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注的泪雨
在鲁大大这尊痴若木鸡的机器雕像面前，芬芳、桃子母女俩，除了伤感，别无他法。
猛然，桃子迅速立起，飞身向前，向爹爹猛扑过去。
她紧抱住爹爹，呼喊着：”爹爹，妈咪看你来了，女儿回来了，你说话呀。”
鲁大大的双眼向上仰视着，继而侧转过头来，呆呆的视线从桃子胸前横划而过。
鲁大大没说一句话。
此刻，鲁大大又拉臂向上，用食指指向上面的屋顶；又慢慢的落下臂来，用食指向下指指地面；再旋臂将食指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几下。
鲁大大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旋即，他那双直愣愣的眼睛，似乎又在注视芬芳和桃子。但神情木然，显示若无其事的样儿，两眼不眨不转地望着她们，傻傻痴痴地、无声的笑着。
……
几分钟后，鲁大大索性在屋子里转起圆圈来了。
桃子熟悉爹爹这样的转圈。
不过那是在游乐园里，在闲暇时间和女儿一块游戏玩耍的时候。
那种转圈充满了活力，愉悦和笑声。
桃子清楚的记得，那时爹爹最喜欢玩的就是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游戏中，鲁大大最喜欢当老鹰，而抱鸡母呢？每次都是桃子来当。
阵列后面的小鸡们十多个呢，全是和桃子平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鲁大大玩起这个游戏来，像是着了风魔似的。一会儿左旋旋，一会儿右旋旋，口中还呜呜喳喳地叫唤着。
为了抓住小鸡，老鹰有时会朝一个方向旋转，它会旋转很久，旋转很多圈。
旋转着旋转着，老鹰便嘎然刹车停摆。
之后，便以迅雷之势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反方向跑动旋转起来。
哎呀，这可把长长的小鸡仔队伍整乱了。长长的阵列哪里转得盈嘛。
说时迟，那时快。老鹰迅速张开双臂，朝着小鸡仔队伍一阵胡抓乱掳。
掳住一个，便成为这老鹰的“口中食，盘中餐”了。
这时，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鲁大大。
他会为抓住了一只小鸡仔，笑得来前仰后翻的呢。
此外，鲁大大在家时还有一种转圈，这种转圈是在运动场上。
离家不远的广场上，有一方硕大的、设计为舞台的、高出广场的平台。
这方平台的中央，有幅地砖铺就的圆型图案，周长足有几百米吧，不少人在上面沿图案圆周游走，跑步。
鲁大大，芬芳和桃子常常是这圆型台面的运动者。
一家人在上面或跑步或散步。
运动时，他们不断切换运动方式。
快跑如兔子，运动时间不会很长，一般三十秒左右。
慢跑如蜗牛，运动时间两三分钟。这种跑其实没有快步行走快。它只是用了跑步的姿势与动作，步子却迈得很小很小。
之后，再快步走，慢步走……
如此循环往复，交替运动。总时间四、五十分钟，身上已慢慢热乎，或微微出汗了。一家人便打道回府。
这种运动式的转圆圈，作为家中之柱的鲁大大，常常是指挥员。
他也是运动的导引者。每次几乎都是大大站前面带领动作。芬芳和桃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紧跟。
这种转圆圈，鲁大大也总是那么活力四射，宛若少年。
还有一种转圆圈是在工作中，芬芳的印象是最深的。
在教授车工技术时，在操作车床生产时……
鲁大大的机床操作技术是何等的娴熟。
你看，鲁大大站立于机床旁，他手握车床转把杆，机床一会进刀，一会退刀，这床子前进与后退的运动如此灵活、迅速，手转把手是如此的熟练。
当一件毛坯，在他肥硕的手上，须臾幻变成一件卡尺卡量尺寸准确的、精美成品时，你会赞叹不已。
此刻，你会不敢相信这般灵巧的动作和产品，竟是出自一个五大三粗者之手。
不折服，行吗。
……
在芬芳、桃子的印象里，不管是抓小鸡，小小运动，或是工场展身手等等，都表现出一种人间大美来。
这种大美就是：劳动者精湛的技艺之美，家庭幸福的和睦之美，玩味生活的童趣之美。
你看，过去鲁大大工作和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转圆圈是何等之美丽。
正是这些转圈活动，将人生岁月的历程，装饰得丰满，实在，多姿多彩。
可而今……
呈现于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同是一个人，同是转圆圈。
可人，目光是呆痴的，神魂是颠倒的；转圈，动作是颤颤巍巍、缓慢且病态的。
作为曾经的娇妻，和亲爱的女儿，从过去那个转圈画面，切换到眼下这个转圈画面。亲眼目睹了最亲爱人儿的变化历程，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不言而喻了。
桃子那能控制住自己？
她还在嘶哑地呼喊。但无论怎样喊，大大还是耷拉脑袋，晃动两手原地转悠着。
芬芳也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早已眼泪横陈，诚朴，憨厚，敦实的恋人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逝去的往事一幕幕飞快地掠过脑际。
她憣然悔悟，痛彻心扉，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出走，如注的泪雨宛如在滔滔述说过去的一切。
你不是这种狠心的人
要我一辈子都带着悔恨
我犯的错误我都愿承认
别关上这扇门
我们彼此都太认真
所以受的伤也特别深
难道你从此不闻不问
过去这段缘分
大大站定，直直地转过身去，拖着飘飘的脚步摇摆着双手走出门外，向巷道尽头那间病房走去。
芬芳的心一阵一阵绞痛。
我看着你走
才觉得心里好难过
你伤着心
我忍着泪
难道就这样分手
也许是缘尽情断留不住
不愿你走却不见你回头
心酸的感觉说不完
满腹的眼泪在心头
此情不知等到何时休
屋子静静的，桃子紧紧地挽着妈咪，两颗心都撕碎了。
两双红润润模糊糊的眼睛一直目送着缓缓离她们而去的那熟悉的背影……
【作者题外话】：生活是一本耐人寻味的书，可以从中收获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