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怪我
孔莲在厨房淘米，脑海里回荡着刚才无意听到的话，有些别扭。
这兔崽子居然叫她妈，这几年来温暖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叫过妈，他以为对方心里有疙瘩。
她性子有点泼辣。
邻居多少都有点怵她。
孔莲知道，这小孩儿也怕她，有一回她半夜起夜撞见小孩儿在厨房偷吃东西，像个小仓鼠。
她没出声，回了房间。
等第二天早上，孔莲看小孩吃了一碗饭就放下，怯生生望她的脸色，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她故作不耐烦转头对小孩他爸说：“温波，把你饭扒点给你儿子，瞧他瘦得跟竹竿似的！”
“隔壁王阿婆天天在外面传谣说我不给小孩饭吃，好几次我都撞见她偷偷给你儿子包子馒头。”
“我孔莲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虐待小孩儿的事从来不干。”
“唔……锅里有。”
“那你给你儿子盛点！”
“哦。”
从那次后，温阮才慢慢地去盛第二碗饭，见后妈什么都没说，这才放了心，算是能吃饱了。
孔莲想着过去的事，不由得晃了神，破鱼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
手指刺痛，孔莲正要找几块碎布包着，就听门边说：“妈，你去止血，这鱼我来破。”
孔莲呆了两秒。
直到男生把她推到门边，坐在她刚才坐的凳子上熟练的杀鱼去鳞，她才恍然惊醒。
孔莲有些结巴：“……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温阮手上的动作顿住，他垂着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缓缓抬头，轻声道。
“妈。”
孔莲微微张着口。
她眼睛不知道为何有些酸，像是觉得这副样子很丢人，孔莲转头迅速拿手背擦眼睛。
“瞎，瞎叫什么！”
女人在厨房门口站定了几分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有些沉默，女人这才去处理伤口。
等处理完，她走到厨房：“我发现你杀鱼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又去打暑假工了？”
“不是说了吗，没钱问我要，以后你要是想还给我也可以。”孔莲念念叨叨的，“你打的那些暑假工完全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你去就是浪费时间。补课也少去，那些都是高中知识，都是你会的，你去学新的！”
温阮说：“现在手上只有一个高三学生，也快要高考了。”
至于为什么杀鱼这么熟练，那是因为上辈子他大学没毕业，被逼得只能在饭馆里打杂。
杀鱼这些事他早就习惯了。
温阮没打算说出来。
孔莲抢过那把破鱼的刀：“去去去，一边去，家里有大人，哪里需要你个小孩儿来干！”
“你那补课耽误事不？”
温阮站在一旁：“不耽误。”
孔莲也不好太干涉，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平常地唠唠家常在她和温阮之间几乎是很难得的。
温阮住校，很少回家。
即使回了，也是回房间，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两人面对面吃，偶尔说一两句。
现在却不一样。
孔莲读书少，她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但就是觉得很不一样，这个孩子毕竟喊她妈了！
孔莲嘴角微微翘着。
“桌上洗了水果，你从学校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买点其他的。”
温阮嗯了声：“下次就记得了。”
他走到水池边把买来的葱和菜洗了洗，开始帮着择菜：“陈天宇他爸好像最近要出狱了。”
孔莲杀鱼的动作一顿。
她知道温阮跟陈天宇很要好，从小到大都很要好，她这几年跟温阮念叨了无数次，让他别跟陈天宇往来，他这人跟他爸一样。
因为这件事，温阮好几天没跟她说话，直接回了学校。
其实孔莲也不是说对陈天宇有偏见，杀人犯的儿子不一定是杀人犯，这个道理她明白。
让他介怀的是另一件事，有次她穿着去花裙子回来，那小鳖三冲她吹口哨，往她胸看。
那眼神别提了。
后面还有几次，她撞见陈天宇在踢跩流浪猫，他们小区经常有流浪猫，大家见了就喂点饭。
但陈天宇眼神阴沉。
发了狠就往猫身上踹一脚。
那次把孔莲吓了跳。
陈天宇见了她，还笑嘻嘻：“婶，你别怕，我这是教训它呢，前几回我兄弟被它咬了口。”
“打疫苗花了几千。”
孔莲拍拍胸口，翻白眼：“要踹走远点踹，别碍老娘的眼！”
那之后，她就急急忙忙回来了，想起陈天宇踹小猫时的阴狠眼神，她觉得全身发凉。
回过神，孔莲平常地问：“我看你刚才在巷口遇见他了，他怎么没约你一起出去？”
温阮说：“我没去。”
孔莲冷哼了声，没忍住：“最好别去，他那人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还一天跟社会混混来往。”她瞅了眼温阮，见他没有不耐烦，便又说：“上次我还见他拦住一个小姑娘，眼睛盯着人家的……哎别提了！”
“你少跟他来往。”
说完这句话，孔莲以为温阮又是跟以往一样甩脸就走，她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每次见了温阮，她总忍不住提一两句，怕小孩跟着学坏。
温阮成绩优异，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让虽然她是个后妈，但心底也是很骄傲的。
“嗯，听妈的。”
