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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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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巳过后, 长安的天气越发暖和。

    平就殿里逢上春试,西殿里的小萝卜头们状况百出,平日里好好一场试能半天考完, 这回生生作了两天。学宫里先生忙不过来,无暇分身,只得先暂缓东殿这边。

    等何照青吹胡子瞪眼走进东殿时, 一沓沓提前拟好问题的宣纸如雪花般散下来,直叫各位栋梁面如菜色苦不堪言。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向反对“题海战术”的长孙蛮。

    幸而何老先生深知长孙蛮的脾性。对于他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子, 何照青心头那些恨铁不成钢的话犹如滔滔黄河不绝。想是这般想,但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比于嘴上叨念惹得这小孩儿心烦,何照青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唤醒某人还未泯灭的良心。

    比如……当考试时班主任突然站在你面前死亡凝视摇头叹气。

    长孙蛮苦不堪言。

    她的良心迫使她手中的笔不停书写,原本计划一百字收尾的小策论活活被她写出了八百字传世伟作。

    对此,掌殿博士何照青非常满意捋了捋胡须,打算今晚上加两个小菜,再晕二两小酒。

    一番伤筋动骨的春试在东殿大张旗鼓开办了两天, 终于让先生们满载而归圆满落幕。

    与此同时,为期五日的沐假也开始了。

    ……

    公主府,小庭院。

    春娘虽然平时唠叨得厉害, 但到做事时旁人还真不及她。院中婢女安排、庭院洒扫、屋里屋外整饬, 都一个接一个指挥得井井有条。长孙蛮甩手掌柜当惯了, 往些时候一下平就殿就直奔主屋瘫着, 等喝口水吃个糕缓缓精神气, 再撑着下巴眺望窗外忙碌人影出神。

    但这几日却很有些不同。

    不光春娘发现了,院里最外围看门的小婢女们都瞧得一清二楚——郡主回来糕儿也不吃了, 窗子外的风景也不看了, 一放下书箱就坐在案前, 对着那花瓶里的花发呆。

    别的花也就罢了,可那是朵芍药呀!还是从上巳节那天出去后带回来的。

    院里的婢女们也都不小了,上巳节的风流韵事从无断绝,她们稍稍用脑子一想想,都能猜出来郡主发呆是在做什么。

    可谁也不清楚这花儿是谁送的。

    除了早知长孙蛮去向的春娘。

    她一边有些欣喜,一边又有些担忧。欣喜是在郡主日后姻缘或许是这天下个顶个的好,可又担忧她人还这般小,男女□□最难说清,若一朝被人有心诓骗,那……

    小婢女们争相在廊下修建花枝,时不时偷偷瞄向窗内,窥见黄梨木案上那株已有些开谢的紫芍药,而少女坐在案后托着两腮,姿态不甚雅观,平日里轻松面色在这会儿有些茫然。

    廊下的花儿都快被修秃了。

    愁眉不展的春娘一回头,盯个正着。她连忙挥散众人,嘴里又轻又恼的低斥道:“你们真是皮痒了!还不快去小厨房吩咐夕食!”

    有婢女眨眨眼,轻声提醒道:“今儿按例是该去纤阿台晡食。”

    春娘眼睛一瞪:“中午那边才派人来说了今日事忙不必过去,你是怎么记的?”

    婢女红了脸,讷讷应下。

    “春娘——”

    屋内传来唤声。

    春娘急忙应了一声,敛裙进屋。见长孙蛮伏在案边,手指头不时触碰那株紫芍药。

    养了三四日,再好的花匠也留不住鲜花逐渐流逝的生命。现下那开得极盛的芍药花将落不落,长孙蛮指头一戳,簌簌落下两三瓣花瓣来。

    春娘看着心疼,“诶,郡主快莫要碰了,再碰两下这花儿可都要谢完了。”

    少女手指一顿。她转了转眼珠子,以确保视线能看见春娘,“我不碰它也要谢了。”

