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商羽顶着肿的没了双眼皮的肿眼睛，去跟肖文吃早餐。
“这是怎么了？”肖文一看见商羽就吓了一跳。
“文儿啊，出大事儿了。佟秋又来乱我心神。”商羽就是心里再难受也很少在人前露出太多颓丧。
“你俩昨晚在后面都说啥了，能把你弄成这样？”肖文无比地好奇。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的初吻居然不是在恋爱中奉献的……”
“！”肖文刚刚挑了一筷子米线，整个人僵住，下巴都要掉到米线碗里了。
震惊了几秒她才回过神来：“不是，你们不是一年没见了？刚见面就死灰复燃还突破了之前的进度？这是什么神转折？”
“我……我也不知道，喝多了吧。何况，他和姜莹莹还在谈恋爱。我感觉他是在补偿我，过去对我太狠了吧。”商羽再提起来还是满心的委屈，鼻子一酸，硬忍了下去，“他抱着我说对不起，也没别的话了。”
“……”肖文无语，“佟秋这演的是哪一出？不能把话说明了吗？他要干嘛，脚踩两只船？还是暑假没女朋友陪太寂寞？”
“渣男！”商羽说，“那边有女朋友，这边还要来撩我，就算我不接受，女朋友也是稳的。我接受了，暑假他可不是就滋润了。”
“……”商羽这气话说得肖文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尝试让她冷静，“可你跟他已经很熟了，你觉得的他是那种人吗？”
“唉……”商羽搁下筷子，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他心软，所以才觉得他不过是在补偿我，喝多了没控制住而已。”
商羽顿了下，抬手撩了下耳边散落下来的发，接着道：“曾经跟我已经暧昧到那样了，都没有一句正经的表白，但能在楼下给姜莹莹送花，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所以我把他推开了，我不能接受这么……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
“那怎么办？”肖文也纠结。商羽的性格她很了解，她跟佟秋那点儿事儿她最清楚，她也明白商羽因为这段曲折的感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她的倔强和好强让她说不出口，既不愿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更不愿意在佟秋面前讲出来。肖文甚至不敢鼓励她跟佟秋摊牌，因为她也害怕佟秋真的就是一时兴起，让商羽再受一次打击。
“不怎么办，他什么也不说，我就当这件事儿过去了吧。我心如死灰了……只有腹肌小狼狗能安抚我了~”商羽说完又开始埋头吃米线，藏住了自己暗淡的眼神“何况他在成都，我在北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未来，顶多就是这一个暑假。他做个‘渣男’，我扮一回绿茶，又有什么意思呢……”
晚上没睡好，中午商羽睡了个踏实的午觉，一觉睡到了四点，被枕头底下的手机震醒了。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打开一看，是佟秋，她还在周公那儿的意识瞬间归位。
air：酒醒了么？傍晚来接你去兜风。
昨天吃烧烤的时候，商羽确实在大家聊到骑摩托的时候，插嘴说让他们谁带她出去遛遛。佟秋当时也没说话，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还记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舍得拒绝，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去看看佟秋会不会是要说些什么。
peach：醒了。几点来？或者哪里见？
发完消息，她翻个身，揉揉头发，正要翻身起来，手机又震了。
air：6点半，你家出来大路口见。
商羽一边想着，回的还真是快，一边起来打整自己，准备去看会儿书。
吃完饭，收拾好也就大概6点10分了，商羽怕蚊子，换了长裤，穿了件吊带，又披上了一件牛仔衬衫，没扣扣子，下摆抓起来在腰间打了个结，越发显得腰纤腿长。
她迈着急促的脚步往外跑，脸上有些期待，也稍微有些不安。跑了几步，又缓下来，尽量恢复平时的步伐，却又忍不住越走越快。两分钟的路程，此时显得既长又短。
甫出到马路上，商羽一扫就看到了背对着她跨坐在摩托上的佟秋。佟秋一条腿踩在车上，一条腿斜撑着地，脚上穿着棕色的马丁靴。一反常态地，佟秋没有穿白衬衫，却穿了件黑色的t恤，露出小麦色胳膊，纤长有力的肌肉在皮肤下鼓起，一手搭在车上，一手正拿着手机看着什么。这样的佟秋跟之前校服白衬衫那种斯文温和的样子相比，颇有些洒脱不羁的感觉。
商羽心砰砰跳着，走近佟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跟他打招呼。
“哟~久等了~”
佟秋回头看她，把手机放回裤兜，“我也刚到。走吧~”
商羽站着没动，佟秋看她一眼，跨在车上一边往前挪，给她让出更多的空间，一边打趣她：“腿短上不来吗？给你找个小板凳？”
商羽哼了一声，抬腿一撩，从后面跨坐上去。佟秋骑的这辆车是个比较轻巧的越野型摩托，没有后面的行李箱，座椅后端还略微翘起，商羽需要脚上稍微使劲，才能撑住自己不要整个人往前滑，贴到佟秋身上去。商羽一坐上去，缓震器明显往下，还发出了轻微地咯吱声。佟秋就乐了：“嗯，明显增加了质量，待会儿怕是要骑不动了。”
