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吕臣大起苍头军

    章邯平定了陈城，在城中招降纳叛。没过几天，忽然有捷报传来，说宋留听说张楚王战败，就从武关撤回，走到新蔡时，被杨熊赶上。双方打了一仗，杨熊大获全胜，还把宋留给捉住了。章邯得到这个报告，非常高兴，就让杨熊把宋留送到咸阳去，让朝廷处置他。章邯见陈胜已死，武关也安全了，就杀牛宰羊，犒劳将士。

    在酒宴上，将士们看到章邯对庄贾非常器重，心里很不高兴。宴会结束后，司马欣等人就对章邯道：“庄贾是陈胜的车夫，他杀了主子前来投降，虽说立了大功，可我听说他已经干过两次杀害主子的事，像这种不义之徒，您为何还要让他做官？”章邯笑道：“我也清楚这种东西不足为虑。可当今的天下，像陈胜这种无法无天的反叛者还有很多。我已经得到报告，说泗水郡的沛县有个叫刘邦的亡命徒也聚众造反，他们杀了县令，闹得十分猖獗，不过听说他们最近也起了内讧。我推荐庄贾当官就是让反叛者的部下尽早杀了他们的头儿前来投降，这是挖解贼众的一个办法。所以说重赏一个微不足道的庄贾而使贼们互相倾轧生乱，这有何不可呢？”众将听了章邯的解释，都佩服其高论。

    过了几天，军士们又来报告，说李由和魏咎交战，大获全胜，李由已经攻占了大梁城，魏咎逃到临济去了。章邯就召集众将道：“现在陈胜的窝已经被端，剩下的小股势力也不足为虑！自从我们出关以来，先后夺取三川、占领颖川、打下陈郡，现在又得到了南阳，山东的叛军都是闻风丧胆，真是树倒猢狲散。不过泗水郡反叛的人很多，我们应该趁势向东，一举扫平那些余孽。”大家听了章邯的话，就齐声道：“将军威武，讨伐泗水！”忽然又有军士前来报告，说陈胜失败后，一些张楚的将领逃到了固陵和阳夏二地，他们人数众多，闹得很凶，还扬言要杀向陈城报仇哩。章邯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张楚的余孽还是后患，就留下一些兵马，叫他们帮助庄贾守卫陈城，然后率领大队就向北进发，准备要彻底地扫清盘踞在这两个地方的张楚力量，然后再征讨泗水郡。

    吕臣带领大家来东方寻找张楚王，因为大家不敢张扬，因此走的很慢。一天，他们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忽然和令尹王植相遇了。吕臣真是喜出望外，就问大王在哪里。王植翻身下马，跪下来就大哭。吕臣大惊，急忙下马，问王植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植就把庄贾如何杀害大王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说张楚王已经死了，都震惊不已，有人竟然失声痛哭起来。王植自责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大王，真是没有脸面再见到诸位，可我不杀庄贾，死难瞑目啊！”吕臣无奈道：“现在事已至此，王大人有什么打算？”王植道：“我准备招募一支兵马杀向陈城，一定要杀死庄贾这个狗贼，替大王报仇！假如你们认为我的罪过太大了，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杀庄贾，我就马上自杀，来向诸位谢罪！”说着就把剑放到了脖子上。吕臣强忍悲痛道：“大王之死并非大人之过，你也不必太自责。我们应该同心协力，一同替大王报仇！”王植这才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兵马大权应该由吕将军指挥，我们要和章邯决一死战！誓死悍卫张楚政权！”众人就异口同声道：“誓死捍卫张楚！”吕臣见大家同仇敌忾，士气可用，就和王植率领大家向新阳进发。

    这时的陈地，因为庄贾杀了张楚王被秦国封为郡守，事情传开后，人们都对庄贾纷纷谴责。王植和吕臣来到新阳，王植就写了一篇檄文在四处张贴。檄文上说：

    吕臣等人谨以大义布告四方：庄贾原系张楚王的车夫，在南下转移途中，因见楚王落难，便背信弃义，丧心病狂，杀害了大王，然后拿着王的首级去向章邯邀功请赏，故而做了秦国的郡守。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如果不除掉，天下就没有公理了。现在张楚王的所有旧部，个个同仇敌忾，发誓要杀掉这个贼子替楚王报仇。楚地的百姓如果看到檄文，就尽快到新阳来聚义。我们决定每人头扎一块黑色的头巾给楚王戴孝，所以我们的军队就叫‘苍头军’，是专门替楚王复仇的军队。

    吕臣把檄文贴出后，果然有几万人前来参军，其中大多数都是张楚的旧部。王植和吕臣见人马越聚越多，就准备起兵。有一天，二人在县城中心的演武场上检阅了军队。吕臣和王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讲话，见队伍斗志昂扬，跃跃欲试，每人都用黑头巾扎头。吕臣就高声道：“逆贼庄贾拿着王的首级做了郡守，这个见利忘义的狗贼实在是可恶至极！我们一定要杀了他替楚王报仇！”将士门就一齐高呼：“杀死庄贾！报仇！……”吕臣又道：“弟兄们，我们的苍头军是一支特殊的复仇军队！你们再看这是什么？”话音刚落，就有两位壮士扛着两面大旗走上了高台。大家仔细一看，旗上分别写着四个大字，吕臣就看着字高声道：“活捉庄贾！报仇雪恨！”将士们就一起高呼这两句话。吕臣见一切都准备好了，就下令道：“兵发陈诚！”这支愤怒的复仇军队就向陈城杀奔而来。

