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侯沙侪
侯沙侪突然发难,陆与青原本想用的攻心战术败北。只见他两掌在空中一抓一合,地面土石随心意所动般砰砰炸开,五道土浪由四面八方攻向陆与青。陆与青抬脚一跳,刚召出墨青剑,就发现那五道土浪合而为一从其背后破土而出,侯沙侪也随之一跃击他面门。
陆与青腹背受敌,摇身一变化成原形狮子猫,毛茸茸大尾巴一抖涨大数倍,奋力一甩将那土浪打的稀碎。侯沙侪一掌打了个空,抬脚踢向白色绒球。陆与青迅速转身,还是挨了一脚,大尾巴兜头给了侯沙侪一个耳光。
白猫在地上滚了几滚,又变回人形,提剑直冲他去。“你敢踢本尊!本尊今日非杀了你!”
陆与青挥剑疾刺,盛怒之下毫无章法。猿猴皮糙肉厚,毛如硬针皮如钢板。陆与青狂刺良久,他竟毫发无伤,眼见体力不支,侯沙侪有反击之势,当即后退数里。侯沙侪吼叫一声拍了拍胸膛,四脚落地向他奔来。
陆与青又化成猫形,此处地势空旷,于他不利,他要引侯沙侪入密林。陆与青沿着山面一路狂奔,脚下草石战栗,地面响着巨猿奔跑的咚咚声。他回头一看,差点跌了一跤。侯沙侪不知何时身量暴涨,大的将日头都盖住,投下一片阴影。
陆与青心念电转,刻意放缓速度,待侯沙侪与他距离接近之际,突然急刹转向,从侯沙侪脚下窜至背后,猫掌上尖甲探出,几道紫色光芒闪过,陆与青在巨猿背后划出道道血痕。他正想如法炮制断他首级,巨猿却陡然缩小,变回普通身量一把将他攥在手里。
“背后偷袭,有意思,小友,你比我认为的要聪慧一些。”
傅衍与陆与青断了联系,只能坐在原处干等。村长带了一堆村民风风火火地赶来,众人看到巨猿首级,又是惊又是哭,几个上了年纪的更是直接背过气去。村民叫嚷着喊村医喊村医,吵得傅衍眉头紧皱。
村长安抚好村民,又过来招呼傅衍,见只有他一人,便问道:“仙童啊,你家仙人呢?”
傅衍道:“师尊有些事要处理。嘱咐我向村长问些事情,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村长憨厚一笑,“您们可是我们村子的大恩人啊,别说问些事情,上刀山下油锅,我绝对没有二话,您说您说,甭客气。”
“多谢村长。有两件事向您请教,第一就是这妖猴。您既说受其困扰已久,为何不向所属门派求助。若我记得不错,人间每处当有修仙门派分属管辖。”
“啊,对。说是这么说,就是我们这村落,山高水远的,想送个信太难了啊。最近的城镇啊都有八百里路呐,之前也不是没派人去过,都没个结果。有几个派出去的人也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半路叫那妖猴害了。唉,难啊。”
“这么说,此处也无门派之人看守巡查,完全任由妖猴作祟?”
“是啊,听村里长辈说,以前倒是偶尔有仙家门派的弟子过来巡查,后来好像是那不周山出了什么事,就再也没有弟子来过了。估计啊,是那妖猴妖力太强,把那些弟子吓跑咯!”
傅衍暗自思索,据他了解修仙界以杀妖魔为评价标准,杀的妖魔越多,地位就越高。遇到法力高强的难缠妖魔,往往会吸引众多人前来围剿,从不关心此妖是否害过人。
像侯沙侪这种道行的妖,能在人界大肆献祭,恐怕还要托那不周山魔气的福。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不是不想杀,而是不敢杀。他们只道这妖魔与水神共工有关,谁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傅衍冷笑一声,觉得可笑至极。此等人,何以敢称自己是所谓降妖除魔的名门正派!
