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王子遭陷杜县城

    随后二世又私下召见赵高，问他的各位兄长是否真是前来行刺。赵高心怀叵测道：“那还用问吗？他们先来告我的状，是想借陛下之手杀我，对不对？”二世说是这样。就把兄长们要杀赵高的事情如实说出。赵高不慌不忙道：“陛下，您想想，要是没有我在沙丘替您谋划，您能登上皇帝的宝座吗？”二世说当然不能。赵高接着道：“您的各位兄长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当上皇帝而嫉妒。今天多亏我及时赶来，才使陛下转危为安。您想想：臣死了，沙丘的谋划就会公布于世，他们还会合伙替扶苏伸冤而揭发您篡位之事，到那时陛下将会孤立无援，孤立无援就会被他们群起而杀之啊！”

    二世听了这话，感到毛骨悚然，就非常害怕地说：“爱卿，朕本来就知道你的忠心，他们当然嫉妒你。不光是他们，大臣也不服呀，你得想个法子才对？”赵高早就想好了法子，此时便趁机道：“臣本来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有机会。陛下，您即位不久，人心尚未归附啊，您现在想要树立起先帝那样的威望，确实也是不容易的？”二世就催促道：“那么爱卿就快说吧，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敬服？”赵高就道：“换人，必须得先换人！您想想：先帝的大臣都是秦国的贵人，他们都为国家立过大功劳，而我赵高，原本就是微贱出身，侥幸得到先帝和您的重用，才让我掌管宫中之事。我们要在朝野树立起大的威望，就先变更法令，让法令变得非常苛刻，然后依法考查所有的文臣武将，对外把那些办事不力的人一律查办，对内把反对您的人统统处以极刑！如果有人胆敢谏阻，就把他们抓起来一同治罪。此举从大处讲可以树立起您的威望，就小处论也能除掉一些让您讨厌的人。况且当今之势不能效法文治，而是要效法法制，拿严法苛律来治理国家，这就正是先帝所倡导的法术治国！您应该审时度势，雷厉风行，建立起您个人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如此先帝传给您的霸业才能稳操您手。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想谋反，也会在圣明君王的威慑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另外您必须疏远那些过去的王公大臣，因为他们都是先帝的人。反之再提拔一批地位低下的人。这些新提拔的人自然就会对您感恩戴德，从而一定会效忠陛下。到那时您才能够任所欲为地享乐了啊。”二世听了赵高的话，非常同意，就下令把十五位皇兄全部关进了囚车，又让博士们改动秦法律令，还派了一批非常刻毒的亲信人员，让他们专门负责监视和考察百官。

    此诏一出，朝野十分震动。赵高见在外面，恐有不测，就劝二世立即回京。这时已经到了四月份，十多天后，他们就来到了关中的杜县。这天晚上，二世率领文武来到城中，住进县衙。考察官吏的人员，就因为杜县令迎接不周，就把他给杀了，以示皇帝的威风，还把头挂在城门上让官吏们看。如此一来，地方官员都害怕极了。这天正好是本月的十五日，天黑后，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赵高就安排二世坐在公厅之上饮酒观舞赏月，又暗中派人监视诸位王子们的动静。

    原来王子们被赵高安排在县衙后花园中去用餐，他们住的是简易的厢房，门口还有军士把守。赵高心想：如果不在这里下手，等回到京城就不好动手了。于是先派人给他们安排了酒席，还准备了一些高明的琴师。等到月上东山，十五位公子哥们就围坐在假山旁的一张大石桌前，对月伤怀，听曲喝酒。将闾害怕赵高派来耳目，就劝大家只顾喝酒，不准谈论别的事情。这时清风徐来，园林中树木瑟瑟作响。琴师就拨动琴弦，声音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哥儿们就相互劝酒，不觉愁肠百结，越喝越难受。将闾此时也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玉箫吹奏起来，箫声和琴声融合在一起，真是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如此痛饮了半夜，王子们就已经吃醉酒了，于是开始大大咧咧地宣泄起了愤懑之情。

    早有耳目飞报给了赵高。赵高就在大厅上对二世道：“陛下，臣哀怜您的各位兄长，私下给他们安排了酒宴。可臣万万没想到，他们现在却正在商议谋反的事情！”二世听了这话，顿时大惊起来，也还不信有此事。赵高就请求二世亲自去看。二世就与赵高来到了花园门口。从外面仔细偷听，只听到里面的人一起唱：

