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媚杀好手
诺亚明白组织让自己教导苏可的目的，他的年纪到一定程度，身体机能总比不上年轻人，总要有人接班，而苏可是当年的佼佼者。
在不同的心理测试和现实测试中，苏可仿佛是一个无机质的机器人，面对任何血腥的、惨无人寰的场景，她的心跳甚至没有为此加快些许。
组织里面的训练，与杀手日常的任务无异，毕竟再好的理论都比不上亲手收割一个人生命来得真实。
而他的存在，是为懵懂的苏可保驾护航，除了大量的理论知识教导，最重要的是在苏可第一次出任务杀/人时，保证她的安全护航人，也是防止苏可有所犹豫的监察者。
杀手不需要感情。
当第一次割开人的脉搏之时，生命的鲜血迸溅在脸上那温热的感觉，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了。
但苏可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杀手，从来没有犹豫过。
当年教导苏可的时候，局限于小女孩的身体素质，所以更注重于格斗的技巧，以及谋略。
即便是诺亚，在某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苏可的脑子实在是非常人可追。
每一次任务的完成，体力损耗极少，一环扣一环的策略，如同替被追杀者一步一步地铺好通向地狱的道路。
“可惜里面没有鸡蛋。”是他的错觉么，竟然听出了一丝小失落的遗憾。
诺亚看着眼前的炒饭，回忆起那段训练，语气已经不那么生硬冷漠，“二号，说出你的要求吧。”
苏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后辈。
若是以往，苏可背叛组织、而追杀的人是他，或许他也会有所犹豫，但显然，现下他是被拯救者，于情于理，情感上都不自觉有些软化。
“先生，我只是恰好想救下你而已。”琥珀般的圆溜溜眼睛睁大看你时，真诚无比，哪怕是诺亚也不得不有一瞬间的怔愣。
“二号，分别之前，说出你的要求，不然作废。”诺亚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总会有原因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拯救别人，更何况她是一个完美的杀手。
诺亚不认为短暂的师生情谊，能够让苏可冒着共同死亡的风险救下自己。
“好的先生。”极快的应答，温顺的话语让诺亚有些意外，却也不打算追究，他总会自己找出来，或者，时间总会告诉他答案。
“以后请叫我可可。”停了一瞬，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加重了声调“里面加了迷药，对身体无害。”
诺亚只以为叫她“可可”是一个称呼的改变，根本没认为是个要求，没放在心上，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站在那里、好像在说着这份炒饭放了糖一样自然的少女。
“要带先生去一个地方，我没有办法保证完全瞒得住你。”即便谋略多诡的苏可，也不敢保证诺亚不会在中途找到办法逃脱，转移的风险太大了。
诺亚虽然是受伤昏迷，但坚强的意志和强悍的体质会令他很快醒来，这也是一个优秀绝顶的杀手必备的要素之一。
她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单独扛着一个成年男性离开已经很费力气了，刚才那段短暂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转移诺亚，现在所在只是一个离刚才战场不远的废弃房间罢了。
直白得令人窒息的语言。
苏可这样说，确有根据，在黑暗甚至封闭环境中辨认或留下标记，或者借助有力条件逃脱，是每个杀手的必修课，何况长期占据组织一号的诺亚。
但诺亚却在思考苏可是否考过了“语言的艺术”这一门课程，很多走媚杀路子的杀手在语言艺术方面真是登峰造极。
虽然苏可不走这一路子，但她真是谈话终结者。
即便是诺亚，也未曾有过被人直白说出饭中有迷药，就是为了迷倒你的经历。
当初教习的时候苏可也这样子吗。
诺亚有心回忆，却发现苏可当初沉默寡言得仿佛一个哑巴。
炒饭在苏可略显僵硬的一次次动手喂食中，被安然地送入诺亚口中，他心中有些异样，头一次被人喂食，想要说自己吃，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绑起来。
好吧，这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要做的，保证敌人的无害而束缚四肢也是必须的手段，没有直接挑/断筋膜算得上是仁慈了。
随时保持清醒是杀手的基本，但这样的情况下，已经退让了第一次的诺亚，显然不在乎再退让一步了，毕竟再如何也不会比失去生命更惨。
为了保持秘密，让人陷入绝对的昏迷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黑暗又一次袭来。