陆与青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背后偷袭还能受夸赞,他暗骂此人病得不轻,踢了踢后腿,大尾巴在身后狂甩,口中发出不服气的低吼,老猴子,跟本尊来这一套,本尊扎不死你。
侯沙侪本想一把捏死他,瞧见那小子一双异瞳微微闪光,莫名有片刻分神。趁这空当,陆与青召出碧丝绦,上千根碧针从内里穿掌而出,侯沙侪痛得狂吼,被陆与青挣开束缚逃走。
掌心无数血孔汩汩流血,侯沙侪点穴止血,手臂微微颤抖,他慢慢回过味来,这小子,竟然可以操控神智。方才对上他的异瞳,侯沙侪有一瞬间失了意识。
控心这等法术,自狐族被灭后再没有在妖界出现过。他倒是大意了,这个小猫贼,本事不小。
陆与青变回人形,猫族异瞳可控心,此等秘辛知之者甚少,他也不常用此术法,总觉得是胜之不武的下等招数。他召出墨青剑指向侯沙侪,道:“老猴子,把你的本命剑召出来,速战速决吧。”
侯沙侪冷冷一笑:“吾没有那劳什子东西,一个妖精非要跟着修仙界学,弄什么不伦不类的本命剑。今日吾就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妖。”
“用剑怎么了,这叫取长补短。你们这些老一辈的,就是迂腐。”陆与青不服气应道,提剑与他斗起。
“村长,麻烦了。这第二个问题,我想问问那侯先生的来历。”
“侯先生?侯先生怎么了?”村长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侯先生不在屋里,“欸?这转眼的功夫,侯先生跑哪去了?”
“没怎么村长,师尊有些事情和侯先生商议,便与他一同出去了。”
“好好,恩人,你方才说想知道侯先生的来历啊。侯先生可是个好人啊。就我爹当村长那会吧,老天爷不知怎得,老是发怒啊。那不周山隔三岔五的劈雷,劈的是山顶乌漆嘛黑的,有几回都快劈到咱们这来了。弄得人是提心吊胆不敢出门,可这不出门不行啊,咱们村都靠山下那条河活着呢,都得吃水啊。我爹就跟几个年轻力壮的下去挑水,那会子猴妖还没出来作乱呢。走到河边啊,我爹就看见有个什么东西躺那,凑近了看,那不活生生的人嘛,就把他救回村子里了。救回来了之后侯先生说要报答我爹,就在这村子教书,我爹让他走啊,还不愿意走,一待就是几十年。真是个好人啊,要不是他在,我哪有机会能识得几个字啊。”
村长一阵感慨,傅衍垂眸思索,问道:“村长说过最近的城镇都要八百里路,侯先生又为何会出现在河边呢。”
“对,我爹也奇怪呢。后来问他啊,他说是家里遭了匪,家里人都死的死,散的散。要去城里找活做,结果不认路走反了,走到咱们这来了,这也正常,这山路没个熟人带,走不明白的。”
这分明是找的借口。雷击,河边,难道是突破玄光境时的天劫雷?
“村长,能带我去您救下侯先生的河边看看吗?”
“没问题啊,我带你去。”
这是一条浅河,大概只到傅衍腰部,清可见底。傅衍向河的源头处看去,是不周山的方向。他谢过村长,独自沿着河道向上走去。按照村长的描述,他猜测侯沙侪是破境渡劫后伤重昏迷,河流将其带到下游恰巧被村长他爹救下。侯沙侪当年有妖界第一圣之名,如今受救命之恩,却反而恩将仇报,逼迫村民献祭,究竟是何缘故?
傅衍跋涉向前,沿途经过一小片密林,他察觉到此处有些许小妖的气息,这不周山魔气真是庇护了不少妖族。
傅衍且走且看,一路走到河流尽头的瀑布,巨大水声哗哗作响。他左右观察一番。未觉异状,不由败兴而归。倏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他捡了块稍大的石头,小心贴近瀑布奋力一扔。石块穿过水幕,傅衍耳朵微动,落地反弹之声飘入耳中。果然,瀑布后别有洞天!
