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英雄末路遭暗杀

    吕臣追上张楚王，把董翳中埋伏的经过向他讲述了一遍。楚王非常高兴，就率领大家向东南进发。一路过新阳，急匆匆赶路，前方到达汝阴县。这里有张楚的军队把守，将领们闻听张楚王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大家进城后，吕臣见兵马不多，就全部驻扎在城中。到了晚上，后面的军士飞马来报，说上柱国已经殉难了，章邯也已经占领了王城。张楚王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口里不停地大呼：“上柱国忠勇！上柱国忠勇啊！”

    这天晚上，张楚王和大家吃过晚饭后就睡下了。吕臣出去巡城，时间不大，忽然跑来向张楚王报告，说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支兵马，到城下不停地叫骂。张楚王就率领大家来到城头察看。只听城下的士兵大叫道：“我们都是邓宗将军的部下，从寿春赶来，听说邓将军被大王杀了，这是真的吗？我们现在要替邓将军报仇，你们快把楚王交出来！”张楚王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吕臣就哄骗他们道：“我们是从陈城赶来的押粮官，前方战事吃急，不清楚邓将军的情况，城中哪有什么楚王？”军士道：“听说白天有王驾来此，肯定是大王的车驾，你们快快打开城门，不然我们就攻城了！”张楚王听着听着就来气了，便勇敢地站出来道：“竖子！堂堂楚王也是你们随便想要的吗？邓将军为国杀敌，真是忠义之士，而你们来到孤的面前，竟然如此放肆，简直就是盗贼，怎么会是邓将军的部下？”城下的军士一听这话，就不敢再放肆了，但是他们也不离开，还说要得到一些赏赐。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梆子响，呼啦啦又来了一支兵马，把九江兵围了起来。九江兵一看围他们的人多，就灰溜溜地撤围走了。这支兵马见九江兵退了，就来到城下。他们中间领头的一人大叫：“臣王植前来护驾，请大王快开城门啊！”张楚王一听是王植来了，真是感到意外，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惭愧道：“爱卿，孤没有听你的忠言，将你驱赶，你为什么还来护驾？”王植道：“大王啊，臣自从离开您，每天都在打探陈城的战事。今日听说有王驾来此，臣断定就是大王的尊驾，于是率领子弟兵前来护驾，不想大王果真在此！”张楚王听了王植的陈述，大为感动，就叫军士放王大人进城。

    王植进了城见到了张楚王，哭拜于地。张楚王将王植扶起来，也是激动不已。二人就携手来到府堂内坐下。张楚王就把邓说从颖川逃回陈城，还如何陷害邓宗的事情一一说知。王植见事亦至此，就安慰道：“请大王不要太自责，现在不能再去九江了。”张楚王问为什么。王植道：“九江全是邓宗的人，他们怎么会容纳大王，况且秦军还会追杀您，您的处境真是太危险啦！”张楚王就问不去九江应该去哪里。王植不假思索道：“大王应该改道向东，若能会合东南义士，同样能重整旗鼓。臣愿誓死保卫大王！”张楚王泪流满面道：“卿真是个忠臣啊！”王植又道：“大王来此，人们都知道了。明天章邯就会追到。若是秦军骤然杀至，我们将无法抗拒。现在就请吕将军率领所有人马往南引开秦军，而大王改道向东，就一定能甩掉秦军。我们应该趁天还没有亮就出城，走晚了就会被章邯撵上。”张楚王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就吩咐庄贾立即备车，随后就悄悄地出了东门，他在王植的保护下就向东走了。其余人马全部跟随吕臣，大张旗鼓地南下了。

    董翳被吕臣的伏兵射伤回到陈诚，章邯就叫他暂时养伤。张楚王离开陈城后，大部分人员都逃走了，一部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官员就被杀了。章邯从张楚的国库里搜出了大量的财宝和奇珍宝玩，把这些全部封存起来作为军费开支。次日，章邯召集大小将领，杀猪宰牛，狂欢庆贺，又把占领陈城的事情写成奏章向朝廷报告。章邯感叹道：“没有想到：一个农夫才做了五个月的王，竟然如此腐化堕落，真是闻所未闻啊！”长史司马欣提醒章邯道：“现在还没有抓到陈胜，如果让他跑了，后患无穷啊！”章邯就立即命令副将司马夷和弟弟章平，率领三千铁骑，继续向南追赶，一定要抓住陈胜。二人接受了命令，就一路追去了，他们来到汝阴城下。二人进了城，抓来百姓仔细审问，得知张楚王向九江方向逃走了，就继续追赶。司马夷和章平快马加鞭，急追猛进，又追了一程就赶上了吕臣他们。