诺亚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透明天花板，顶部却隐隐透着莫名的暗。
从类似手术操作台的机械床上下来，环顾四周，不知名的仪器整齐地排列在一侧，整个房间用类金刚型玻璃制造，触感光滑仿若一体成型。
上前敲一下，目前国际上最坚固的防弹款式。
当年他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任务人物车载的玻璃就是这个，木仓击对它的伤害几近于无，最后是他摸寻清楚目标人物的出行变化，在其经过的路线上埋了地载弹，从车底盘整个炸翻才完成了那次任务。
而现在，整个空间都是这样的玻璃。往后还有两扇门，不知通往何处。
但仅眼力所致，都是大手笔、绝无仅有。
绝对坚固的半蛋壳建筑，底下是岩石层，没人能从地球岩石圈炸上来，哪怕他退化成一只蚂蚁，恐怕也没人能伤害他。
就是不知道要用来做些什么。或许就是苏救下自己的原因？要偷偷做人体实验。
有些残酷的实验必须要强悍的身体素质才能扛得下来，诺亚回想组织内的生物试验，光是狮身人首这一项就挑战了他的底线，如若那样，那还是死了算吧。
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不了解清楚就吓自己是最不可取的。诺亚停止了无端的猜测，事情在没有得到主人明确的答复之前，一切无意义的想法都是浪费时间。
他返回中央的实验床，细细检查着自己身体上的伤，愈合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伤口有着快速愈合的轻微疼痛和瘙痒。
苏可还用了药，这样的药物他也曾经见识过、用过。
作为组织不可或缺的头号杀手，他的价值会得到最大的利用，作为“值得拥有”的人物，在进行极其困难的任务时，曾经从组织领取过类似的药物。
又一样罕有的东西。
一面墙应声打开，纤细的身影从门外走进。
“先生。”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欢快，仿佛见到自己的珍宝。
诺亚转身望向来人，随声问：“我好得差不多了，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我会离开。”，顿了一下，“你有什么要求吗，二号。”
听到诺亚的回复，方才还欢快的声音完全低落下来，“先生，叫我可可。”
诺亚有些奇怪为什么二号要执着于称呼，却也没多放在心上，随了她的心意，“可可，你有什么要求吗？”
“哪怕用生命？”声音再一次响起，些许起伏，更多的是跟以往一样的清冷，仿佛拯救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样也好，压在心口的磐石挪开，诺亚心里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又隐隐有着些微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失落，“哪怕用生命。”
本身这条命也是输给苏可的，哪怕一命抵一命，自己也不会更亏。何况苏可背着组织，苦心孤诣救下自己，绝不会是为了让自己去送死。
“我不想要你的性命，先生。”苏可放柔了声调，从夹克内掏出一管湛蓝的液体，利落地开瓶，针尖插入，液体被缓缓推进针管，前推，液体浸润针头，“可能会有点痛，先生。”
她自言自语式的话语，又跳过了诺亚的回复。
听说东方人擅长一种叫做踢皮球的回答方式，顾左右而言他，现下他只觉得自己隐隐一口气在胸口憋得有些难受。
“先生，原来你怕针刺痛吗？”苏可声音带着些许上扬，仿佛被这样子的事情惊讶，“青筋隐隐可见。”
又带上些许怜爱，哄骗小孩的语气，“别怕，我看书说，呼呼就不痛了。”
语毕，精准找到手臂血脉处，手疾眼快地推进药剂，再快速拔出用棉签按压针口。
然后，竟真的“呼呼~”两下。
药剂的特殊性的确让痛楚来得剧烈而迅猛，但苏可呼气的动作同样来得太快、太温柔，以至于诺亚没有反应过来。
微暖的气息与冰冷的皮肤表面接触，诺亚只觉得酥麻从针孔处如闪电蔓延上心脏，带来异于往常的快速跳动。
药剂有毒，这是诺亚的第一反应。
马上他又反驳了自己。
真想要致命，没有比一开始熟视无睹他的直接失血死亡更轻松了，甚至连补刀都不需要。
年龄的增长带来更多感情上的经验。
想到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马上不可思议地否决。
他不应该接受苏可的施救，哪怕是当时的当场死去，也是应有的宿命。诺亚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有一瞬的悸动。
现在诺亚只觉得她学会了东方的太极，杀人于无形的那种，他的心就像是猫笼子里的老鼠，被逗趣得四处逃窜。
看着苏可清明的眼眸，那只猫儿可能还一无所知。
诺亚咬紧了牙帮才不至于让自己口出恶语。
她没有走媚杀的路子，却仿佛天生自带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