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俗人郭平安
太爷爷叹了口气,看了看那祥云寺的大门,道:“罢了,回吧。”
说完,郭登科搀着太爷爷就要往回走去,就在这个时候,那祥云寺门前的一棵古树突然口吐人言道:“纳兰和尚,连魔你都不敢见,你谈什么成佛?”
郭登科吓了一大跳,心道不愧是白云禅师定居的佛门宝刹,门前的古树竟然都会开口说话?不料下一刻,一个人影从古树上飘然落下,动作十分的潇洒,然而落地之时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只见那人是个穿僧袍的和尚,那和尚干脆不起来,就那么半躺在地上。
和尚满脸戏谑的看着祥云寺的大门骂道:“不见,不念,不动,不乱,说的挺有禅机,不过是缩头乌龟自我安慰之词,纳兰和尚,你嵩山之时讲经时候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龙虎论道时泰然自若不动如山呢?本以为你纳兰敬德半步成佛,却没想到你相差千里,入不得地狱,何以见真佛?”
郭登科不认得这个和尚是谁,听这和尚言语之间竟然说自己和父亲是魔,便怒斥道:“你这和尚好生无礼,你说谁是魔呢?”
那和尚白了郭登科一眼道:“自然说的是你们父子二人。咋地,你们俩不服气?”
郭登科还要争辩什么,太爷爷赶紧拦住了他对他说道:“佛门之地,莫与他人逞口舌之快。”
那和尚戏谑道:“你这老者倒还有几分眼力见,你们且候着,等我来骂死这缩头乌龟一样的纳兰和尚。”
这和尚嘴上可是丝毫不饶人,就这么半躺在地上,如同是泼妇骂街一样的对着祥云寺的山门骂山,说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那扫地的小和尚一开始十分的不耐烦,但是却又敢怒不敢言,搞到最后,那扫地和尚实在是忍不住了,把那扫把一丢双手掐腰道:“李当心!好歹你也是享誉天下的大和尚,佛门高僧,出口成脏如同泼妇,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那大和尚听了这话,更加变本加厉,他干脆往地上一趟道:“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总好过你们纳兰和尚,嘴上的功夫一流,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一看二百五。”
小和尚被堵的双脸通红,指着这和尚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太爷爷和郭登科四目相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腌臜和尚竟然是那享誉天下的白马秋禅李当心,这就是那传说中天下第一儒的和尚?
太爷爷道:“您真的是那白马秋禅的李当心?”
那和尚道:“怎么,你觉得这天下还有人敢冒充我李当心不成?我这般绝世风流,谁又能学会?”
太爷爷听了这话只想吐血,不过他还是忍住,对那和尚作揖道:“早就听闻大和尚李当心是名闻天下的高僧,在佛门之地这般辱骂,实在是不合适。”
那大和尚不屑的道:“我要是个普通人,这么骂却是不好,有伤风化,但是我乃佛门人士,佛门乃是方外之地,明明走出了俗世,却依旧以俗世之规矩约束,这又是什么道理?什么是方外清静?不受那些读书人的臭规矩约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才叫方外清静,你说对不对?”
太爷爷是个刚识字的文盲,如何能回应这出口便是歪理的大和尚?
那小和尚看不过去了,撇嘴道:“狗屁的天下第一儒,讲经没赢过,骂人没输过,说的就是他李当心。”
大和尚李当心不怒反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掖着藏着,我上次讲经输给了纳兰和尚,丢脸丢大了,本想靠骂人骂回来,结果这纳兰和尚不接我的话茬子,本来我都觉得没意思要走了,谁料想一觉醒来却能看一出笑话,他能让我丢人现眼,我就不能趁他病要他命磕碜他两句?小和尚,咱俩来说道说道,这爷俩你知道跟你们的纳兰禅师什么关系吧?你看这年轻的,他可是被一个盖世大鬼钦点的人物,迟早要被夺舍借体而生,当然,这东西我也不愿意去惹,就不说这小的了,你看这老头,他对于你们的纳兰禅师来说,可比这小子身上的盖世大鬼要恶的多了,于你们禅师来说,他是心魔,是执念,一个佛门念经的,不敢见自己的心魔,如何能见如来?你说我骂他亏他了吗?”
小和尚不服气的道:“我们禅师是放下了,所以不见的!”