    吕臣见追兵骤至，就止住阵脚，大呼回军应战。他们刚刚摆好阵势，司马夷和章平就杀了过来。吕臣和二人交战，双方杀了几个回合，吕臣怎能战过他俩，败阵而逃。司马夷和章平挥军掩杀，张楚的好多官员就被秦军杀死在了这里。一些家人和军士四散逃命，哭声震地。司马夷与章平只顾寻找张楚王，也顾不得别人。二人搜遍各处，不见张楚王的影子，就抓住一个人问张楚王的下落。这个人才告诉他们，张楚王不曾南下。二人才知道上当了，就急忙收军返回。他们一路仔细察问，可是没有人知道张楚王去了那里。二人打问了好久，才返回陈城向章邯报告去了。章邯听说还是没有抓到张楚王，心中非常忧虑，就写出告示，在东南各地四处张贴，悬赏通缉。告示上说：得到陈胜首级者，奖赏黄金一万两，封万户侯。

    悬赏的告示贴出去后，整个东南就惊动了，人们都在议论张楚王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张楚王究竟去了哪里。而张楚王在王植的护送下，他们一路颠簸，不敢走大路，就在偏僻的小道上行走，而且还是白天躲藏，到了晚上才敢行动，所以走的很慢。他们朝着东方走来，一路共话兴亡，真是悲喜交加，感慨万千。一日，到达下城父，大家远远看到城池，也不敢贸然靠近。王植就派人先到城下去打探。过了一会儿，回来的人报告说，秦军已经在城门口贴了悬赏通缉的告示，百姓都在围观。王植心里很是震惊，就让大家绕城而走。这时，路上有人发现了王车，他们就怀疑是张楚王经过此地，都跑过来想看个究竟。王植怕引起麻烦，就吩咐庄贾不要停止，继续向前，他自己就率领军士堵住百姓，向她们解释。正好有一些百姓是从楚王宫里逃出来的故人，他们见到了王植，就骂张楚王忘恩负义。王植趁机劝说百姓应该不计前嫌，保护楚王，还向他们宣讲了一番大道理。可是这些百姓根本就听不进去，还嘲笑说：“大王说：‘苟富贵，勿相忘’，可他阔了后早就忘了以前说过的话，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这时有人从城里跑来非要见见张楚王。王植就用好话劝说大家，好说歹说，那些人才不屑地离开了。王植见百姓们都不肯保护楚王，只好掉转马头向前方赶去。这真是：

    时未遇兮豪气存，富贵勿忘贫贱身。

    一阔脸变古来多，再次落难无故人。

    车夫庄贾赶着王车在慌乱中奔走了老半天，因为走的太快，竟然迷失了方向。庄贾回头看见没有人追来，才停了下来。张楚王问为何不走了。庄贾道：“前方道路狭窄，怕是不能通过，况且马也走不动了，大王就在此地歇息片刻。”张楚王就对庄贾道：“孤口渴难忍，你去找些水来，我们就在此等候王令尹。”张楚王就下车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歇息。庄贾道：“请大王稍坐，我去找水。”

    车夫庄贾去找水，就来到了一个村口，看见人们都在一棵树下围观什么东西，也凑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正是悬赏的告示。庄贾就赶紧离开，准备先来告诉张楚王。可是当他来到跟前时，却发现楚王已经睡着了。庄贾心想：章邯已经在四处贴出了悬赏告示，而此时的王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今后跟着他不仅没有富贵可享，还要招至杀身之祸，若是把……庄贾就见利忘义，起了歹心，于是慢慢地向张楚王靠近。可怜张楚王一路颠簸躲避，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此时睡得正香。庄贾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然后拔出了匕首，就朝着张楚王的后背刺去。

