败的家属楼,最近有雨,说不定现在还在每天渗水。

    “你……”他看着贺年,想让他别回那边去,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家里多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自己现在却没有这样的立场了。

    “我也想住下的,严总。”贺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而贺年向来都很直白,因此并不忸怩地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能再住你这里了。”

    “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了,总归退不回之前的样子。”贺年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唇抬起头来。

    他笑眯眯的:“老实说,我有点后悔,但又不是特别后悔。”

    “我刚才开车的时候想,如果我今天没跟您告白,那我们今晚回来以后可能还会上一次床,然后我明天送您去上班,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就载您到学校,我坐第一排,给您准备课件和多媒体,等你下课了,我们就一起回公司。”

    他说得很平静,这些话几乎都不算假设,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贺年的话里很快有了转折,“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明明刚才被拒绝了还那么难过,贺年语气中&3034记0;热情却没有被消磨:“只要一天不跟您说明白,我就会一直想着,我要是一直想着,就这种情绪就一直堆在心里面,找不到出处。”

    “今天至少是我试着准备了的,”贺年站在他面前,“要是哪一天真的忍不住,说不定一头脑热,不挑时间也不挑地点了,那多不好。”

    “我还是想要稍微浪漫一点的。”

    贺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未曾退却的爱意,他在这一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严锐之。”

    “而且今天这么有意义,我实在不想只是当做一个寻常日子来对待。”明明贺年每一句话都得体有理,严锐之却只觉得自己被逼至无路可退,“我知道您只想跟我维持身体关系,我试想过要不要真的跟您一直这样下去,可我现在确定了,我很难做到。”

    “你不知道多少个晚上,我都想要亲吻你的嘴唇,但最后都只能落在其他地方。”

    “贺年,你……”严锐之快要听不下去。

    他想说你太年轻,总会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你,而自己只是一个懦弱自卑的、胆小敏感的,连告白都不敢回应的,那么糟糕的一个对象。

    “而且,我不相信您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严锐之被他这么一说,甚至生出一点恐惧来。

    “你明明那么纵容我,不然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得逞。我不相信你对每一个跟我一样的学生都会如此,”贺年望进他的眼底,“不过现在说那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他重新笑起来,严锐之第一次觉得惊惶,像是所有试图隐藏的事物都避无可避,让他必须面对。

    可是贺年却不再逼他了。

    他眼梢弯起来,还残留着游乐园山谷中零星的火光,又对他说:“儿童节快乐,生日快乐,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一直开心。”

    严锐之这次微微怔了两秒,也重新回了贺年一个微笑。

    因为家庭和种种原因,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祝福了。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让他早早成熟——包括他自己也总是催着自己,六月一号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生日,可现在却有一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人那么真诚地对他说,儿童节快乐。

    有那么一瞬,严锐之觉得自己也可以选择不那么快的长大,或者试着在这一天做一次孩子。

    “谢谢。”他说。

    “不过,严总,”贺年说,“我还是想要继续追你。”

    “你都说了,我还年轻,”贺年看着他,“那总要给我多几次撞南墙的机会。”

    “我不会像这次一样那么唐突,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我就停下,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出现,要是你实在讨厌我……”贺年声音低了一瞬,“我就辞职,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贺年说完,不再问行不行,也不再说给一点时间之类的话了。

    严锐之心想,既然都拒绝了,应该要更坚定一点的。

    要是现在说出讨厌,那贺年可能从此就真的不会在他生活中停留了。

    但他没法骗自己,想拒绝直白的求爱是真,说不出讨厌也是真。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卑劣而摇摆。

    可是贺年的祝福还在耳边,那句儿童节快乐隔了那么久,穿越了那么多年,终于落入记他的心里。

    严锐之这一次没有再别开眼,他看着贺年,眼眶甚至微微发红,却答非所问:“如果……我能再早一点遇见你。”

    在所有噩梦缠绕的过去里,在一切充斥着冷眼和欺骗的时光里,如果你在,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他这样想着,只是刚刚才一闭眼,忽然感觉脸上一暖。

    贺年的指腹划过,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我知道错啦。”贺年苦笑,眼眸里终于有种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不再逼你了,严总。”

    他努力让自己把气氛变得轻松一点,贺年拇指和食指捻着那一点咸涩,把手藏在身后:“好啦,我去收拾东西。”

    走到自己的客房,虽然已经跟严锐之住了一段时间,但的确没什么太多可收拾的,贺年很快把衣服收进自己的包里,走出来。

    “洗漱用品我就不带回去了。”贺年语气轻快,“万一哪天……”

    像是又怕严锐之有其他反应,他还是没说完。

    严锐之安静地站在玄关,看贺年一件一件把自己生活过的痕迹带走。

    他茫然地站着,看着,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做。

    也许再过十分钟,贺年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这一段有些荒唐的关系,说不定就从此彻底结束了。

    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是好事。

    可另一个声音畏畏缩缩,极小声地说道,再等等、再等等。

    也许再有一点的时间……

    贺年却收得很快,重新来到他面前:“严总,我走了。”

    严锐之只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呀。”贺年比他高,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脸,笑眯眯的,“您别这么看我。”

    见严锐之还是不答,贺年就只能开玩笑地说:“您再这么看我——我血气方刚的,万一忍不住多尴尬。”

    贺年叹口气,去拿一旁的包:“那我——”

    “你要是想做,”严锐之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说,“那就再留下来这一次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地碰了碰贺年的衬衫,甚至暗示意味极强地把手伸了进去。

    贺年瞬间僵住,刚拿起来的包落回了地面。

    严锐之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眼神黯淡,动作却没停下。

    “最后一次。”

    他听见自己说。

    反正他跟贺年也是如此开始的。

    严锐之眼睫微微颤动一瞬,沉默地想。

    -

    这一晚比任何一晚都要沉默,两人几乎没有说话,但住在一起太久,总是契合的,无声地与夜色融在一处。

    严锐之没有刻意压住自己的声音,没有用手臂遮着脸,没有假装不去看贺年,觉得累就闭着眼,快乐就轻纵眉梢。

    大约是那句话的关系,贺年即使沉默,也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想要把所有的情愫都宣泄出来,不知疲倦一般,第一次不那么温和,也第一次不那么克制。

    而在某一刻,他忽然闭上眼凑过来,很轻地印上了严锐之的嘴唇。

    严锐之也知道自己不会拒绝。

    夜晚太长,足可以宣泄太多无处安置的情绪。

    他看见贺年&30340记;睫毛与额前的碎发都被沾湿了,却依然英俊得让人沉迷。

    虽然对方覆上来的时候带了点凶狠,但唇舌却足够温柔。

    贺年微微抬起上半身看着他,眼神专注而深情,小麦色的手臂撑在床上,与第一次卖乖讨个亲吻的语气不同,不是故意而为,而是一腔满溢的热爱。

    他用温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然后又一字一句地道歉:“对不起啊严总,我没忍住。”

    严锐之根本没有办法责怪他,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只能低声道:“没事。”

    -

    在这一晚以前,严锐之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的纯粹的资助关系是最简单的,须臾的生理性的感受是不会骗人的东西。

    它能叫人忘掉不该有的念头,只服从于本能,只沉溺于当下。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即使不去想那些也能那么又酸又苦,即使本能可以让他逃避,深处的情绪却无法隐藏。

    贺年俯身看他,一滴汗顺着下颌,在低头的间隙而落到了严锐之身上。

    他伸手勾住对方潮湿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又迎合一般地微闭上眼。

    他一边获得极乐,一边沦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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