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巾帼出使不辱使命

    章邯占据函谷关，休整队伍，因兵源不足，就把几万俘获的义军加以改编，令其为秦国效命。这些人大都是替秦国服役的壮丁，只要有口饭吃，哪还分秦耶楚耶，于是都变成了秦国的士兵。俘虏中有一人名叫韩荣，与众不同。有人告发，说他就是义军的车兵将领金盾。章邯就派人将他抓了起来。原来此人也因酒醉，秦军发起进攻时，他也夹杂在队伍中间逃命，来到渭水边上，被秦军俘获了。因为他以前是秦将，又是王翱的副将，章邯觉得杀了他不妥当，就用囚车把他送到咸阳，让朝廷处置。

    二世这日上朝，听说了金盾的事情，就问怎么处置。赵高道：“如此反复小人，应该斩首！”李斯却道：“听说他以前是王翱的副将，很会带兵，因为战败，才被叛贼挟持，不得已投降了他们。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将领十分稀缺，应该让他戴罪立功。”二世心里也正感激王贲将军，听说他是王翱的副将，就道：“那就留下来吧，不过让他担任什么职务呢？”李斯道：“眼下中尉军无人掌管，就让他暂时执掌，若不胜任，再换别人也不迟。”二世就答应了。在上报的名册里已经将金盾改名为韩荣，从此他就叫新名了。

    赵高见二世对李斯言听计从，心里很是不爽，就道：“丞相对别人如此关心，可从来都不问李由的战功如何！现在山东闹得如此之凶，一个章邯怕是难以胜任？”这句话又勾起了二世的心病，就对李斯道：“丞相当年推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但楚人如此猖狂，在三川肆意横行，而盗贼却不伤害李由，这是什么原因啊？”李斯诚惶诚恐地回答：“臣一定查明真相，如实向陛下汇报这件事啊！”二世道：“好，你尽快找一个可靠的人，朕要派他出使荥阳，看看李由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李斯就答应了。

    李斯回到家中，心中十分惶恐，想到已经多次派出了使者，但他们都不能到达荥阳。李由的近况也无从知晓，因此非常担心。这日他就座在家中长吁短叹。正好这时走进来一个人，此人就是李由妻子的丫鬟小君。小君见李斯十分烦闷，就上前问：“大人为何如此烦恼？”李斯道：“我正在思考李由之事，因而烦恼。”小君道：“听说盗贼们入关和他有关系，这事儿是真的吗？”李斯道：“那是胡说八道，你可不能相信。不过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因此非常才着急哩。”小君就说：“为什么不派个人去打探一番？”李斯道：“派去的人很多，但都无法到达荥阳城。唉！给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还是忙你的去吧！”小君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原来这个叫小君的，正是以前始皇帝嫁长公主时，从宫里陪嫁来的丫鬟，也没有姓氏，就随公主姓嬴了，所以也叫嬴小君。公主活着的时候，常把她当亲妹看待，二人关系很好。当时小君还小，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端庄的大姑娘了，又因为她是皇家来的，所以李家上下对她很是客气，李斯也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自从二世即位，公主因为替兄弟们叫屈，才被赵高陷害而死，小君因此也知道赵高是个大恶人。又根据当时的风俗，陪嫁的女子可以上升为妾。现在公主也不在了，小君就想做李由的妻子。但是李由常年在外，小君见不到他，就对他产生了浓浓地思念之情，因此常爱打听一些李由的事情。有时候她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牵挂李由，现在听说丞相是因为李由的事情而着急时，就又勾起了她的心事。嬴小君不知道李由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是好是坏，是死是活，真的是很想见到他。不过做为一个女儿之身，他怎么能知道李由的情况呢，她怎么能知道李丞相现在究竟为何事而发愁呢？她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公主的小姑子李灿，李由的妹妹。这真是：未谙姑食性，先叫小姑尝。

