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气不错，太阳晒得人暖洋洋。
节目组把地点标出去给了观众，但因为太远时间太早，似乎没几个人来。
弈司吃完了自己打的甜筒。
谢禅有点困，椅子一搬往他旁边放好，脑袋一偏抱臂在他肩膀上靠了靠。
弈司：“沉死了，起来。”
谢禅：“不嫌弃你矮不错了。珍惜现在，过几天我就走了。”
“……好烦啊你个卖惨大王。”
014嘴上埋汰，身体倒是很诚实地直了直背，好叫谢禅睡舒服一点。
有什么办法，他还真就吃这个人卖的惨。
田洋洋远远看着，拍了张照。
工作人员一样把镜头往他们那里怼了会儿。
这一波宣传很到位，没多久观众们陆陆续续来了，当然除了他们还为了另个福利。
在这段内容之前，节目结合上一段感恩父母，让每个嘉宾都准备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因为一个月快到，录制也要结束。
来现场的观众有机会能拿到他们儿时照片。
试问谁不想看小号谢老板。
但谢老板并没准备，毕竟小时候没人给他照相，日子都过得黑漆漆的。
半小时后人开始多起来，谢禅还在睡，弈司侧头看他，想了想还是没叫醒。
这会儿他安静，阳光照了满身，看起来莫名柔和温良了几分。
014四周扫一圈，撕了张纸，因为不好站起来，写上“暂不营业”后直接贴在了自己胸口。
路过的甲乙丙丁瞥一眼，景点似的拍两张，心情微妙地走了。
没买到东西有点失落，但看到真人还是开心的。
其中有个没关闪光，咔嚓一下，把谢禅给闪醒了。
谢禅惺忪睁眼看到的是只手，弈司正给他遮着光，他浑浑噩噩缓了会儿，视线一偏瞥到他胸口，一字字慢悠悠地念：“暂不营业。”
随后谢禅眉梢一挑，哑声：“你这样贴在身上，别人很容易误会。”
……
014垂眼，漠然收起手，把人脑袋一推：
“爬。也就你这种人会想歪。”
谢禅笑笑，又挨了会儿，伸手把纸条撕了。
“我醒了，你可以营业了。”
来他们这小角落的人不少，一开始正常顺利。毕竟大家大多都冲他们来。
没过多久因为材料不够弈司离开去取。大概在这个时候，谢禅毫无征兆地开始听不见了。
他无措而平静地看着那些张合的嘴，忍着嗡响轰鸣带来的头疼，把东西一放：
“不好意思，没了。你们换个地方逛逛。”
那几个奔着他来的粉丝明显有点不开心。
“不是还有吗？？谢哥你这样很不给我们面子啊。”
“别啊谢老板，我们专门为你来的！怎么还赶人呢！”
谢禅什么都听不清，甚至觉得自己头晕站稳都难，于是看似任性地往回走，侧身坐下了。
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半垂着眼，等人散。
“什么啊，我跑好远来的，这脾气也跟节目里差太多了。”
“莫名其妙？也没见谁干嘛吧，直接坐那不动了？耍大牌？”
弈司回来的时候面前围拢的已经走了，谢禅在凳子上，正无所事事盯着地上一只蚂蚁。
“人呢？”
014问第一遍的时候谢禅没给反应。
他皱眉，提高了点声音：“谢禅？”
谢禅这才回过头：“嗯？”
“刚才热热闹闹挤破头，这会儿怎么全跑了。你干什么了？”
谢禅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露点委屈，但又憋着不讲不承认是自己过错。
这个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后只剩玩世不恭：
“偷懒了，做慈善事业给其他几个送客源了。”
014默了默，一甩手，跟着凳子上一坐：
“那感情好，我也不想干。”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弈司始终是希望谢禅怎么开心怎么来的。
节目算个屁。爱买不买。
谢禅顿了一下，笑回：
“这算什么，嫁狗随狗？”
“这叫老人家对未满月孩子的宠溺。”
“随得挺有味道，现在说话比我欠了。”
谢禅刚刚那点阴沉一下被打消，散进了风里。太阳照在身上依旧暖融融。
弈司把丢在台子上的那张“暂不营业”的字条捡起，贴在了冷饮甜品摊位的几个字的正中央。
两人自由散漫，找了个没人的隐蔽地方看风景，一直划水到劳动环节结束。工作人员和摄像忙着四处跑，没管他们也管不了他们。
结束时广场上人多了不少。嘉宾们离开时甚至还被层层围着堵了。
谢禅跟弈司消失大半天，出现那会儿小粉丝们尖叫连连。
不少人都是冲着谢老板来的，目标人物出现，没有不激动的道理。
她们热情高涨递着自己的礼物，谢禅一样都没接。
环境或多或少对他有点影响，一片嘈杂里他已经完全听不见看不清了。
有人把精心准备的东西往谢禅面前送，他脸上表情微沉，视线毫无焦点，走过时没半秒停留，只说了一句“让让”。
谢禅甚至连混乱里跌倒在身边的女生都没看一眼，更别说扶。
