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术士东海觅丹

    始皇帝沿海南巡，来到琅邪台，看见新修的台基非常高大，共有三层，每层又有三丈高，上面建有高大雄伟的观海亭，气势恢宏，蔚为壮观。秦始皇看了满心欢喜，于是登台游览。从高台上看见海边停靠着三十多艘巨形轮船，就问徐福神仙何时才能见到。徐福就大肆地编造神仙之事，说是他只要一出海就能见到神仙。说来也巧，就在人们纷纷表示怀疑的时候，秦始皇却亲眼目睹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海上奇观。

    有一天黄昏，他正在海滨观光，正好侍臣都跟随，忽然大海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排排参差不齐的亭台楼阁，看上去错落有致，极为壮观。奇怪的是街市上仿佛还有人在行走，恰似那热闹非凡的人间闹市。究竟有什么样的景象，前人有诗描述道：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心知所见皆幻影，敢认耳目烦神功。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蜇鞭鱼龙。

    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人间所得容力取，世外无物谁为雄。

    斜阳万里孤岛没，但见碧海磨青铜。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

    才过了不大一会儿，这种神奇的景象就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等到大家再仔细辨认时，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有看到这一景象的人都惊呆了，秦始皇更是震惊不已，他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今日一睹此景，真是如醉如痴，仿佛梦中一般。这种景象正是秦始皇所期待的，他便急不可耐地追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就说这是神仙显灵了。秦皇高兴的不得了，就立即派人去请徐福。

    徐福来到琅邪台上，见皇帝十分高兴，就说：“陛下真有福气，您能亲眼见到仙人，真是与神仙有缘啊！去年陛下令臣置办出海之事，臣已造了三十艘大船，不过三千名童男童女还没有征齐。”秦皇问为什么还没有征齐。徐福回答道：“一些刁民抵触情绪很大，都不愿意交孩子！”秦皇怒道：“朕求长生，何惜小民！若不愿意交出孩子的，一律问罪！”徐福又道：“还要配备数百名能工巧匠与侍者奴仆，还有饮食器具及牛羊米粮，另外金珠财宝也不能缺少。陛下若是把这些置办齐全了，臣才能起航啊！”秦皇大笑道：“难道神仙也贪财吗？”徐福笑道：“神仙不贪财，只是想替陛下表答心意罢了！”皇帝龙颜大悦，即刻准奏，又吩咐官员，尽快派人到各郡县强征童男童女，有违令者全部处死。在此期间，始皇帝却在琅邪台上舒舒坦坦地观望海涛，幻想着三座仙山的本来面目，还让李斯在台上刻石记功，这就是《琅邪刻石》。

    徐福大肆宣扬神仙，群臣感到不安。有一天，始皇帝对大臣们道：“朕去年就令徐福到大海上寻求长生不老的仙药，现在大船已经造好，只等童男童女选齐了就出海，这是上天对朕的关照啊！”丞相隗状赤诚不改，依然我行我素地谏道：“陛下，从前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等人也派人到海上去访求仙人，结果都没有如愿啊！现在怎能凭着虚幻的东西就相信神仙一定存在呢？况且要在民间征集三千名童男童女，这无疑是要老百姓的命！臣以为应该停止求仙行动，否则真会激起民愤啊！”秦皇怒“哼！”一声，指责隗状道：“难道你没有见到神仙显灵吗？朕只想长生，区区孩童何足挂齿？”

    隗状见此并没有退缩，他依然劝谏道：“陛下，出海求仙是小，可三千孩子是大啊！做父母的谁能忍心把心头之肉交给大海？若是非要出海也行，只是不能带走孩子啊！她们若是回不来，怎么向百姓交待，那将是多少家庭生离死别的悲惨之事啊！请陛下三思。”秦皇见丞相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谏，忽然变色道：“你敢阻止朕求仙，就是对朕不忠！本该治你一个重罪，但念你年迈。”秦皇顿了顿，语气缓和道：“你摘了相冠，回乡去吧！”隗状闻听此言，悲愤交加，就双手哆嗦着把相冠从头上取了下来道：“陛下，臣老了，再不能替您分忧了，臣万分感激陛下今天不治臣的死罪，真是谢过浩荡皇恩。可臣临走之时，还想说的是：自从陛下执掌山河，开创大业以来，您具有诸先王都没有的雄才大略。以陛下之才，正是造福苍生的时候，可是如果违背了老百姓的意愿，国家就有危险，社稷也将不保矣！”

    隗状说得愤慨昂扬，秦皇却强压怒火瞪着隗状，大臣此时都替老丞相担心。隗状却无所畏惧地继续劝谏道：“陛下万不可听信徐福这等江湖骗子的慌话，轻信灵丹仙药的歪理邪说！三千名小孩子是百姓的骨肉，倘若强行夺走他们的心头之肉，那可是不仁不义啊！”秦皇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了，阴沉着脸突然呵斥道：“你说朕不仁不义，难当朕是昏庸之君吗？”隗状毫不畏惧，依然振振有辞道：“陛下，是非不辨就是昏，忠奸不察就是庸啦！”秦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老贼反了，刀斧手何在？将这老东西推下去斩了！”文武大臣大惊失色，齐刷刷跪倒一片，都替隗状求情，才免了死罪。秦皇就叫左右乱棒打出。隗状痛心疾首，疾呼道：“不用了！我自离去！”于是起身就向求情的同僚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百官们看着丞相他清瘦而蹒跚的脚步，都感到无限的惋惜。这正是一番忠谏遭罢相，始皇决意觅长生。