    庄贾当了郡守后，就派人把以前的族人、亲戚、朋友全都接到郡中来享福。有一个朋友却坚决不去，他说：“庄贾是靠缺德的办法，换来的富贵，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就没有去陈城。庄贾就在城里整天大摆酒宴，恨不得享尽人间的富贵。谁料有一天，他宿酒未醒，却飞报祸事了，原来是苍头军打上门来了。有人忽然来报告，说陈胜的余党吕臣纠集了一支人马从南面杀来，他们头扎黑巾，号称是复仇军，还扬言要……”报告的军士欲言又止。庄贾就从床上翻起来问：“他们要干什么？”军士只好说：“他们要替陈胜报仇，说是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他们已经杀到了城下，请大人快快定夺。”庄贾听说有人要来杀他，吓得不知所措，就急忙来到城头上察看。只见这支军队就像是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黑压压的一大片，像潮水一样涌到了城下，并且直接叫庄贾滚出来，接受惩罚，喊杀声惊天动地。庄贾看到苍头军中的那两面旗帜，吓得失魂落魄，就连滚带爬地向城下逃去。秦军们看见郡守的样子，害怕外面的人听见，就爬下来笑，有人竟然把屁都笑出来了。

    庄贾一口气跑到府衙，就大呼：“救命！”左右服侍的人正好是关中人，就用关中话道：“你是一郡之主，应该指挥军队退敌，反而喊救命，你不怕把你的婆姨们失笑死吗？”将领们就强行把庄郡守架到城楼上来。庄贾从垛口里哆哆嗦嗦地向下偷窥，只见苍头军把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是一文一武，同在一辆战车上指挥，正是统帅吕臣和令尹王植。吕臣老成稳重，忠义凌然，只见他全身甲胄，持戟佩剑，威风凛凛。等到四处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就用鞭子指着城上骂：“庄贾！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狗崽子！快快打开城门，我要用你的狗头祭奠大王！”庄贾一听这话，吓得差一点儿背过气去，就战战兢兢地道：“做官封侯，人人有份！陈胜能做楚王，我庄贾就不能做郡守吗？你们快快退了，不然章……邯将军一到，你们就死……定啦！”吕臣怒发冲冠，一声令下，苍头军就向城下涌去。一时间杀声震天，苍头军就向城上攻去。秦军见他们的郡守不靠谱，便自行奋起反抗。苍头军攻到了天黑，还没有拿下来，就只好暂时停止攻城。

    这天晚上，庄贾汗流浃背，坐卧不宁，到了深夜才朦胧睡去，忽然看见张楚王提着剑来杀他。庄贾急忙逃走，却被绊了一跤，惊醒了才知道是个梦，就吓得不停地哆嗦、抽搐，再也无法入睡。次日一早，忽然又听到鼓声大震，苍头军又来攻城了。庄贾又被左右的将士架到城楼上。吕臣看见了庄贾，大叫道：“城上的人听着，我们要替楚王报仇，谁要是砍下庄贾的狗头，城破之后一定能赦免死罪！若是有谁保护他，城破之后就要千刀万剐，诛灭三族！”庄贾吓得回头看着左右，道：“你们谁敢杀我？谁敢杀我？我是郡守，谁敢犯上？章邯将军来了就灭你们的族！”忽然一人走下城楼，就砍死了守门的秦军，打开了城门，然后大叫：“吕老将军，快快进城！为楚王报仇！”吕臣见有人接应他们，就率领军队冲进了城中。

    原来这个人名叫娄开，是个义士，他见庄贾卖主求荣，早就想杀他报仇，只是孤掌难鸣。现在见吕臣包围了城池，就做了内应。苍头军便冲上城楼抓住了庄贾。庄贾长期驾车，腿脚也跑不动，就被义军绑了起来。其余的人都降了。吕臣和王植率军杀到了府中，早有人把庄贾的族人、亲戚、朋友总共一百多号人全部抓了起来。苍头军将他们全部杀了。这些人真是享福不成反遭殃，跟着恶人无下场。当天晚上，人们因为重新占据了陈诚而联欢庆贺。王植长吁短叹道：“现在虽然捉住了庄贾，但是大王已经没了！”吕臣道：“王大人不必悲伤，明日我们就设一个灵堂，用庄贾的头祭祀大王！”王植道：“大王的遗体在下城父，应该迎回来重新安葬。”吕臣就连夜派人到下城父迎取张楚王的遗体。

    数日后，张楚王的遗体就迎回来了。吕臣命人用檀香木雕了一个精致的头，连同身子安放在一起，又喷上香料，重新安葬。这天，楚军将士身穿缟素，为楚王举哀发丧。吕臣命人把庄贾押到祭案前，大骂猪狗，然后喝令刽子手行刑。庄贾早就瘫了。刀斧手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吕臣就用脑袋祭奠张楚王。祭奠完了，吕臣担心秦军来毁坏张楚王的遗体，就把他偷偷地运到较远的砀县埋葬了，还在墓碑上写了‘隐王’二字，有同情和哀怜的意思。随后吕臣仍以张楚为国号，高举楚国的大旗，继续号召百姓反秦复楚。

    两天后，有人拿着一份信来见吕臣，吕臣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

    王植没能保护好大王，本来无颜见诸位将士。现在大王的仇已报，希望将军今后联络东南义士完成楚王未竟的事业，王植虽死而无憾，就此别过。

    吕臣看完信，就赶紧对送信的人道：“你速去请王大人来。”信使去了不大一会儿就来报告：“王大人已经不知去向。”吕臣知道王植隐居去了，就叹息了很长时间。

    张楚王虽然死了，但是他生前封立和任命过的王侯将相们，依然竖起反秦的大旗，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形式，起义仍在进行，抗争如火如荼。这时，项梁领导的江东起义就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