    于是小君就来找李灿。李灿因为失去了丈夫，精神一直不好。不过登门求亲的王公大臣确实很多，但他们的公子都不中李灿的意，为此李灿很揪心，所以至今还是单身。小君见到李灿，就问她最近身体如何。李灿道：“心中有事，茶饭不思，身体怎么能好啊？”小君知道她的伤心事，就说父亲今天也是茶饭不四，还长吁短叹。李灿笑道：“父亲大人常常教导君上实行法术治国，不讲通融和仁爱，崇法厌儒，这种方法改变了人性善良的本质，他怎么能不烦心呢？”小君道：“父亲身在高位，大概也是身不由己。”李灿就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说起父亲？”小君就把父亲担心李由的话讲了出来。李灿道：“朝中之事，都是男人们的事儿，我们只是女流，不用管那么多？”小君道：“父亲一定是忧国忧民，又是我们的顶梁柱，一旦有个好歹，我们也会受水啊，况且我们女流也不应该就此消沉下去，这样就伤了你这个大小姐的身体，那就不值了。现在不妨去问问父亲大人，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助的，我们也好出手。”李灿本来对父亲的做法很不满意，但是此刻听说是关于兄长的事情，又想到自己整日里百无聊赖，就答应了小君的请求。

    李斯正在思考，见两个女儿来了，就问有什么事情。李灿道：“兄长的安危关系到我们李家的祸福，听说父亲下朝后就一直烦恼，不知所为何事？”李斯道：“女儿家家的，问这干什么？你们还是回去干好你们的事情吧？”李灿就很不高兴地说：“我能有什么事情？是替死去的丈夫守好节吗？这事我本来就做的很好了！”一句话就冲得李斯无言以对了，他知道女儿心中很苦，就只好把赵高如何诬陷李由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说皇帝要他尽快找一个会办事有胆量的人要出使一趟山东呢，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时小君就发话了，她说：“丞相大人若是让我去，我一定完成任务！”李斯一听就苦笑道：“派出的使者都是人高马大，能说会道的高明之士，他们都不能完成任务，你？嘿嘿，一个丫头片子！”李灿道：“那可说不定，昔日赵国的蔺相如来我国，犹能完璧归赵，不辱使命，更何况现在是我大秦国的天使，要出使到蕞尔小邦去，这有什么难的？”李斯失笑道：“楚人造反了，前几天有几十万叛军差一点儿都打到了咸阳，多亏了章邯将军在戏水打了一仗，才把叛军赶跑啦，现在函谷关以东的地方还在叛军的手里呢。”小君问：“朝廷为什么不直接派使者去？”李斯叹气道：“山东的道路被叛军阻断了，无法到达啊！”李灿道：“在古代，即使两国交兵，也不阻挡使者的正常往来。”小君道：“就是吗，我若担任使臣，见了那些叛贼就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李斯道：“你们不知情况，朝廷派出的使者很多，不是被杀，就是吓破了胆逃了回来，根本无法逾越叛军所管辖的地方！”嬴小君道：“就是野人我也不怕，您还是向皇帝推荐推荐我俩吧？”李斯就起身走进了后堂，还差点儿笑岔了气儿。

    二人出来，来到李灿的住所，小君心想现在皇帝都怀疑李由和山东的盗贼不清不白的，可是她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不过盗贼闯入关中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就对李灿道：“李大小姐，我们做为女女身，一不能替父分忧，二不能见到家人，真是太没出息了啊！”李灿道：“可不是吗？多少男儿为国征战，都献出了生命，而我们却默默无闻地熬到老去，真是没有意思！”小君道：“我想出使山东，我也管不了朝廷的事情，就想见兄长一面，可是丞相不推荐我，我也没有办法？”李灿笑道：“你那来这么大的勇气？为什么一定要出使山东？”小君就害羞地说：“还不是担心你家的兄长！”李灿就看出小君非常喜欢大哥，就笑道：“你若真有此想法和勇气，我帮你，我俩真的一起去山东！”小君一听，高兴极了，就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说的是真的吗？”李灿道：“不为别的，就为你的真情，为你能早早当我的嫂子！不过出使山东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要冒生命危险，你可要想好了？”小君道：“我早想好了，你说‘林相如什么玩着归赵’呢，我们为什么就不学学那个林相如呢？”李灿笑道：“蔺相如，完璧归赵。那好吧，我俩就一齐做给那些男人们看看，让那些体格高大的大臣们脸上无光去吧！哈哈哈！”小君就真心地请教李灿应该怎么做。李灿道：“你可知道‘穆姬救晋君’的故事？”小君说不知道。李灿道：“以前有位先王的夫人名叫穆姬，她劫持了国君的孩子……”她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小君听，然后二人就合计了起来。