陆与青被打飞了剑,扑摔在地。身上多了几道血淋淋的抓痕,把青袍划得破破烂烂。他胸前白光疾闪,眼看就要跃出,陆与青一把将其按住,低声道:“小白,别动,当心被他发现。”他低头看向手上散着淡淡黑气的伤痕,神情难得严肃,道:“你入魔了。”
侯沙侪变回真实人形,气质端方儒雅,眉宇间带些将相之气,看着比陆与青略微年长。“那又如何。”侯沙侪表情冷淡,“吾方才想起你的身份,你是与墨兄的弟弟,说起来吾与他也颇有渊源。你们猫族受虎族欺压依旧,若不是那圣灵石,怕是早已灭族,与吾族也是同病相怜。今日,就卖墨兄三分薄面,你若自断一根命骨,就此离去。杀妻之仇,一笔勾销。”
猫族有九根命骨,九根命骨全断才会真正死亡。因此纵然此异能为妖界所熟知,能一次断去猫族九根命骨的也少之又少。猫族虽娇小不善斗,天道恩赐的九条命却让他们的族群越来越庞大。
“这杀妻之仇可真是随便,本尊都要替你妻子流泪了。”陆与青站起身挽了个剑花,“本尊今年五百余岁,九根命骨皆在,想让本尊因你这么个老猴子断命骨,做梦!”
“九根命骨皆在…小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墨兄对你真是太过溺爱,难怪你的功力不及他十分之一。”眼见陆与青闻言满脸羞恼,侯沙侪阴冷道:“怎么,墨兄没有教过你,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可怜的善心只会导致你的死亡。当真以为吾不会杀你吗?”侯沙侪言毕,双眼发出骇人的血光,已是动了杀意。
猴族独有能力为控五行。金、木、水、火、土,若其身旁有属五行且无主之物,便可为猴族所控制。陆与青突然想到这一点,不由庆幸还未将侯沙侪引到密林去。他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若是进了林子,那木头就能把他困死。陆与青心虚地瞥了瞥四周,还好,皆是山石没有什么植被。
他略微放下心来,嘴硬道:“老猴子猖狂什么,谁杀谁还不一定呢。”陆与青瞅他神色,舔了舔嘴唇,脸上又带了点心虚:“忘记告诉你,本尊不止杀了你的妻子,还有你那个娃娃。不过,不过本尊不是故意的,实属无心之失。说到底,你就不该造那些杀孽,连累了你娃娃。”陆与青越说越小声,莫名有种自己才是麻木不仁、滥杀无辜的恶妖之感。
侯沙侪惊闻此息,眼中红光尽褪,如当头一棒呆在原地半晌。陆与青正思考着要不要大吼一声叫醒他,就见人变回原身,转头向不周山奔去。
“欸?你跑什么?”陆与青怕他见到尸体后狂怒暴走伤及村民,也变回原身跟上。
且说傅衍察觉到水幕后有古怪,当即变成猫身,咬着牙往瀑布里冲,圣灵石让他恢复了一点妖力,却是依旧爬得艰难。傅衍奋力爬进水幕之中,浑身湿的彻底,他晃晃身子甩水,变回人身查看情况。
水幕后有一个空间不大的小洞,看起来是妖力轰击形成,并非天然溶洞。傅衍看清洞内情形,微微吸了口气,这洞原是做墓穴之用,里面有四块石碑,上书之人皆为侯姓。父:侯沙侪,母:侯玉书。竟都是侯沙侪的孩子…傅衍意识到死于陆与青之手的幼猴或许是侯沙侪最后一个孩子。白发送黑发,这恐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一个广结善缘,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最后落得无家可归断子绝孙的下场,又怎能不恨。
若是当年爷爷没有攻打猴族…傅衍蹙眉环视墓碑,走至中央屈膝跪地磕了个头。弱肉强食乃妖界法则,纵然你们因虎族而死,但此间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下辈子,做个强者吧。傅衍起身,神色回归冷静,转身跳出水幕,此番有了经验比入水幕顺畅的多。
傅衍落地,抖抖身上的水,尝试用碧丝绦联系陆与青:“师尊,您那边如何。我查到些事情,可有空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