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恋
容意其实没想到，赵以恒会把灯红酒绿场所里带出来的那种不正经的孟浪劲儿用自己身上。
她第一感觉就是反感。
看她脸色沉得飞快，赵以恒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好。
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
他平常逍遥快活惯了，这种玩笑开起来家常便饭，但她不是经常出入娱乐场所的女人。
他知道，如果这话是另一个男人对她说，她可能不会这么生气，关键还是因为自己于她是特别的。
追她下楼，他好生道歉。
最后她坐进车里，冷漠地锁上车门，他才隔着车窗哄似的叮嘱了些话，悔不当初地开了车先走。
容意一个人待了会，重新看过宋满城刚刚的消息，刷了会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
“……”
不知道为什么要刷，就是感觉看着和宋满城的文字互动，能把赵以恒那垃圾给忘掉似的。
暮色将起时，她从小区出发。
不过一条街，容意竟偶见那天那少年抱着那只毛发雪白的宠物狗，站路边焦急拦车。
此时正值晚间下班高峰期，能拦到车才有鬼了。
她打着方向盘把车靠过去，降车窗问：“上哪啊？”
少年没想到是她，本想询问搭车，这会儿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半点不客气：“我儿子不舒服，去兽医院。前面紫薇路就有。”
顺路，容意便没多说，驱车前行，让他把安全带系上，抽空看了眼宠物狗状态，没什么精神气，可怜兮兮地呜咽着。
“你刚下班？”少年问。
问完了发现她穿着比较随意，像是刚从家里出来，甚至连头发都没打理，敷衍地用一支彩铅当作发簪插着，少量发丝没拢进去，没个正形地挂在耳边，把脸部线条勾勒得更娇弱柔和。
倒丝毫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清冷的慵懒劲儿。
少年摸着狗，目光多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等她出声才收回来。
“有点事出个门。”容意礼尚往来问：“你住附近？”
“嗯。”
“那怎么……”她顿了舌。
少年解释：“第一次碰见你，我是去那边找个地方吃饭。”
由于总会想到和你擦肩而过的一幕，所以我决定撞撞运气，每天都会掐着相同时间段经过那里，说不准还能再见着你。
不过这些话少年没有说，“这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容意挑眉：“所以？”
少年咬字清晰：“微信。”
－
外地念书的学生一般不会轻易回家，离近的一个月回一次，离远的得等到学期末。故而双休日同一个寝室的在一起吃饭，已经成为了每个宿舍的必备项目。
夕阳那会儿放学的时候，宿舍其他人问宋满城留不留校。
他极有男德地说：“回家。”
火锅店挺热闹。
他刚落座，程文涛就问：“不是说回家么？”
他尚未说话，谭也噗嗤一声笑起来，拿啤酒罐要和他碰杯：“啥都别问，喝就完了。”
能影响大帅比心情、干扰大帅比回家决定的，除了那姐还会有谁。
宋满城屈着长指，抓起面前掰过环的啤酒，和他们碰杯。
易拉罐表面形成的冰雾在他温热的指尖化开，汇聚成一条蜿蜒而下的冷冽轨迹，凝结水珠滴落，砸在他浅色系的运动裤上。
“你又知道什么了？”夏磊轻搡谭也胳膊。
谭也内心挣扎，这种想说却不能说的感觉真难受，于是决定撩一把老虎须，似笑非笑问：“满城，这是可以说的吧？”
宋满城突然也想听听场外人的看法，轻点头：“你随意。”
谭也食指扫了下鼻端，代表我要开始装逼了：“我先前说过什么，她不好追。像她这样的，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硬茬。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按照我的理解，她肯定是把你当亲人了，你首先要做的是打破‘亲人’这层关系。”