    她俩就趁着李斯上朝的时候，把父亲最喜欢的一个孙子，就是李由的小儿子，哄骗到自家一座闲置的小阁楼上玩耍，然后把楼板拆掉，再用长杆从外面点起火来。二人还将衣服搞的很凌乱，披头散发，装作是发疯了的样子。仆人吓坏了，慌忙去向丞相报告。他们来到咸阳宫门前，向卫士们说明了情况。卫士见是大秦国二号人物李丞相家中出了事儿，急忙进宫报告。李斯正和二世商议事情，听说有人劫持了他的孙子，还要自焚，大惊失色，慌忙告辞二世，就向家中奔来。二世见有人竟敢劫持他的外甥，立即派人前去查看究竟。

    二人来到了李斯家中，见阁楼上已经起火了，李府中的所有人都在泼水救火。李斯来到楼下，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对楼上大叫：“你们两个疯女人，为何如此？”小君在后面控制孩子，李灿来到前面，大声道：“父亲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劝谏皇帝，现在国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却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有人诬告兄长，你也没有办法制止，而小君想出使山东，你却瞧不上她，都因为我们是女人！现在我俩要一起出使山东，你如果不向皇帝推荐我们，我们就死在这里！”李斯大惊道：“你们快点下来，我这就去向皇帝推荐二位姑奶奶！我一定让你们出使山东！”李灿说：“父亲大人若是反悔呢？”这时站在旁边的官员道：“我是陛下派来的，我也推荐你俩，你们快点下来吧！”李灿和小君见朝廷的官员也在，想必事情会成，就配合救援的人，抱着孩子从后面的窗户里跳到了下面的草堆上，脱离了危险。

    等大家灭了火，李斯看见被烟熏得黑乎乎的俩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只好来到宫里，把事情的原委向二世讲了一遍。二世听说还有如此烈性的女子，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还很佩服她俩的举动，就立即召见李灿和嬴小君。二人此时听说皇帝召见，非常高兴，就赶紧洗脸化装，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原恢复了以前的光艳和美丽，就来到宫里听候使命。二世见到她们后，大为赞赏地说：“你们两个可是朕见过的女强人啊！如何能完成此次任务，先说说看？”李灿道：“陛下，我们如果奉诏，就是上国天使，出使山东则名正言顺。若是那些叛国反上的乱臣贼子敢阻挠我们，我们就用言辞教训他们，让他们理屈词穷。请陛下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二世道：“假如有盗贼为难你们，那时没有人帮你们，该怎么办？”小君断然道：“我们宁可自杀，也绝不屈服贼的淫威！”二世大声说好，就道：“朕听说先帝封赏过清夫人，你俩若能完成任务，朕也一定封赏！”李灿道：“陛下，世间的女强人多的是，只是您还没有发现而已。现在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任务，不是想出风头，而是敬佩有那么多的男子在用生命捍卫国家土地，而我们只是出使一趟，有什么可称道的？况且我们也不一定会死，情陛下放心吧！”二世道：“现在刚刚收复了函谷关，山东还在叛贼的控制之下，你们怎么能走到荥阳啊？”嬴小君抢先道：“我们是奉您的诏令，大秦皇帝的诏令，那些乱臣贼子如何敢阻挠上国的天使？”李灿又道：“我们用言辞和道理打动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二世见二人豪言壮语，很受鼓舞，就立即封二人为大秦国特使，出使山东。

    李灿和嬴小君出了咸阳宫，就换上女官的服装，然后向函谷关走来。章邯等将领听说朝廷派了两名女特使，大为不解，就亲自来到关上察看。只见两位女使臣衣冠鲜明，器宇不凡地驾着车走出了关门，大家就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俩。二人出了关，来到曹阳邑。义军将士听说有秦国的使臣经过，就向周文报告。周文于是率领着一班将士来到关前，高声呵斥道：“楚、秦大战在即，你们大胆，竟敢想通使节，快快给我拿下！”李灿就义正词严道：“前面的可是周文将军？我可听说你在大名鼎鼎的春申君、项燕的手下干过，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你可听说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话，我们作为国家的使臣，李由将军的家人，现在光明正大地前往荥阳视察战况。你如果读过兵书，就应该知道这种礼节，况且你们造反在前，又打了败仗，还有何脸面在我们的面前抖威风？”嬴小君也道：“就是，你们有本事就和章邯将军去较量，挡住两个使者，算什么本事？快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周文一听二人如此言语，就惭愧的无地自容，心想自己率领的几十万军队都被打败了，今日却为难两个女流，这一定会让天下的英雄耻笑，就道：“秦国有如此忠烈的巾帼英雄，确实令人佩服。放行！”李灿和嬴小君便驱车驰过了曹阳城。义军将士依然用钦佩的眼光看着她俩越城而过。