他的眼前是大团的黑和灰色噪点，分辨方向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没精力注意别的。
弈司皱眉跟在他身后，被人群挤出了一段距离，谢禅闷头走太快，他跟不上。
这一期的直播结束之后，谢禅在网上的形象急转直下。
人总是变得很快，夸贬一瞬间，吹得最猛的那些人也有可能踩得最猛：
“今天见到本人了，颜值没话讲，好看到服气。不过那个性格我也是没话讲，真就拽到天上了理都不理人。”
“可不是，别人开开心心卖东西，他就在那里坐着，都不吭一声。”
“举手，在场人员有权发言。我送了他喜欢的老茶饼，递过去都不睬一下，直接走掉，有个姐妹摔在他边上他都不管，就没见过这样的。”
“有点人气觉得能上天了呗。”
弈司看得出来，谢禅不太对劲。
虽然这位朋友向来我行我素也不是什么左右逢源高情商，但还不至于没眼力劲到这种程度。
他划拉着手机凑到谢禅身边：
“你怎么了。”
谢禅似乎不太在意，漫不经心道：
“我怎么了？”
弈司：“你被黑得好惨。”
谢禅：“我本身也不白，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
网上言论有骂的，也有据理力争的：
“我不信，谢哥肯定身体不舒服生病了，你们少发洗脑包。”
“病什么，病也是装的，上回说发烧，第二天没事人一样精神，亏我当时还担心死。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是个兽人了，异能还是不会死的那种？”
“对昂，差点忘了他体质特殊，那估计也不会无缘无故生病。实锤了，就是不想搭理，就是耍大牌，别人参加节目越变越好，他逆向操作，绝。”
“今天其他嘉宾还给小时候照片，就谢禅没有，他是没有童年吗？我还特地为了这个去的。”
“听说谢禅小时候挺苦的，估计没机会拍吧。”
“楼上你听谁说的，估计又是哪个帮着卖惨想出来的吧，我现在走在转黑的路上了，才不信连张照片都弄不出来，他就是懒得给准备。”
弈司已经不想再看了，他望着谢禅，谢禅背对着他，正在喝茶。
他犹豫几秒，轻轻拍了下手。
“啪”一声响，对方毫无反应。
014僵在那顿了顿，轻手轻脚走过去，谢禅刚好半垂眼睫放空。
他伸手在他面前一晃，对方连头都没抬起来。
弈司了然。胸口忽地有点发闷：
“谢禅，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谢禅听得隐隐绰绰，抬头问：“说什么。”
“说你看不见听不见不舒服。”
谢禅愣愣，笑回：“有人信吗？”他说完指腹搭着杯壁慢悠悠地磨，“再来我也不想解释。”
弈司：“我信啊。”
谢禅的动作细微地一停，面上笑意没收：
“那不就够了。”
他坐稳了恶劣的性格，任由网络发酵。
凭借对付齐家时的能耐，想把这些言论删掉压下去，塑造个正面形象太简单了。
可他没有。
房间里安静，外面一片黑沉，风过无声。
最后两天他看不见听不见的情况越来越频繁，身上开始疼得厉害，虽说表面没事人一样观察不出来，但谢禅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弈司在身边照顾他，包揽下了吃喝，有时候一句话要说好多遍，他才会给反应。
其实挺难受的，但谢禅总是一副无谓态度，偶尔逗他，叫他觉得也没有那么沉闷悲戚戚。
那一个晚上谢禅突然问：“想不想看看我原身？不然以后没机会。”
弈司侧头望向他：“调查局不是看过。”
“那时候挨了两针，没发挥好。”
“你现在的状态，没问题吗？”
“没事。”他顿顿，“陪我兜个风。”
014想了想，谢禅要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好了。就算夜里被人拍了照片轰轰烈烈炒一轮也无所谓了。
现在已经骂声一片，再多点没差。
他笑：“行呗，陪你发个疯。”
谢禅听到发疯两个字不知怎么提了下唇角。
“走吧，去阳台，我原身有这里一半大。”
弈司顺着他意思过去，站定后脑袋往回一转：“半个房间？”
“没有，格局小了。”
谢禅说着一撑，提脚跨上阳台窄沿，往回蹲下伸手像是邀请。
弈司一愣：“干什么？这里十七楼。”
“这里下去比较快，我接着你。”
014：……这狗东西是真的疯。
弈司迟疑几秒，握住他手跟着踏了上去，十几层的高空，风吹得头发都乱。
谢禅看他一眼，等他站定忽地松开手朝外一倒。
一切太突然，黑夜里014做了个拉他的手势，没拉住。
弈司满眼茫然胸口一空，毫不犹豫跟着一跃而下。
失重下坠间，风声鹤唳过耳，他听见谢禅的声音沉里带笑：
“我就当你跟我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