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龙雪山
铜锁机簧轻响,藏书楼的大门如往常一般按时开启,一群试炼弟子蜂拥而入。洛千站在人群最后,所有弟子都已入楼,赵管事又躺在了那张藤椅上闭目养神,一根竹竿在大腿上慵懒的敲打。
洛千迈步进来走到藤椅之前,一本正经作揖行礼道:“听闻管事大人武功高强,小子一时技痒难耐想与阁下印证一番,还望赐教!”这是赵管事邀战花脸男子时的说辞,却被洛千搬来就用。
赵管事缓缓睁眼,发笑道:“哦?倒是有趣!且看看你有何本事。”
洛千再不答话,手中竹竿做剑,“剑”字剑招已然出手,这一招乃是千字剑典中“剑号巨阙”四剑之首,既然是比剑切磋,以“剑”字式起手先发也算应景。“剑号巨阙”四剑大开大合,施展起来犹如巨剑当头,洛千一个月苦练之下,再使出千字剑法已经像模像样,挥剑之间虎虎生风。
赵管事也不起身,躺在藤椅上手中竹竿信手一挥劈向洛千小腿,这一击拿捏的精准,洛千正提腿上步,腿刚伸了一半竹竿已经后发先至等在那里。洛千不急变招小腿结结实实挨了一竿,就如同是洛千的腿主动撞到了竿上。
小腿被打的麻木,“剑”字招再也使不下去,洛千又换成“号”字剑变幻身形来刺赵管事肩膀,赵管事竹竿一变如长蛇吐信一般缠了上来拍到洛千持剑之手,手上传来剧痛,手中竹竿几乎拿捏不住,刺向赵管事肩头的一剑歪了出去刺再空处。
“号”字剑落空,洛千身形再变换为“巨”字剑侧身横削,赵管事好像早已料到洛千会如此变化,手中竹竿早已挡在洛千竹竿离手三寸之处,洛千这一剑力道贯与剑尖,三寸之处正是力道最为薄弱之处,三寸被挡剑力顿时溃散。洛千剑法再变“阙”字剑欲直刺中门,谁知尚未刺出之时赵管事竹竿已经抵在洛千胸口。
赵管事手中竹竿轻轻一弹,洛千胸口如遭重击,直挺挺从藏书楼飞了出去。洛千躺在地上柔弱胸口站了起来,心中有些兴奋,看来找赵管事练剑之事可行。
洛千回去后又心中琢磨与赵管事交手的情形,反复练习“剑号巨阙”四剑,发现使用“剑”字招时,若出剑再快上一份,上步时脚下慢上一份留几分力道应变,则小腿不会被击中。“号”字剑出手时手应再抬高一寸,剑锋下沉,赵管事的竹竿就无法打到自己。“巨”字横削只是应留三分力道,格挡之下才不会剑力溃散,“阙”字剑亦是同理,出剑之时应顾忌中门,才不会被独守长驱直入。
赵管事出手时貌似每次都能料敌先机,自己剑招尚未使全就被他破了,思前想后原来是自己习惯将连在一起的四字剑法连续使出,如此一来赵管事早将他的剑法看透,看着这千字剑法并非要一气呵成,需的能一字一剑信手捏来,让对手无迹可寻才好。
细细思索之下赵管事每一击恰好点在洛千剑法的病处,洛千将这些病处一一记下,再演练一番统统改正之后又来到藏书楼。
“听闻管事大人武功高强,小子一时技痒难耐想与阁下印证一番,还望赐教!”
几息之后,一道身影从藏书楼摔了出来,洛千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又反复思索印证,回去后又自行演练一番。
修罗门中日月轮转,距离封门入山已经过了半年。
不止从何时起,一名不是深浅的无赖弟子每天都要上门挑战管事老人,每天少则上门挑战一两次,多则五六次,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实力悬殊之下每次都是两三下就被打出门外,弄得灰头土脸滑稽可笑。自古习武之人都注重气节,这种行为哪里是挑战,分明是撒泼耍赖,众弟子对这种无赖做法无不嗤之以鼻。
也有有心人暗中观察了一番,一开始时管事老人只需躺在藤椅上随意挥舞竹竿就能将那名试炼弟子打跑,久而久之那名弟子竟然能在管事老人竹竿之下撑上七八招才被打出门外,又过一段时间,管事老人需从藤椅之上坐起身应对。第二月时,需从藤椅下地起身应对,三个月苦心不辍下来,那名试炼弟子已能在管事老人竹竿下走上十余招而不败。
知情之人无不暗暗惊呼,要知道修罗门中的试炼弟子几乎人人都被管事老人用竹竿敲过脑袋,从没有人能躲开他那当头一击。
有人效仿那名弟子也去找管事老人切磋练剑,头一个人刚进入藏书楼就被卫兵拿住痛扁一顿,原因是持剑入藏书楼,修罗门早有规矩,不许持剑进入藏书楼。第二人学着那么弟子拿着竹竿去挑战,却被管事老人一竹竿打的半月起不了床,从此除了那名无赖弟子,再也没有人敢去藏书楼挑战。
众人猜测,可能是那无赖小子天生一副铜皮铁骨,给竹竿敲上也跟没事一样,众人也不知这无赖小子姓甚名谁,只能将其唤作“铜皮无赖”。
铜皮无赖洛千又一次从藏书楼飞了出来,此番挑战终于撑过了二十招。洛千心中明了,自己能在赵管事手下撑过二十招,完全是对方有意帮他磨炼剑招,大闹修罗门的花脸男武功如此了得,只与赵管事对了两剑就落荒而逃,若说自己武功能胜过花脸男,那完全是天方夜谭。
他也早知道这些试炼弟子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称他为“铜皮无赖”,可他是乞丐出身,要饭乞讨时哪一日不是被街上的泼皮百般打骂凌辱,早已习惯了被人指指点点,对于这种称呼浑不在意。
几个月磨练下来,千字剑法已经纯熟,也渐渐明白每招剑法之间亦存着生化制克之理,一招剑法练的再出神入化,出手之时也有破绽,对敌之时想要在剑招之上取得优势,需得变化多端, 一招一式也要因地制宜,不能拘泥剑招形式 。剑法有快慢之分,不能一味求快,应当在对敌之时根据对方招式快慢变化。