    张楚王怵然惊醒，见是车夫行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又是连捅数刀。张楚王惊惧万状，瞪着眼睛道：“小人！你……不会有好下场！”说罢倒地身亡。可怜这位反秦的大英雄，后战国时期率先起义的军人领袖就这样倒下了，刹那间结束了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后人有诗叹道：

    垄上曾经褴褛装，嗟呼鸿鹄不寻常。

    王侯有种天翻地，竿木无芒慨当慷。

    四海风云才聚义，百年功业又消亡。

    灭秦终是涉先起，高祖论功祭隐王。

    王植与百姓交涉了半天，见大家都不肯援助他们，只好离开了。他走了半天，不见张楚王的踪影，就派军士四处寻找。找了老半天，有人突然惊恐万状地跑来报告，说发现了王车和尸体。王植大吃一惊，立即赶到出事地点。这一看不要紧，把个王植也惊呆在了那里，原来张楚王的头已经被割走了，只有身子躺在血泊中，还发现身上有几处刀伤，又少了一匹马。王植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大王啊！是我没有保护好您啊……暴秦无道，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只有您，身在卒伍之间，却能挺身发难，首举义旗，使天下群雄，云集响应，您的首事之功，谁人可以相比啊？大王啊！您今日死的好惨！”左右的人怕招来官差，就一起劝阻。王植道：“我本来要保护大王，现在反倒害了大王，这都是我的罪过啊！”就怕秦人盗尸，让大家先将遗体草草掩埋了，然后把套车的马取下来，把车也烧了，就哭着拜别。

    王植爬上马背，悲痛道：“庄贾狗贼！他一定是拿着大王的头到陈城邀功请赏去了，我要召募一支军队，发誓要替大王报仇！一定要杀死那个狗东西！狗贼！”说罢就率领大家向蕲县奔去。

    车夫庄贾拿着张楚王的人头来到了陈城。章邯听说真有人把张楚王的首级送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就立即命令庄贾进见。庄贾见到章邯后，就像狗一样爬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还把杀害楚王的经过说了一遍。章邯大喜过望，就把包裹打开查验，只见张楚王双眼圆睁，并不瞑目。章邯倒嘘一口冷气，就赶紧示意左右的人将眼睛合上，可是军士们怎么也合拢不上。章邯惊愕不已，就非常庄重地把头放在桌案上，然后拜道：“大王，您作为一个贫贱人家的子弟，起于卒伍之间，做王半载，称雄一时，富贵到了极点，您还有什么遗憾的？”张楚王的眼睛依然无法闭合。章邯觉得很奇怪，思索片刻又道：“怏怏秦国，谁敢造反？只有你陈胜，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振臂一呼就反了，您可以说说胆大包天啊！您还有什么不知足啊？”等章邯说完这句话，张楚王的眼睛就慢慢地闭合了。章邯非常惊诧，又担心弄错，就让宫里的人都来辨认。辨认后都说确实是张楚王的头颅。章邯这才放心了，就吩咐军士做了一个木盒，将楚王的头颅放在木盒里拿到城外埋了。章邯又写了一封奏章，准备让庄贾担任陈郡的郡守，连同捷报派人向咸阳送去。

    二世听说陈胜已死，大喜过望，就同意了章邯的奏请，于是让庄贾做了陈郡的郡守。庄贾一下子由一个车夫变成了一个郡的行政长官，高兴得要死，就整天和秦国的将领们泡在一起，乐得屁颠屁颠的。可是秦人对他却嗤之以鼻，视他如同猪狗。

    吕臣等人被司马夷和章平杀得大败，许多大臣也都死了。等秦军走后，便收拢败卒，又聚得一些人马。这时忽然有人前来报告，说朱房和胡武跑了。吕臣勃然大怒道：“张楚的事业就是因为这两个贼子才败得如此之快！”说罢就亲自带人追赶。一会儿就追上了二贼。吕臣见到朱房和胡武，就喝令拿下。二贼吓得屁滚尿流，大呼饶命。吕臣唾骂道：“不是你们这两个贼子诬陷忠良，大搞冤假错案，大王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现在不杀你们实难平民愤！”就让军士把二贼杀了。吕臣这才道：“二贼已除，我们现在就去寻找大王和王令尹，然后重整旗鼓，与章邯决战。”大家就听从了吕臣的建议，就向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