大和尚吐了口浓痰道:“不见是因为放不下,放下了,便无所谓见不见了,你呢,手里拿经念经,心里无经,这辈子注定成不了佛了。”
说完,大和尚旁若无人的继续泼妇骂街,骂到了最后,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指着这大和尚骂,说他扰了佛门清静,这大和尚一概不理,只是骂自己的,大有舌战群儒之势头。○
最后,兴许是这大和尚骂累了,他指着山门道:“纳兰和尚,红尘若是真这么容易斩断,那人人都能立地成佛了!你今天若是执意不出来当定这缩头乌龟就算了,从今往后,你见了我李当心就要绕着走。”
话刚落音,祥云寺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僧衣和尚双手合十从寺中走了出来,那和尚唇红齿白,一张小脸儿,身材修长俊秀,看起来并无太多佛门庄严气,倒有几分阴柔俊美的秀气,太爷爷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个和尚便是那个他为之愧疚一生的孩子,郭平安。
香客们看到法师走了出来,纷纷上前跪拜,那大和尚李当心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骂两句就出来了,没劲儿。”
小和尚看到纳兰禅师出来,兴许是有了底气,昂头挺胸道:“好一张伶牙俐齿,不出来你骂,出来了你又骂!左右都是你的理!”
郭登科小声问道:“这就是纳兰禅师?”
太爷爷早已老泪纵横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郭登科看着那禅师,心里百感交集,一向都乐观开朗的他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
那纳兰禅师所过,香客信徒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纳兰禅师径自的走到了太爷爷和郭登科面前,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太爷爷要跪倒在地给禅师行礼,膝盖却无论如何都弯不下去,纳兰禅师看了看太爷爷,太爷爷自觉无比羞愧,竟然不能与他对视,太爷爷张了张嘴道:“纳兰禅师。。”
纳兰禅师张嘴道:“爹。”
这一刻,太爷爷嚎啕大哭。
郭登科不可思议的看着纳兰禅师。
小和尚惊的张开了嘴巴。
那大和尚李当心哈哈大笑道:“着相了着相了!”
纳兰禅师转过头,再看向郭登科,脸上露出一笑。
郭登科极其尴尬,反而是纳兰禅师并无半点拘谨,他颔首道:“弟。”
郭登科张了张嘴,他常年出门在外,也经常与人称兄道弟,可是这一个哥字,却说的如此的艰难,最后,他看着纳兰禅师的脸,终于是说出了一个字。
“哥。”
纳兰禅师点头道:“诶。”
李当心这时候反而十分烦躁的道:“喂,和尚,你疯了?”
纳兰禅师回头看向李当心道:“多谢师兄点拨,见众生不如见真我,如见如来。”
说罢,纳兰禅师回头对太爷爷郭登科父子道:“跟我来。”
纳兰禅师走在前面,父子二人跟在身后,纳兰禅师早已是享誉天下的和尚,他走在闹事的街道自然少不得人们拜见,这个队伍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三人身后形成了一条长龙,不同于佛门的清静,世俗红尘之中多了许多的喧嚣,然而这一切,纳兰禅师皆置若罔闻。
最后,众人走到了宋家棺材铺,这个鲁班教威武堂所在之地,门外的喧嚣早已惊动了长期驻扎在棺材铺里的鬼手和金刚,俩人早早的站在了门外,在二人的身后,还有不少人,应该就是鬼手所重整的执法堂吸纳的长老。
太爷爷看着鬼手和金刚,心里更是百感交集,曾几何时他也把这二人当成朋友,可是一切都随着郭登科落入算计而烟消云散,甚至在太爷爷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太爷爷看着他们,他们俩也看着太爷爷,最后鬼手的目光放在了那为首的和尚身上,他们曾经相熟,鬼手也猜到了这个和尚的身份,以他的聪明自然也能猜出这个和尚来的目的,只不过从鬼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眼见着纳兰禅师越走越近,鬼手身后有人叫道:“鲁班教法堂所在,何人要擅闯?”
鬼手伸出手,制止此人,他依旧是盯着纳兰禅师。
他看着禅师,禅师并未看他。
一步一步,直到禅师走到这棺材铺门前,直面鬼手和金刚,纳兰禅师要再往前一步,鬼手伸出了手,挡住了禅师。
禅师伸手,轻轻往下一压。
这一压,竟把鬼手的手压了下去,鬼手道:“鲁班教之事,禅宗要管?”
纳兰禅师颔首道:“我叫郭平安,这是我郭家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