    “可是郡主不是很喜欢这花儿吗?府里花匠再养养,明日还能看两眼的。”

    长孙蛮下意识收回手,摸了摸鼻尖,“……谁说我很喜欢这花儿。”

    春娘察觉出她的不好意思,抿着唇笑道:“是是是,您不喜欢。是奴婢看着喜欢。”

    喜不喜欢这个事——

    长孙蛮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呢,怎么又能给别人说得明白。

    看见春娘脸上万分熟悉的姨母笑,长孙蛮自觉闭麦。

    她坐起身,转头谈及另一个话题:“结萤和姜媪这两天怎么样?”

    说起这两个人,春娘脸上喜色一收,怒气说来就来,“她俩就知道在柴房里抹泪!见天哭自己冤枉冤枉,事情做都做了,到这会儿却说冤枉?!要我说,不如把她俩扔进府里地牢,给她们尝尝咱们公主府的厉害!到那个时候看她们还冤不冤枉!”

    长孙蛮无奈摇头:“事情已经很明了的不是吗,冤有头债有主,杀了她们没有用,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那些幕后主使者。现在他们被我爹娘拉上了黑名单,这几天府里忙得不可开交,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

    春娘叹息:“您太仁慈了。”

    “不,这不是仁慈。我只是希望她们接受到的惩罚是合理应得的。”

    “怎么个合理应得法?”

    长孙蛮想了想,打开膝边书箱,拿出纸笔唰唰写了一页,又让春娘拿来她的小印。

    春娘见她一通操作,甚至于还搬出了郡主印玺,不免有些吃惊:“郡主,您这是……”

    长孙蛮搁笔,稳稳印上小印,“让亲卫带着这封文书,压上姜媪结萤前往廷尉府,就说这二人犯了刑律,但罪不至死,劳廷尉府收押大牢。至于关几年……我的建议是三五年即可放出。”

    ……

    谁也没想到萧望舒来得时候就是这么巧。

    门口婢女正凑在一块儿说笑,一抬头盯上几步之距淡笑不语的长公主,顿时吓得心肝猛颤,慌不择路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正有人要通传一声,也被萧望舒拦下。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那群婢女,问:“你们刚在说郡主什么?什么花儿?”

    婢女战战兢兢,顾不得冷汗直流,抖着声音道:“回回殿下,是、是前些时日郡主捧了一株花儿回来,奴婢们见郡主喜欢,便天天仔细养着。这几日,郡、郡主下了学都要看着花发呆好一会儿呢。”

    “前些时日……”萧望舒琢磨两息,“具体是哪一天?”

    被问及这个问题,婢女们纷纷闭紧了眼睛。有胆大者受不住磨人气氛,纠结几下就磕头回道:“三月三上巳,郡主下午出去了。”

    萧望舒眼眸一凝。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什么花儿。”

    “……是、是芍药。一株紫色的芍药花。”

    春娘刚拿了文书正要匆匆出去找人,结果一走到院门口就见到仨婢女跪在地上,以及面色不是很好的萧望舒。

    “殿下。”她少不得要留下来给这群小丫头描补两句。就是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错事,怎么直接跪地上了。

    哪里知道,萧望舒一开口差点噎住她喉咙。

    萧望舒走过来,轻轻抽去她手里折好的文书,“春娘,上巳那日郡主去见了何人?”

    春娘并不知道长孙蛮处理这事儿征得她娘同意没,故而当下萧望舒拿走文书,她心里着实颤了又颤,“听郡主那日提了一句,似是魏郎君。”

    翻动文书的手一顿,萧望舒静静抬眸,笑了笑:“魏郎君……魏家嫡长孙?”