商羽骂了句“滚”，手往后抓住车架后端的翘起。跨坐的姿势让她需要把双腿分得很开，她绷紧了肌肉，阻止自己整个人滑到佟秋背上去。
佟秋感觉到她坐好了，便往后一坐，车往下一沉，商羽不可自控地往前一滑，她猛地反手抓住车后架，大腿内侧却还是贴上了佟秋的腿。她正企图挪动一下，就听见佟秋缓缓地说，“抓不稳的话，搂着我应该好一点。”
佟秋的坚实的背就在商羽眼前，离她的鼻翼不到十厘米，t恤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随着他胳膊的动作拉伸着。佟秋的体温随着他的动作，像微小的海浪，一波波轻轻扑向她。鬼使神差，商羽心一横，抬起胳膊结结实实环住了佟秋的腰，整个人也随着她的动作贴上了佟秋的背，从胸口到腰腹，两个人的体温就这么隔着布料熨帖在了一起。
佟秋身体绷紧了，微微低下头，眼睛往下，看着搭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手指葱白一样修长圆润，指间透着健康的粉红，指甲修剪得圆润，掌指连接处的关节却很明显，手指微微用力的时候，手背上的几根指骨就变得明显，尤其是无名指和小指间的手背上，凹出了一个可爱的浅浅的小窝。背上突然贴上的软软身躯，最初的微凉感来自衣服，然后就传来了相似的体温，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熨帖平和了。
商羽非常克制地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偏过头，把脑袋也轻轻偎在了佟秋背上。她感到佟秋忽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接着就感觉到了佟秋把头往后一仰，后脑勺顶了顶她的头顶，分外宠溺又依恋地蹭了蹭。这次她清晰地听到了佟秋的叹息，她的右颊贴着佟秋的背，他的肩甲骨轻轻硌着她。她一时想撒手，觉得不应该这么亲密，又不舍得放开。想要开口要个说法，又怕自己一问，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拔掉的荆棘，又猛地生出来把自己肺腑扎个对穿。商羽只这么倚着佟秋，心里百转千回，一言不发。
良久，佟秋有些低沉的声音随着胸腔的共振传到商羽耳朵里：“坐稳，出发了。”
商羽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右手随即抓住了他身前的衣服。她知道自己对佟秋的感情像一片汪洋，连她自己都摸不清深潜。虽然她一直逃不开这片海，可她现在学会了在这片汪洋里漂浮着自保。佟秋这两天来的温情就像给她塞了一块铅，在水没顶之前，商羽觉得自己还能再抓住那么一会儿。
佟秋发动摩托，轻点离合，一偏车头，摩托就冲着夕阳留下的红霞驶去，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驶到了郊外的道路。青黛色的山影间是大片的绿色稻田，正是稻花盛放的时候，稻香味飘满了路边田间。商羽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暗下来的天空中亮起了第一颗星，西北偏北，是金星。她盯着星星看了好久，总归，这次不会眼前一片黑了吧……
又往前骑了一段路，天暗得只有西边尚还有微微的一线暗红，前后时不时有小车掠过，佟秋在不知名的路边放满了速度，往右下了公路，拐上了田间的一条仅容得下两人通行的小道，应该是农民下地时走的路。商羽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里有个小小的岔道。正要开口问，佟秋就停了下来，她便松开了手，率先下了车，转身打量着周围。
这里正好是整片麦田的中间，一边远处是小城闪耀成一片的暖黄灯光，另一边是大片黑色的山延绵到太阳落下的西边，公路的对面也是稻田，只是没有这边这么广阔。公路上时不时有车路过，带来一片一闪而逝的光。田间的蛐蛐儿和青蛙此起彼伏地演奏着夏夜奏鸣曲。
佟秋停好了车，拔下钥匙，冲商羽说：“走，往里走~”说着就带头往前走，遇上了不平整的地方，就停下来提醒商羽。
“有沟啊，看着点儿。”佟秋说着，伸手给商羽，想要扶她一下。
商羽低头看，是个给田间导水的水渠。这一片种的都是水稻，需水量很高，田里密密的绿色稻禾脚下都是水，每片稻田间也会有一些略深略宽的小水渠，防水的时候就能连起一大片田。这一步就能跨过去的水渠，商羽压根没放眼里。
“不用。”语毕她轻盈地一跨，就到了佟秋身边。佟秋笑了笑，收起手继续往前带路。
走着走着，商羽发现了玄机，稻田间有隐约亮起的微光。
“佟秋！”她惊喜地喊道，“萤火虫！”
佟秋停下了脚步，回头站在她身边，带了笑看着她：“你发现了。我前几天过来溜达，发现这里有萤火虫，就想着带你来看。”
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色夺取了注意力，四处找着萤火虫，丝毫没有注意到佟秋一直带着笑看着她。
“哇，那边好多~！再往里走是不是更多？”她兴高采烈地凑近佟秋。
“嗯，还要往里走吗？”
“好啊~”商羽兴奋地轻轻推了佟秋一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又继续往里走了几十米才停下来。稻田里散漫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这里亮一下，那里亮一下，忽忽悠悠，闪闪烁烁，飞到半空，又舞蹈着落在稻叶上。
