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
入了伏,一日赛一日地热,秀才村的人三五成群聚在钟毓家门口,人手拿着一蒲扇,嘻嘻笑笑说着话,可这眼神儿只往钟毓家门口瞟。
等见到王婆子用巾子捂着脸,弓着腰塌着背,顺着墙根灰溜溜走过来,众人议论的声音就更大了。
有些好挑事儿的人就大声闹:“王婆子,这么热的天儿你捂什么啊!”
妇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王婆子臊得拽着王峰一溜烟儿跑进钟毓家,松口气的同时也恨得咬牙。
要不是岳绒那丫头片子,她怎么会遭这等罪!
她隔着巾子摸了摸脸上的伤,疼得一哆嗦,就更恨了。要不是岳绒那丫头片子抓着她的话头不放,钟孙氏那疯妇也不会突然发疯,把她挠成这样。
今儿她一定要从岳绒那丫头片子身上把看病的银子给抠出来!
还有钟毓那小子,口口声声说没钱,可她听说他们为了答谢赶牛车的张大实诚,竟然给了张大实诚一尺布!
虽说是粗布,可也是新的!
一尺布给她家峰子做个短打也成啊!白白便宜了张大实诚!
她听到消息就躺不住了,一咬牙,拽着王峰赶了过来,总得趁着钟毓有钱要点利息才行!
她那天就是被岳绒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
虽说朝廷不许放印子钱,可也没禁止收利息啊!她收点利息又不犯法!她想好了,只要那丫头片子肯告诉她那什么鸡枞是从哪里采得,她就放过钟家!
如意算盘打得滴溜溜响,她进门就直冲岳绒走过去,“钟家小媳妇儿!”
“妈呀!”永婶婶正跟岳绒说话,转头就正对上王婆子那张被挠得破了相的脸,叫出了声。
王婆子脸色一僵。
永婶婶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都看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埋怨道:“你凑那么近作什么?吓我一跳!”
王婆子还没出手就被气得眼冒金光。
岳绒心情正好。
这几日好感值嗖嗖往上涨,估摸着她的神农血脉很快就能恢复了,看王婆子都觉得顺眼了些。
坐在太师椅上跟人寒暄的族长钟文霖听到动静不虞地喊了王婆子:“王婆子,过来将事情商量妥当了。字据我已让人拟好了,你签了就是。”
王婆子什么都没干成就被逮住了,暗道一声晦气,瞅了眼站在钟文霖身后的钟宏和钟孙氏。
钟孙氏那疯妇倒是又装贞洁贤妇,眉眼都不动一下。钟宏却给王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字据欠了,从长计议。
王婆子却没看懂,觉得钟宏肯定不能看她吃亏,拿了字据也不识字,但总觉得一直没吭声的钟毓肯定给她下套了,张口就道:“这不对吧!”
钟文霖沉了脸:“王婆子!难不成你觉得我处事不公?”
王婆子瑟缩了下,可到底还是银子重要,毕竟王峰也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处处都要用钱。
“族长,我怎么敢呐!我就是觉得吧,欠五十两要五百两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也不能十年一分利息也不给啊!朝廷不让放印子钱,可也没说不让收利息啊。但乡里乡亲的,要这么点利息也不像话,要不这么的,我也不贪,只要钟毓告诉我他们的鸡枞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利息我就不要了。”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一瞬间仿若落针可闻。
“噗嗤。”岳绒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婆子想过钟毓和岳绒会恼、会气,但全然没想到岳绒会笑,“你笑什么!”
岳绒忙遮了唇,“没有没有。”
上次交手过,王婆子有点怵岳绒,也不敢纠缠,只讪讪地对钟文霖道:“族长,我这也不过分吧?再说,我家峰子该娶媳妇儿了,家里的房子晴天见天、雨天见雨的,也不像回事儿不是?”
任钟文霖就是再烦王婆子,也不能说王婆子做得过分,可这鸡枞……
他看向坐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钟毓:“毓哥儿,你觉得呢?”
钟毓冷眼看着隐隐露出兴奋的王婆子,余光扫到周围人或逃避、或兴奋、或专注的目光,嘴角勾出一丝讥讽。
这就是他的好族人!
就连永婶婶也心动了。
钟毓家的鸡枞一颗能卖一百两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阡营镇,别说秀才村的村人,就是别村的亲戚朋友都攀着关系寻摸动静。
可这般让钟毓说出来,跟强盗又有什么差别?她摇摇头,正要出声说两句却被身边儿的岳绒拦住了。
岳绒倒是不反感村人的举动。
在荒漠化的31世纪,她早就见惯了人为了生存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豁出命。村人的行为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嘛,大家都是粗茶淡饭,猛地知道一个发财的路子,不扑上去才是傻子。
她主动出声给钟毓解围:“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王婆子没想到岳绒这般好说话,顿时笑得露出牙龈。
岳绒却悠悠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可以告诉秀才村所有的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嚯!
这下,所有围观的人都不淡定了。
他们本以为岳绒只会告诉王婆子,可听她的意思是要告诉所有人!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有人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毓哥儿媳妇儿,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别人不敢保证,我钟林别无二话!”
王婆子气得不行,不是只告诉她一人?
岳绒可不等王婆子反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眼见水稻快熟了,可今年的租子怎么算还没说清楚。”
本来像是热锅一样沸腾起来的村人又像是坠入冰河,都不敢说话了。
秀才村十之五六的人家都租着钟毓家的地,要是谁敢冒头接下这话,那可是要遭全村人恨的!
钟文霖掀起眼皮儿瞥了眼岳绒,没说话。
钟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地呷了口茶水。这手隔山打牛用得不错。
“好感值+1,现有好感值-12。”
咦?这可是意外之喜!
岳绒笑得像是偷吃了蜂蜜的小仓鼠,鬼灵精怪里透着点对钟毓的亲昵,让钟毓怔了下。
不过这会儿功夫,王婆子急了。
“唉!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本来你们就应该给人家租子,难不成还想贪了不成?赶紧的!”
立马有人骂她:“合着你没有租钟毓家的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婆子腰杆子都挺直了,理直气壮地讽刺:“你还知道是人家钟毓家的地啊,你租人家的地还不想给人家租子,你的脸比城墙还厚!还是一族人呢,竟欺负人!”
众人气个倒仰。
这王婆子到底是哪头的?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