    二人来到荥阳城下，见假王的军队围城，嬴小君就上前大叫：“我们是秦国的特使，快快让道，我们要进城！”义军见是两个女的，笑的都直不起腰，有人就赶紧去报告。假王听说是来了两个女特使，就出营察看。他来到营前，见两位女特使真是天姿国色，十分出众。就道：“你们女流之辈，不在家抱孩子，却来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李灿愤声道：“我二人奉皇帝诏令，光明正大出使荥阳，你们这些狂徒为何要阻拦？”假王道：“楚、秦正在大战，岂能随便通消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实招来？”李灿大声道：“我叫李灿，秦国丞相李斯之女，将军李由之妹。今奉诏前来，一为视察荥阳，二为探视家兄，只为家事，不为别的，快放我们进城！”嬴小君也大义凛然道：“我叫嬴小君，是李将军之妻。现在有人诬告李由将军暗中通敌，纵容你们楚人越过了荥阳城去攻打咸阳。今奉命前来，就是为了证实夫君是否通敌？他是否故意不和你们打仗？快快让道！”李灿见小君说他是兄长的妻子，就小声道：“怎么已经当上嫂子了？”小君只能努嘴浅笑道：“那我该怎么说？”假王听了二人的话，也同样下令放心。军师柴靖道：“不能放她们进城，如果有什么阴谋，我们就要吃大亏！”假王道：“她们为了证实李由的清白，竟敢以柔弱之身而深入虎穴，真是女中豪杰，李由有如此妹子和妻子，真是一世之福也！我们男人争天抢地，何必和他的家人过不去呢？前方的周将军放她们过来，一定也是怕为难了她们被世人耻笑，我们怎么会小肚鸡肠？”就大声道：“放行！”义军将士听到假王的命令，就呼啦啦让开一条道。二人就命令车夫打马进城。义军将士同样用惊叹、钦佩、羡慕的眼光看着她俩进城。

    李由在城中，听说小妹和小君来了，大为震惊，急忙出来迎接。见到二人就高兴地问：“你俩为何至此？”二人就将父亲的挂念，还有皇帝的差遣，如实地说了。李由甚是激动，他见小君已经长成了一个娇美成熟的大姑娘，很是喜欢，就将二人请进府衙。李灿和小君就把朝中的一些流言蜚语讲给李由听。李由听了非常生气地说：“此乃小人之言也，我李由堂堂正正，是秦国的郡守，李丞相的长子，忠心报国，岂有丝毫的怠慢和二心！”就把城中的战斗情况讲给二人听。原来城中的守军并不多，不过粮食非常充足，将士们都在李由和羌原二位大人的鼓舞下继续坚持战斗，大家死死地守住了城池，楚军就是攻不下来。李灿还告诉李由，章邯已经收复了函谷关，不日就会打到荥阳，请大家不要忧虑。李由和羌原听说周文的叛军都已经打进了函谷关时，心里都很震惊，就道：“秦国的大军都在北方，如若这里再有一支军队，何惧吴广。现在章邯收复了函谷关，只要他向荥阳攻来，就一定能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吴广部。请皇帝和丞相大人放心，叛军必定会失败。”又请二位特使登上城头视察。二人就来到城上观望，只见义军人山人海，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心里就更加钦佩李由将军了。二人又见秦军伤亡惨重，许多军士都包裹着伤口在战斗，心情更加沉痛了。等视察完毕，也完全知道了城中的真实情况，然后就挥泪告别李由。

    李灿和小君出城后，心情难以平静，二人真是感慨万分，就打马疾驰，返回了咸阳报告。二世听说了荥阳的真实情况，又见二人果然不辱使命，就厚厚地赏赐了她们，还将二人封为‘安国夫人’。二人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次日，二世上朝对群臣道：“李由坚守在荥阳，以极少数的秦军拖住了吴广几十万叛军，战斗十分艰辛，李由真是我大秦国的楷模，不可多得的良将啊！你们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李斯道：“长史司马欣和都尉董翳很有军事才能，现在让他二人尽快从关中各地抽调一支兵马，然后派往函谷关，章邯就一定能打通三川的道路，荥阳之围必将迎刃而解！”二世很是赞同，就立即降诏，抽调兵马，援助章邯。群臣齐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