就在孔莲焦虑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头顶上的声音，男生声音温和，没有跟她闹翻的节奏。
孔莲一喜：“哎哟，你可总算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他的好多事我都没跟你说，怕你嫌我聒噪。”
“其实就上回吧，我听说陈天宇把一个初中生搞怀孕了，人爹妈差点告到局子里，要不是怕名声坏了，以后不好嫁人，这事非得让那犊子进去，跟他爸简直一个样！”
“你现在能看清他的面目，我心头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他陈天宇尽干缺德事，把你给陷害了，没落得个好下场，可怜见的。”
温阮低头笑了。
原来这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而他前世却信了陈天宇，把最关心自己的人拒之门外。
他可真糊涂啊。
孔莲以为他不信，接着说：“真的，不骗你，梦里他跟着他老子干，真的是坏透顶了。”
温阮轻说：“我信。”
孔莲想起他刚才说陈天宇他爸要出来了，皱眉：“以后你见到他们父子，最好绕着走，听到没。”
“嗯。”
当天晚上，温阮在家住的，他的房间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他的准许，孔莲不会进来。
孔莲虽然泼辣，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却很有分寸。
温阮现在才知道。
第二天回学校，还没到宿舍，温阮就被孟潺拦住，孟潺气得脸红：“你凭什么跟杨哥分手！”
温阮有些疑惑：“？”
孟潺咬牙切齿：“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跟杨哥在一起，你也配跟杨哥提分手！”
“只有杨哥跟你提分手的份！”
温阮：“……”
他温和地说：“要不你把他叫到我面前，让他跟我分手。”
孟潺气急：“你以为我不敢？”
温阮面无表情：“你敢，你当然敢，若不是仗着你有个好大哥，你觉得你还剩下什么？”
“你爱着的那个男人，也只有你宝贝着珍惜着，别人眼里可能只是草芥，不见得会看一眼。”
“你！！！”
孟潺跳起来想扇他。
温阮还没躲，就被一道强劲的力往旁边一拉，孟潺的巴掌落了空，立马追上来想要补刀。
薄崭狠踹孟潺肚子！
“啊啊啊！”
孟潺哪里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敢这么对待他，他冷不丁被踹，直接被踢飞了两米远！
他又惊又怒，不可置信，捂着肚子冒了会冷汗。
偏头瞪向罪魁祸首。
然后他懵住了。
怎么会是薄家的小公子，薄崭怎么会帮温阮，温阮不过是个土包子，除了一张脸能看……
孟潺瞪大了眼睛。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薄崭居高临下：“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是不是打算扇他耳光。”
孟潺嗫嚅着：“没，没有……”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薄崭胸口有一丝不可察的起伏，他刚才在街对面，瞧见这一幕，想也没想冲过来，恶狠狠盯着某个恶人！
“我都看见了！”
孟潺不服：“我就是要打他怎么了，就该教训教训他，免得他耐不住寂寞到处找男人！”
“杨哥可伤心了，他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知道珍惜！”
“我是替天行道！”
“薄少，你可别被他骗了，他最会用这副乖巧的样子骗男人，他手段很高深，真的你信我！”
孟潺一下子蹦起来。
薄崭听得额头青筋直冒，他上前就想要再给这人一脚，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集团小公子。
手臂忽然被旁边拉住。
温阮站了出来：“有什么话，你让杨时俊来学校当面跟我说，我现在要上课，就不奉陪了。”
他走的时候，把薄崭也拉走了，但没进学校。
校门口，温阮盯着薄崭：“我记得现在是上课时间。”
薄崭理直气壮：“我本来是去学校的，看见你了，我想过来打个招呼，顺便英雄救了个美。”
“你没上课。”
温阮声音沉了下去。
薄崭有点不安，他一个一米八三的小伙子站在温阮面前就像是个低着头讨好的哈士奇一样。
“阮阮……”
“今天是个例外，我早上起晚了，司机家里有事，也没送我，我坐公交又倒霉地坐过了站。”
“我不是故意的。”
薄崭说着尝试着去拉温阮垂在身侧的手，温阮避开，抬眸：“话剧取消。再有下一次，那个承诺也取消，我不是在开玩笑。”
薄崭彻底慌了：“阮阮，这次真的不怪我，不是我的错。”
“你不用勉强自己。”
温阮看着薄崭的眼睛。
“我知道你对学习很厌恶，现在为了我在勉强学习，你这样就算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不如取消交易吧。”
薄崭：“不行！”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你不能不守承诺。阮阮，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在认真地学。”
薄崭嘴唇有些干燥。
温阮避开视线，手指微微蜷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对还是错。他不喜欢薄崭，但是为了薄崭的学习，他愿意牺牲自己。
等到以后再分开。
不知道薄崭会不会怪他。
“好。”
温阮轻说。
他还是心软了。
薄崭就像是走在沙漠中突然看到了绿洲，他很激动也很庆幸，一把上前抱住了温阮。
“阮阮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