    把酒望兮日月换，念父兄兮泪如线。好修姱兮身遭陷，恨党人兮酒难咽。荃不察兮如何断？虽体解兮志未变。

    二世就问：“唱的是什么意思？”赵高道：“歌中在控诉陛下，说您是个昏愦无能的暴君，他们还要以死相拼为扶苏伸冤哩！”再听时，有人突然道：“贼臣赵高，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人！皇帝又年轻不懂事，等我们回到咸阳，一定把真相告知诸位母后，请她们一齐进宫，劝谏陛下一定要除掉奸贼，替大哥伸冤……”二世把这话听得非常清楚，大惊道：“他们确实要谋反，你快派兵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明日就问斩，以除后患啊！”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赵高于是带领甲士就立即冲进了花园，把王子们全部捆起来，然后押入杜县大牢。

    第二天，二世就命令赵高押送诸位王子前往市曹问斩，自己起驾回京。群臣闻听此事，纷纷前来谏阻。先是中郎高显泣血上谏，他拦住车驾，满腔悲愤地说：“陛下，臣听说做臣子的不能以死诤谏就不算是忠臣！您现在听信一面之词要诛杀胞兄，这是丧失人性的误国之举。臣恳求陛下立即收回圣命，赦免诸位王子吧？”二世大怒道：“他们先是行刺，现又谋反，这都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怎敢劝阻？难道你也是同谋吗？”高显满脸惊惧，便大义凛然道：“臣一万个不相信他们会谋反，同谋就更谈不上了。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益于病。’陛下若是杀了他们，这就叫骨肉相残，此事也只有桀、纣之君才能干得出来啊！您怎么能干这事呢？陛下今日不听臣的劝告，恐怕国家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二世见高显把他比作桀、纣，自然是火冒三丈了，就喝令武士们立即拿下高显。高显见此，就大骂赵高和二世是奸臣昏君，然后挣脱了武士，就一头向台阶撞去，当场头破而亡。有诗叹道：

    杀尽忠臣国便亡？合该陈涉起炎方。

    犯颜直谏算高显，留得芳名万古香。

    中郎死后，外郎宋庆又来拦住车驾，道：“高显以死铮谏，算是忠臣烈士。臣冒死请求陛下即刻赦免诸位王兄，然后以隆重的礼节埋葬高显。如其不然，今后再无人敢进忠言了。请陛下三思！”二世没有理睬宋庆。这时散郎彭宓也冲上前来，他愤怒地抽出一位甲士的佩剑，就将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声大叫道：“今日陛下不听我等之谏，臣先死在这里！”二世见有人以死相逼，就怒不可遏，道：“那你死给朕看？朕偏不听你们这些狂徒的话！”彭宓愤怒到了极点，瞪着眼睛看着二世。二世就嘲笑道：“怎么？你没有这个胆量吧？哈哈，你死给朕看啊？”彭宓气愤到了极点，就用剑指着二世，破口大骂：“无道的昏君，你没有听说纣王杀死比干的结局吗？臣死何惜？只是先帝创立的大秦基业从此就要毁在你这个昏君的手上了！你这个滥杀无辜的暴君，你决无好下场！”骂完，便引颈自刎而死。宋庆见彭宓死了，就捡起彭宓手中的剑也自杀了。有诗赞宋庆、彭宓道：

    拦驾谏君忠义心，宋庆彭宓传英名。

    拼将一死保宗庙，又是当年剖腹人。

    右丞相冯去疾也来拼死劝谏，他看到眼前的清净，就悲愤地道：“陛下，未经审讯就要杀掉您的各位兄长，天下人不服啊！这是糊涂啊！”左丞相李斯也来劝谏：“陛下，事情尚未查清楚，先把他们杀了，这就是死无对证了。诸位王子假如没有谋反，就是冤案啦！”其余大臣也都一齐跪在车前泣血劝谏。二世见众怒难犯，就只好把二王兄、三王兄、五王兄留下来带回咸阳审讯，其余的就地斩首。若再有谏阻者，就地斩杀，决不留情。

    十二位王子就被赵高押到市上处以极刑，更为惨烈的是他们还暴尸于野。二世的车驾离开后，杜县的百姓才把遗骸草草掩埋了，凄惨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