    山东各地，大海之滨，琅邪台下，到处都张贴着朝廷的告示，加紧征选男童女童，告示上写着：

    大秦开国皇帝陛下命齐人徐福入海求仙诏：天子征选三千名童男童女，诏令山东各地的百姓送出儿女待选，年龄五岁至十五岁之间，男孩一百钱，女孩五十钱。一家献出两名孩子者，可另赏一百钱。若有无端滋事，拒不献子者，杀掉全家。

    始皇帝的求仙行动给百姓带来了莫大的灾难，官府派人挨家挨户挑选孩子，所有的城镇、村落、道路都能听到悲号之声。征选孩子的官差与秦国吆三喝四的士兵，他们用皮鞭抽打那些稍有怠慢的人。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象。这正是：

    江河皆倒倾，丘峦俱崩摧。苍天也垂泪，草木亦含悲。忍看大车载，随手付命金，谁知生子恶，反是养犊好；养犊犹得耕田地，生子漭然逐波涛！君不见，琅邪边，频传催令挂云帆。碧海青天茫茫恨，何年何日从此还？

    大海之滨有个村庄，里面住着一户人家，老头年近六旬，老伴也年过半百了。他们的儿子和秦国打仗的时候战死了，儿媳离家出走，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孙子，老俩口视为命根，真不知是含在嘴里还是揣在怀里。谁知祸从天降，一天秦国的官差突然闯进家中，说要带走孩子。二老一听有此等事情，好似当头棒喝，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到官差要带走孩子的时候，老婆婆就拼命抢人。老头儿抱住官差的腿苦苦求情。官兵那里肯听，上前夺了孩子。老头儿愤怒至极，冲过去拼命。官差一脚踹翻老人。老婆婆见此，发疯似的上前扯住官差的衣服，大骂伤天害理。官差就把老两口一起绑了带走。两位老人被官差带到村口的大树下，当众吊死。村民们都吓坏了，从此就不再抗命，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沉浸在呼天抢地的悲痛之中。

    三千名童男童女很快就征收齐了，官兵们把她们全部带到琅邪台下。徐福点名后，又在海滨建起了一座祭仙台。一日，秦始皇率领百官来到台下观看徐福出海。祭仙台分为四层，最上面也竖起一杆两丈多高的黑旗，写着“替君求仙、神灵赐福”八个大字；第二层的四周摆放着四只神龟和各种祭品；第三层的四周坐着四名男童和四名女童；第四层的周围摆放着六十四盏油灯。徐福先登上祭仙台，故弄玄虚地念念有词。这时所有的方士，划船的秦兵，百工巧匠，还有啼哭不止的孩童，全都坐在台下，面朝大海，听候徐福安排。徐福的信徒早就在台上点起香火，开始祭祀大海。

    祭祀完毕，徐福高声祷告道：“我们伟大的始皇帝用武力除去了暴乱，又用文德平反有罪的人，所以天下臣服，人心思安。我们为了报答皇帝的大恩，也为了酬谢他统一国家的不世奇功，我今天率领三千名童男童女，东出大海，访求仙人，要给我们伟大的始皇帝陛下找回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请他老人家服用后永远健康，万寿无疆！”徐福连着一年的操持和准备，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尽管在大声说话，可是他干涩的嗓音在海风的影响下显得拐调和压抑，人们也听不清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徐福作完祷辞后，就下令全部人员登船离海，场面非常宏大。皇帝激动道：“爱卿替朕出海求取仙药，真是忠心可嘉！若能取回仙丹，愿与卿一同服用，永享人间富贵。”徐福道：“请陛下放心，就是千难万险，臣也要取回仙丹，孝尽陛下。”说完就登船离去了。

    每只船上有百余人，还有充足的粮食和淡水，以及皇帝赐给徐福的数十车金珠财宝。这样三十艘高大雄伟的巨型轮船，满载着不知往何处去的天真可爱的孩子，缓缓地离开了海岸，向着大海驰去。船离岸越来越远，孩子们回头望着亲人，满脸的迷茫。船队浩浩荡荡，雕刻着猛兽图案的巨形船头冲破层层巨浪，向着大海疾驰猛进，可是孩子们的哭声还在不断地传来。时间不大，船队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海面之上。岸边送别的人依然用心祈祷：上苍啊！神灵啊！请保佑她们平安归来！

    始皇帝在琅邪台住了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到海上的那种奇幻景象了，他就只好打道回府。大队人马离开琅邪郡，来到内陆，从白马津过黄河，经上党郡返回了关中，结束了这次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