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霍青青一行人抵达王洁芬办公室时，后者正在同坐在她身侧的一名留着“地中海”造型的男老师说着什么。察觉到他们三个来了，她抬手招了招:“进来吧。”语气听不出来好坏。
顾明衍走在最前面，进老师办公室挨骂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丝毫不畏惧:“老王你这日子还过得挺滋润啊，大晚上的还加餐呢。”
霍青青顺着香气望向老师办公桌上明显已经凉了的盒饭，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苏越却悄悄伸手拽了拽她高高梳着的马尾。
细软的发尾扫过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后颈，站在身前的少女忍不住瑟缩了下，像一只被人捏住了弱点的小猫，回过头来瞪他的眼神也是凶巴巴的，却没有半分的攻击性。
苏越无声地笑了笑，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则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王洁芬的注意力都在打头阵的顾明衍身上，并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异样。倒是那个地中海看了过来，咳嗽一声:“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
霍青青脸颊腾地红了。
这老师怎么说话的，搞得好像她和苏越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苏越笑着答了一声“来了”。
出声招呼他们两个的地中海叫杜子腾，是高一年级的教导主任，在其他班教物理，据说脾气有点古怪，不过教学质量很高，是胜川一中理科班的招牌。
霍青青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王老师、杜老师，你们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王洁芬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了解了解一些事情，用不了多久，下节课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苏越问道:“是校园论坛的那两张照片么？”
“你们知道？”
“学校里都传遍了，想不知道都难。”顾明衍扬起唇角，从衣兜里摸出手机，专门把校园论坛的页面打开，“别说，拍得还挺好看的。”
霍青青和苏越一齐凑了过去。
【惊爆！我校高一年级女神私下竟是这样…】
论坛首页飘着一条标了红的帖子，标题是典型的uc体，点进去一看，内容就是一些画质模糊、视角奇特的照片，几乎每一张都和霍青青相关——有她抱着厚厚一摞练习册去办公室的，也有她和秦瑶手挽手一起在操场散步的——搞得霍青青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是个风华正茂的女明星的错觉。
没想到小说世界里的普通女高中生也有私生饭。
“人气挺高啊。”顾明衍看着回复越来越多的那个帖子，冷不丁讥讽了句。
“这是偷拍吧。”苏越蹙眉，“能查到是谁发的贴吗？”
“我校论坛是匿名发帖制，恐怕有点难度。”
霍青青:…现在就是很真的非常太后悔。
实不相瞒，作为《恶魔少爷咬上我指尖》的作者，她在小说世界里创造这种匿名的“校园论坛”只有一个目的——水字数。
哪知道亲手种下的恶果最后却被她自己吃进了肚子里。
视线移到最后更新的两张图片上。
居于上方的是一张极限三人修罗场，虽然拍摄者离“风暴中心”有些远，甚至还有雨水遮挡着，但绝大部分人依稀能够分辨出来他们的脸——霍青青身处于顾明衍和安祁中间，小脸皱着、面露难色，好似在劝解着什么；两个男孩则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挽起袖子打架似的。
余下的就走唯美风格了——昏黄的路灯下，苏越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正垂头看向蹲在地上系鞋带的霍青青。整体画面朦胧温柔，跟拍偶像剧一样，饶是经常跟着工作室跑来跑去拍素材的霍青青见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人才”。
可惜路子走窄了。
有这种能力去当个狗仔记者多好，何必屈膝在一个高中学校当她的私生饭呢？跟踪偷拍她又不能混饭吃。
霍青青撇撇嘴，只觉心中有一座隐形的大山重重压了下来，压得她胸口发闷，近乎喘不过气。
王洁芬知道顾明衍不是个乖乖上缴违禁物品的主，看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兜里套出手机来也没多惊讶:“你们三个先别着急，我们只是找你们来确认一下，没有说实际情况一定……”
她想了想，觉得“不正当关系”好像有点严重，“早恋”呢，又过于直白，索性打开电脑，调出那条帖子，用鼠标指了指其中一连串的热评，“像这里说的那样。”
“卧槽！这是在为爱打架吗！顾明衍好帅！好像一只护食的小老虎！嗷呜！”
“安祁学长居然也会因为某个女生跌落神坛吗555好羡慕啊。”
啊这…
读完评论，霍青青尴尬得快扣出一座胜川一中。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想象力真丰富，光是凭两张图，就胡乱编出了许多奇妙且梦幻的玛丽苏小说。
什么“顾安相争，苏越偷家”，现在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们知不知道啊！而且顾明衍和安祁争的明明就是沈思悦，不是她这个倒霉催的恶毒女配啊！
霍青青深吸了一口气，趁王洁芬不注意，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软糯了嗓音，嗫嚅着卖惨:“王老师、杜老师，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子的，我可以解释。”
她掐自己时动作快准狠，除了稍稍被她撞到了胳膊的苏越，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原身作为王洁芬的课代表，自然给她留下极好的印象。许是好学生滤镜作祟，她其实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霍青青，比起论坛上的那些带了羞辱和嫉妒的言论，她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眼睛。