    “……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抹笑意下,春娘不自觉头皮发紧。

    萧望舒却没再说话了。她只看了片刻文书,又递回给春娘,淡声道:“好了,有什么要办的事就赶紧去吧。孤过来一事,不必让郡主知晓。”

    ……

    魏山扶这两天很是春风得意。

    连自家老头子催促吆喝他赶紧出去谋差都变得顺耳许多。依他爹老狐狸魏崇所言,御史台、中央军营、少府哪哪儿不是有人有关系,他再怎么挑三拣四也好歹摸瞎一个赶紧走马上任,免得空有一个“晋陵君”的虚名却啥事不干,很容易被人盯上横生波澜。

    对此,魏山扶却觉得他爹这是焦虑过头了。

    他脑袋顶上一个硕大的长安魏氏,已经足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

    可偏偏有些事情它有自己的想法。

    萧望舒能亲自来找他一趟,实在出乎魏山扶的预料。

    彼时天色黄昏,魏山扶刚从平就殿那儿拐弯出来。今日他不太凑巧,扑了个空,听东殿里的同窗说酉时五刻长孙蛮就被府里人接走了。没有达成送人放学回家的每日任务,魏山扶心里很不得劲,叼着根青草就晃悠步子往宫门挪。

    一拐弯,步入长长宫墙,半中央停着一辆玄色银纹的车辇,周遭侍立五六个侍人。

    能在宫里乘坐车辇畅行无阻的——除了当今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萧望舒,别无他人。

    萧定霓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在这儿拦他。魏山扶眸子一眯,呼吸间就猜出了来者何人。

    那方显然也看见了他,立马有侍人小跑过来,对他躬身道:“郎君,请上前一叙。”

    魏山扶咬了咬青草,嘴里蔓延出微微苦味儿。

    萧望舒没有多跟他废话。她撩开幕纱,高坐在车辇上,清冷眼眸低垂,睨着他:“郎君一别多年,可还记得当初同孤说过的话?”

    “当年我说过挺多话,殿下若问我是否记得,我恐怕……”

    “魏郎君。”萧望舒轻笑,“聪明人装糊涂,那就没意思了。当年你与阿蛮遇险幽州,孤曾想遣你回长安,可那会儿你说——”她停了停,笑意不达眼底,“郎君想起来了吗?”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去,魏山扶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把自己弄成哑巴。

    随着年纪增长,阅历增加,他越来越觉得有时候话太多也是一种必须根治的毛病。

    青草一扔,魏山扶扯着嘴角冷笑——

    好朋友?五湖四海遍地交友,他现在好朋友那么多不缺长孙蛮一个。

    就是缺个媳妇儿。

    萧望舒眼眸微冷,“晋陵君名声大噪,既担得一个’君’字,理应懂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失信于人。”

    “童言稚语,如何当真?难不成一个黄口小儿说要改天换地,殿下也会真信了吗。恐怕不然。如此浅显道理,您比我更清楚。更何况,谁说晋陵君就一定是君子?”

    魏山扶甩袖,眉目间极尽嚣张轻狂,“我若偏要做一回小人,诸君又奈我何?”

    他的否认在萧望舒意料之中。如他所言,小孩子说得话又有几分可信?自从前日在小庭院得知意外消息后,萧望舒就明白让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少年罢手几乎不太可能。可她可以拦一拦人不往跟前凑——

    萧望舒拊掌轻笑,“好胆识,不愧是魏家郎君。孤看长安众儿郎齐聚,也难有一人能匹敌晋陵君勇谋。”

    她这陡然变化的脸色,让魏山扶意识到一丝丝不对劲。

    他还没琢磨出两下,就听那头车辇上传来慢悠悠语调。

    “司隶校尉部从事多有空缺,可惜朝臣少有推举出人才。郎君胆识过人,又有历练外州的经验,想必能胜任兵曹从事一职。百闻不如一见,朝中正缺晋陵君这样的人才,如今孤碰上了,自然要举贤任能。”

    司隶校尉部兵曹从事主要负责督察游走司隶部他郡。换言之,这是个常常出差代替上司巡逻领地的差事。

    萧望舒叩了叩椅臂,有人上前给魏山扶奉上一卷竹简,看来早已准备多时。

    幕纱放下,她淡淡说道:“晋陵君,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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