佟秋在地上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土块，抬手扔出去，惊起了大片的萤火虫，星团般闪烁着飞舞，商羽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一脸满足地看着眼前明暗闪烁的萤火虫。
几只萤火虫往商羽和佟秋这边飞来，在两人周围慢慢悠悠地上下飞舞。佟秋伸出双手，用手掌拢住了一只飞到身前的萤火虫，递到商羽面前，轻轻张开手。
那只萤火虫拖着自己的小灯笼，翩翩从佟秋手心里飞起来，从商羽眼前飞过，淡黄色的荧光微微照亮了商羽开心的笑脸。
“太美了~”商羽一脸痴迷地看着那只小小的生灵，眼神紧追着它飞远。
起起落落的萤火虫们像星子一般在夜空里起舞，稻花的清香萦绕在鼻间，夏夜的凉风卷起蛙鸣与虫鸣。佟秋看了商羽半晌，抬头看了看夜空，正值盛夏，猎户座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北斗七星挂在天上。
“商羽，你看，北斗七星和北极星。”佟秋面向北边，伸手指了一下星空。
商羽闻声抬头望去，七颗星做成的勺子和闪亮的北极星分外明显，刚刚好缀在夜空的一侧。佟秋却回过头来看着商羽。
她仰起头看着星空，下颌线勾起完美的线条，马尾甩在脑后，被夜风轻轻撩起散落的发丝，五官因为夜色不太分明，但眼里却因为盛满了星光而熠熠生辉。也许是因为一直站着没怎么动，飞舞的萤火虫慢慢地围绕着她，如众星拱月般给她周身撒了一层神圣的光。
闪耀的星空落在她眼里，她的眼像宇宙一般深，眼里的光星云一般流转；一片黑暗的稻田里，那些星子一般的精灵围着她，明明暗暗地，她仿佛就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她像月亮一般美好，佟秋心里想。他一度克制着自己“上九天揽月”的痴想，曾经想托春天的猎户座转达他的心意，却忘了夏季是看不到猎户座的。他一度不曾妥善对待她月辉般澄澈的感情，让这“九天月”蒙尘两年。他后悔又自责，打定主意要对她剖白自己，找了这个浪漫地方，带她看萤火虫，带她看星星。如今他再次看见了她眼里闪亮的光，却又再次犹豫了。
她要去北京，而他只能返回成都。她还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生。她头天晚上连着推开了他两次。她惊慌地逃开了他的吻。她连喝了酒都还记得拒绝他。他能感受到她的犹豫和纠结，也能感受到她对新生活的期待与向往。
他对她的试探都像打在了棉花上，她一边视而不见般沉默，一边配合着他，只要他开口说。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开口说，她便会同意。这并非来源于他的自信，恰恰相反，这来源于他的自卑，商羽对他从没真正狠过心，他觉得自己是被她怜悯的那一个。
他自认为凡事都能比人多想一些，想得更远更全面一些。偏偏在商羽这里，他无法控制好自己，便也无法想得全面。他害怕他不顾后果地要求在一起，会被中间几千公里的距离打败，会被缺少的安全感打败，而他一直珍视的月亮，要再受一次委屈。
要抓住她吗？要不顾后果地再试着抱紧她吗？佟秋又一次拷问自己，现在的你能守护好她吗？敢承诺她一个未来吗？
“商羽。”他低哑着声音喊她，身侧的手紧握了一下，往她身边走近了些。他带起的气流把她身边那些闪亮的荧光吓得散开。
商羽扭头看了一下飞散开的萤火虫，又抬头看向他，“嗯？”
佟秋没有接话，定定看向商羽的眸子。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已经乱做了一团。他赌一般正待开口，“我……”
一只萤火虫从商羽眼前掠过，商羽猛地躲开了他沉沉的带着些许痛苦与犹疑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逃避。
佟秋一愣，商羽心慌的逃避太过明显了。她并不想要一个告白，她也不想要他了。
佟秋的心像被扎了一下，紧缩着抽痛起来。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打破她的平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他欺骗自己。
于是佟秋强迫自己平静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商羽再没有看他，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被夜风抚动的麦田和那些带着黄色光圈的小精灵。听说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那吹不熄的光芒，只为证明自己曾漂亮地坚持，再被牢牢记住。
回程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商羽拽着佟秋腰侧的衣服，时不时放开一只手，伸开来感受风从指间穿过。盯着稻田，远山，公路两边的行道树，远处田间时不时亮起的萤火虫，连同佟秋充满怜爱的蹭头，他送到她面前的那只萤火虫，夜风的温度，田间的虫鸣，甚至从身边掠过的汽车的引擎声，她都想刻印在心里。
什么也不用解释了，这份补偿安慰大礼包，我收下了。她在心里对佟秋说。
小剧场：
佟秋：退堂鼓一级表演艺术家
商羽：？请结束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