忍不住叹了口气，王洁芬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包大白兔奶糖，她倒出两三颗，递到霍青青手里:“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急。都说了只是来找你们调查情况的，又不会吃了你，哭什么哭呀。”
站在她身旁端着不锈钢保温杯的杜子腾闻言，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我一会还要去守自习，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你们。”
霍青青吸吸鼻子，点点头。
如果“抓早恋”也是一个专门的学科，那杜子腾应该就是这方面数一数二的专家。他的原型是霍青青的初中班主任，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笑面虎，班上绝大部分同学都被他诓过，爆出了好几对小情侣。
霍青青曾经就被造谣过和班上一个男生在早恋。那人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个人从幼儿园就黏在一起，不怎么避嫌，常常被人误会是一对。
不过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们两个还真的在一起了。
……等等，怎么又想到那个死人了。真晦气！
收回不自觉离家出走的思绪，霍青青对上杜子腾那双芝麻粒一般大小的眼睛，恳切道:“就是这样子，我们那天就是偶遇而已，我绝对没有骗老师，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高二年级找安祁学长对证。”
来的路上她就和顾明衍通过气，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在谈恋爱，回答起老师的质问来倒也坦荡。
只是当时的具体情况嘛……
听完霍青青的话，杜子腾眯了眯眼，继而望向顾明衍:“她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找她问什么事？安祁又找她做什么？”
顾明衍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我找她就是问她能不能把伞借给我。至于安祁，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喂！不能因为他是你情敌，所以就污蔑人家啊亲！
霍青青笑了笑:“好巧，安祁学长也是找我借伞。”
倒也解释得通。
杜子腾抿了一口茶水，问苏越:“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同龄人，还是一男一女，在雨夜共撑同一把雨伞，怎么想都有问题。
苏越“唔”了一声:“她把伞借给顾明衍了，恰好我们住的小区又是同一个，所以就一起回去了。”
……好家伙，你们兄弟俩联手蒙老师呢。
王洁芬也搭了句腔:“这个我可以作证，之前入学收集过信息，他们两个确实住同一个小区。”
杜子腾若有所思:“那还是挺有缘分的。”
是啊，孽缘啊。
由于这个“早恋”事件还涉及到了高二年级，安祁也没能逃脱被带到办公室接受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一起审讯的命运。
高一高二年级进行了一波“梦幻联动”后，通过手机进行了一番亲切交流后的四个老师对那天具体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总的来说，就是霍青青他们幸运地和安祁对上了脑电波，大家都咬死是下雨天因为借伞而产生了一系列的误会。老师们对此半信半疑，毕竟这些都只是他们几个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有没有提前私下联系过。
“也不是老师不相信你们，只是整件事都太过于蹊跷了。”杜子腾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抽对，一直揪着他们三个不放，“如果你们能找到其他在场的同学作证，那我就可以相信你们。”
天杀的！这糟老头子怎么那么烦！爱信不信！
顾明衍蹙眉:“那你要怎么样？找个证人？”那天沈思悦也在，他可不想让她牵扯进这种荒唐事里。
霍青青在维护沈思悦这件事上和顾明衍有着莫名的默契，她本来想把邹响抖出来，奈何还没张嘴，警报声就绕着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不是吧？这也算ooc？！
霍青青捏紧拳头，惆怅又遗憾。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女儿奴，她愿意用尽一生一世来保护沈思悦，然而系统却待她不公，一直掐着她一颗拳拳母爱之心，叫霍青青无处挥发，只能任凭剧情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如今她唯一的希冀，可都押在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越身上。
稳住心绪，霍青青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地盯着苏越:“拜托了苏越同学，只要你不把我女儿拉下水，我霍青青给你当牛做马也值了。”
身侧少女投来的视线过于炽热，就算是向来神色淡然如结冰海面的苏越也情不自禁燥了燥，他看向杜子腾，慢悠悠道:“那天我们班的邹响也在场，老师如果信不过我们，可以找他来问问。”
早在小学时，他就和邹响、顾明衍就约定好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进办公室这桩美事要是没邹响的份，那岂不是在侮辱他们三个人十年的交情。
杜子腾老谋深算，一眼就拆穿了他:“邹响怕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吧？”
苏越:“……”还真是。
霍青青见状，本来熊熊燃烧起来的一颗信心，又被杜子腾这波凉水给浇灭了。
总不可能真的把沈思悦搬出来吧？霍青青咬着唇，苦大仇深地想。
她和在场的几个人明面上都没有什么交集，再加上成绩好，所以很受年级和老师的喜爱，如果她能出面作证的话，王洁芬一定会相信。
只是……
霍青青并不确定这会给沈思悦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不担心沈思悦的人身安全，只是忧虑她和顾明衍之间的那条红线会越缠越紧。
早恋不能过审啊啊啊啊！
霍青青崩溃:“助攻好累，张弛有度的助攻更累。”
刚好这时，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霍青青盯着自己脚尖天人交战的空当，办公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王老师打扰了，我这里有道题一直没搞明白，希望您能讲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