洛千如今已经对剑法的快慢、进退、变化等运用之法灵活应变,一招一式之间信手捏来。可有一点洛千始终不得其法,赵管事运剑之时能将重剑使的力重千钧,轻剑轻若浮毛,有时剑上仿佛带着磁力能将洛千的剑粘住或是引开。洛千无论如何练习都无法在轻重之间随意转换,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这一重关窍若不能领悟,剑法之道将停滞不前。
青天白云,茫茫雪山之中,峭壁飞檐之间,一座雄伟宫殿伫立。古朴幽深,深沉压抑,殿前匾额之上三个金漆大字雄浑苍劲。
大明宫
大明宫中一座露台之上,剑气翻飞,孤影绰约,一名青衫少女剑法灵动衣裙飘飞。一套剑法练完,萧翎凭栏远望。目光所及白山皑皑云雾缭绕,削葱细指划过青衫,一柄腰牌拿在手中,腰牌只上一尊赤红修罗面目森然。腰牌在手中摩挲,眸清如水,一缕幽思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花脸男子悄然立于萧翎身侧“小姐的剑法又精进了。”
萧翎冷冷道:“哦?相比你如何?”花脸男子无奈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武学一道需徐徐渐进,小姐切不可过于急躁。”
萧翎放下思绪收起手中腰牌,剑光再起。
修罗门遇袭之事已经过去一年,自从皇帝松了口,各地官员如蒙大赦,民间秩序也慢慢恢复。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李唐余孽作乱一事,此事无疑是皇帝的一块心病,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一百多年前如今的大雍江山仍是李唐治下,唐玄宗安于享乐,宠信歌妃听信谗臣,大肆修建皇家园林,致使几十年间民生凋敝,各地民怨沸腾纷纷揭竿而起。大雍圣武皇时任归德军节度使,趁此乱世陈桥兵变,一举夺了李唐江山。雍军进入大唐皇宫之时,皇宫之内早已空空如也,大唐皇室自此人间蒸发。圣武皇帝虽然坐了江山,可李唐皇室余脉仍是一块心病,代代皇帝都会派人追查李唐余脉的下落。
大雍监天司乃是圣武皇帝在位是所立,其职责乃是为皇帝充当耳目,监视天下官员百姓。另有一条重任就是追查李唐余孽,时隔一百多年李唐余孽大闹修罗门其势力不容小觑,隐隐又死灰复燃之态。皇帝虽然明面上松了口,实则乃是欲擒故纵之计,故意放开各路关卡令其浮出水面,暗地里已令监天司全员出动监视天下一举一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监天司大统领领曹离正坐在一间阴暗的小屋之中,烛火暗淡照在曹离阴沉的脸面上,让曹离气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气。一名探子一身夜行黑衣,脚步轻轻落在小屋门外,四下观察一番确认没有状况之后,轻轻推开了小门的门。
木门关闭,探子快步走到曹离面前跪地行礼:“参见大统领。”
曹离轻哼一声示意探子起身,探子起身后从怀中摸出一张密封蜡丸承到曹离手中,曹离捏碎蜡丸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遍,抬头问道:“可以确定吗?”
探子口气坚定:“属下以性命担保!”
曹离面无表情点点头:“说说你是如何查到的。”
“属下负责监察中原地区,发现有一个商队大肆收购粮草,于是便多了个心眼派人佯装打探了一番,原来这个商队乃是要采购粮食贩往蜀中去。蜀中自古富庶,近些年风调雨顺怎么会缺粮食呢,属下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于是一路跟踪商队。那商队到了蜀中变化整为零,属下跟着其中一支发现那些人竟把粮食分批运往川西,到了川西之后又把粮食运往雪山之中,雪山之中路途艰难属下无法继续跟踪,只能自行打探,多方查找之下发现雪山深处竟然有一座宫殿,宫殿周围守卫森严,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速速回报。属下猜测那些人定时害怕在蜀中就近采买粮食,会引人注意,暴露老巢位置,所以才饶了一大圈又扮成商队运粮。”
“那你是如何确定那座宫殿就是李唐余孽的老巢。”
“只因那宫殿的匾额竟是大明宫,大明宫乃是李唐皇宫的名称,寻常人谁敢如此胆大妄为。”
曹离面目森冷,探子有些不敢直视,缓缓低下头。“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属下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走漏风声,因此只有属下一人知晓。”
曹离满意的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不错!剿灭李唐余孽你是头功,我一定上奏陛下为你请功。”
探子一脸大喜,不忘跪地谢恩:“都是大统领指挥得当,属下不敢贪功。”
刀光一闪,探子的脑袋霎时间滚落,脸上仍挂着一脸喜色。曹离面无表情,踢开扔跪在地上的探子尸体,走带烛台前取出那张蜡丸中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八个小字:“玉龙雪山,大明宫殿。”,一缕青烟袅袅,染血的纸条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