“怎么打破？”
宋满城语气平铺直叙，好像对谭也的看法并不意外。
想想也是。
局外人能想到的问题，他这么通透，身为构建“暗恋”的当事人，能不清楚吗。
“就——”谭也绕着手指画圈，实则作为母胎单身，对此事属于两眼抹黑，但前面装逼已经装了一半，至此只好硬掰扯了一个办法出来，“简单粗暴，嗯——搞？”
“……”
宋满城一顿，而后唇间溢出声短促无语的轻嗤。
天花板上灯光敞亮，火锅热气升腾，迫使青年面容淡幻模糊，眼底情绪趋压得愈发消沉阴晦。
他忽然问：“你喜不喜欢钱？”
谭也把涮好的肥牛片往嘴里揣，草草嚼两下囫囵往肚咽：“喜欢啊。”
谁不喜欢钱？
没人不喜欢钱。
宋满城扬着一把潺水似的笑音，黑眸弯起些许：“你会因为喜欢钱去抢银行？”
“你偷换概念，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能作比较。”谭也也笑。
“等会儿。”程文涛八卦好些天，至此总算听懂，稍微打断：“所以你和那位姐没有血缘关系？我靠，我以为你束手束脚的，是因为想搞骨科恋。我他妈都准备和学校举报你了。”
“咳——”夏磊呛了啤酒。
“不是亲的姐就明追啊，不犯法不犯罪有道德有底线就行了。”程文涛磨正屁股，准备出点什么劲爆的主意，当事人手机响起铃声。
来电显示是母亲名讳，宋满城眉尖蹙拢折痕，撇开前厅嘈杂，起身去洗手间讲。
讲完回来的时候，保鲜盒里的圣女果唯剩下两个了。
“……”
我他妈？？
不知过去多久，谭也摸着鼓胀的胃看锅里，确定没什么实打实的货了，默默起身去买单。
过两分钟谭也回来：“老宋你买过怎么不说，让我白跑一趟，前面那人放屁臭死我。”
宋满城叠纸巾擦嘴，没吭声。
喝足吃饱后，程文涛抖着一条腿提议说：“要不咱们去唱歌？”
夏磊：“四个大老爷们？”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校妹子也有去。”程文涛晃晃手机，压声腼腆勾唇：“金色日记知道么？”
宋满城看了程文涛一眼。
她带他去的那个地方，就叫做“金色日记”。
程文涛对那场所颇为熟悉似的，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其他两只单身狗听着心痒难耐。
准备勇闯一回“烟花之地”。
“走啊老宋。”夏磊道。
宋满城纹丝不动没兴趣，意味深长地来了句：“裤腰带勒紧点，我就不去了。”
程文涛：“放心，我们不喝酒，看看就回来，真要喝的话那肯定喝最便宜的。”
谭也笑骂：“傻逼，老宋让你守好处男身。”
耳边暂时清净了。
宋满城低阖着乌黑的眸，流连在与她的微信聊天框里，最近的消息仍停留在她发来的：我接你。
要不要主动发位置给她？
转念一想。
算了，开车安全重要。
收到她发来“位置”邀请，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宋满城抓起包往店外走，接受实时，站路边等待。须臾后，她的车进入视野，宋满城小幅度扬弯薄唇，熄屏手机。
他一上车，容意凑近端详他脸色，轻嗅两下味：“火锅配啤酒？”
她靠近得突然。
宋满城毫无防备，安全带紧攥于掌心，不论多少次像这样被她主动靠近，他都无法静心，尤其是今晚。他只能压着超速失衡的心率，故作镇定地哑声给出反应：“嗯。”
这会儿，校园附近车流量不大，容意往前开了百来米调转车头，簪在脑后的彩铅于活动间掉下来。
毛燥未梳的长发失去束缚垂散，遮住女人莹白肩头。
容意将要皱眉，旁边伸了手过来把彩铅拿走。她解释：“下午刚起，索性没打理。”
宋满城：“还簪不簪？”
“我帮你。”他说这三个字时，实则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了“簪发”那副画面。
避免上个礼拜处理污水的那问题发生，容意咽下“簪不簪无所谓”，把车临时停靠，让青年敏感的内心不再感到“关系见外”。
头发全部拢到后面，她稍侧过身笑问：“会不会？”
“应该。”宋满城道。
于是彩铅别到他自己耳朵上，他把女人的头发收进手掌。车里的冷气打得不是那么低，只是风有些大，女人颈后毛绒绒的碎发像极了蒲公英，突出的那块颈骨上有一颗褐色小痣，点缀在如雪的肌肤上，艳丽分明。
随着年龄增长，再不是以前宛如被05笔芯轻点过的那般模样。
宋满城撤开眼，盘头发。
感觉和自己簪的步骤不同，容意憋了憋没憋住，问：“你给女人弄过头发吗？”
“弄过。”
“谁啊，小对象？”
宋满城听到她感兴趣的语气，心里郁结加重：“卞音。”
人物让人出乎意料，容意以为最起码簪头发的该是个女人：“卞音去泰国了是吗？”
变/性了？
“拍过短视频，戴假发穿古装，两百块求我这双手入镜簪发。”宋满城拿下耳边彩铅，感觉现在回忆起那幕挺恶心人的。
尤其是知道卞音后期配上“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bgm的时候。
容意不算太难脑补到，画面具有冲击感，她笑时头皮一痛：“嘶，慢点，你弄疼我了。”
宋满城顿了顿，把彩铅往外抽了些，打着转，缓缓往里送进：“这样行不行？”
容意“嗯”字没落，感觉不对，捂住头发：“等会插。”
“是不是勾着我头发了？”她轻嘶了口气。
宋满城黑眸迫近，拨弄彩铅头，笔尖那里不知为什么破损，挂了几根头发在上面。
他仔细弄开，准备继续。
“啊？”容意又感觉太紧了，后面绒毛都给揪了进去，她抓着他手腕拉下来，“不要了。”
委屈懒倦的嗓音不疾不徐地钻进宋满城耳朵，他几乎是同时鬼使神差地想到那个梦。
仓促抽走彩铅，他心慌地挥散脑海里突然蹦出的旖旎画面。
容意低着颈，两手搓头皮，长发挡住视线。她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见安全扣解开的动静，抬头只看见青年抱着黑包下车身影。
“砰”地一声。
车门关得不重，但她就是感觉青年在发泄情绪。
容意追悔莫及，想下车追去解释，却看宋满城没走远，进了路边便利店，她决定等等。不过委实没想到，现在的小伙子心里防线如此之脆弱，随随便便能受到打击。
难怪小时候受点打就哭。
难怪白美云和容建林同志仔细叮嘱要照顾好他。
想到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轻生，她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这要出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过了会儿，宋满城回来，但没再上副驾，而是去后座睡觉。他买了两瓶冰水。容意生理期，避免再刺激青年内心，意思意思喝点。
途中抽空看了眼后视镜——
后座空间对青年来说多少有些委屈，躺下来腿都没办法抻直。
视角关系，她只能看到青年下半身，始终抱着包，手搭在上面，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直到抵家，僵滞氛围缓和。
宋满城回房途中顿住身形，转头看餐厅墙边地上放着四五盒礼品，餐桌上还有一个陌生的保温桶。
容意换完鞋，注意他视线，抓住机会弥补：“赵以恒送来的，说上天我受惊吓，他妈给我煲了鸡汤。”
打开盖。
她看了一眼，感觉有些油，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但山药和枸杞瞧起来不错。
宋满城：“你没吃晚饭？”
容意：“不怎么饿。”
宋满城盯着她看了两秒，暗暗检讨了下自己，问：“我给你煮面你吃不吃？”
容意意外挑眉，还没说什么，宋满城把背包拎放餐椅上，从里面捞出两颗圣女果。
“鸡汤番茄面？”
宋满城低眼冷睨保温桶，眼底没什么情绪：“番茄鸡蛋面。”
“那这……”容意琢磨这桶鸡汤该怎么办，夏天就算放冰箱也不宜搁置过久。
“放那吧，番茄和鸡汤相克，不能同时吃。”宋满城进厨房，“我长身体，我吃。”
“……”容意把二者关系理了理，抱着桶跟进厨房，笑道：“你少忽悠我，不要以为我不进厨房不懂这些。番茄和鸡汤相克？那番茄和鸡的子女鸡蛋就不相克啦？”
宋满城拿锅接水，冲那俩圣女果轻佻地抬下巴示意：“我就说个名，但那是番茄么？”
容意：“……”
行。
你帅你煮面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