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走
裴宁宁不是个多狠心的人。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被选中来做这种任务。
她做不到伤害尚且无辜的人。
哪怕他们在书中罪恶滔天。
她太容易共情。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裴宁宁呜呜的哭泣，泪水浸透床单，咸湿的触感触碰到她的脸颊。
泪水落到她唇边，渗进唇瓣，又咸又涩的滋味漫进她心底。
绞得她心一阵刺痛。
被子被掀起来。
裴其淇站在床前，递给她一个毛巾。
上面软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裴宁宁睁着红肿的眼睛，微微抬头，然后伸手接过。
她低声道谢。
裴其淇温声道：“兄妹之间不必说这个。”
他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裴宁宁的脑袋。
“其实我不想让你嫁给靳然，大哥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他的声音平淡，“靳家传承百年，内里关系错综复杂，关系又乱，不知道在外树敌多少。”
他轻轻拿过裴宁宁手里的热毛巾，为她擦着眼角的泪痕。
“不过这都可以接受，毕竟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最令我和大哥担心的，是靳然他会不会护不住你。”
裴宁宁有些发愣。
她下意识发问。
“他现在已经掌权了，为什么还会护不住……”
裴其淇叹气，“靳然身上太多秘密。”
“他的母亲，他的救命恩人，桩桩件件都要他偿还，都是他不得不接受的枷锁。”
裴其淇看向她，“他现在肯为了他母亲的消息而抛下你，明日就可能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他是个重情的人。”
“可他不单单对你有情。”
“你能明白吗？”
裴宁宁愣了许久。
久到天色渐晚，月色攀上树梢，晚归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分享着今日份盛宴，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叫得欢快愉悦。
裴宁宁靠在窗户旁，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欢呼雀跃的鸟儿。
她的眸光空洞，虚虚的，看不见焦距。
系统：“宿主，你是怎么想的？”
裴宁宁轻声笑了笑。
她问，“叶妩曼的肾病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按照小说里的进度，应该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啊……”
这几个字在她唇齿边缓缓研磨，然后在濒临极致的张力作用下，趋于崩溃。
她放弃了。
她买了一张前往纽约的机票，拜托大哥帮她掩盖掉行程痕迹，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准备踏上异国他乡。
她买的是午夜的机票。
机场人群寥寥，机舱里人群稀少，间或有女孩靠在男孩子的身上，伴着飞机起飞的轰鸣声，进入梦乡。
她知道自己这样对靳然不公平。
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按照后面的剧情发展下去，靳然必须选择叶妩曼，然后放弃自己。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
自己一开始到底为什么要主动勾引靳然。
真的是。
自作孽不可活。
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的走完剧情，然后离开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
她真的好累。
纽约。
当她提着行李箱走进大哥帮她买的小公寓，一进门就感到有些阴森。
她伸了伸懒腰，没太在意。
素手摁开墙壁上的电灯按钮，眸光转到客厅的沙发上。
——那里坐着一个黑沉沉的人影。
她被吓得尖叫出声。
哆哆嗦嗦的看着人影站起来，然后转向她。
是靳然。
裴宁宁抖得更厉害了。
靳然一步又一步，沉稳的走向她。
黑色皮鞋锐利锃亮，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宁宁颤抖着靠在门板上，抱着自己的胳膊，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她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眉里梢里俱都是害怕的神气。
这狠狠冲击了靳然的内心。
他几乎掩不住心底的戾气。
他离开裴家的时候不放心，特地留了人在那里看着。
接到裴宁宁连夜去机场的消息，他只觉得魔幻和慌乱。
和一阵滔天的怒意。
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靳然知道。
平日里，他不过是用温顺与谦和掩盖住旁人的目光，以此避免许多麻烦。
可他的小阿飘应该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他在小阿飘面前无所遁形。
可即使她知道，她还是要走。
靳然弯腰，蹲在裴宁宁跟前，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捏着她的下巴。
他问：“你为什么要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想打我想骂我都可以，你不理我我也能接受。”
“你要是恨极了我，大不了拿一把刀子捅进这里！”
靳然握着裴宁宁的指尖，放在他的胸膛上。
那里有一颗剧烈跳动，彰显着主人不平心绪的心脏。
他表情痛苦，声音也渐渐飘渺。
“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裴宁宁使劲儿的摇晃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能感受到靳然现在的崩溃和难过，也很想伸出手去抱抱他，哪怕一点点安慰也好。
可她不能了。
她哽咽着擦眼泪，抽抽嗒嗒的回道：“我、我只是想静一静。”
“静一下需要来纽约吗？”
靳然捏着裴宁宁的手指加大了力气，有些痴迷的看着她嫩白的肌肤上出现点点红痕。
他轻笑道：“小阿飘，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裴宁宁无力的闭上眼睛。
任由靳然湿热的舌尖舔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湿润蔓延到唇瓣。
然后向下——
恍惚间，甚至还能听到靳然带着委屈的哽咽。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小阿飘就是个骗子。”
“为什么不要我了啊！”
裴宁宁闭着眼睛，任由他动作，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内心的苦闷与愤怒。
玄关处终究不太方便。
靳然收回手，回味着指尖的柔腻，把裴宁宁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
裴宁宁有些凝滞。
羞辱与讽刺夹杂着愧疚蔓延上来，她呆呆的躺在床上，任由靳然替她盖上被子。
靳然蹭了蹭她的脖颈。
他说：“你还太小，我现在不动你。”
“但是小阿飘，不要再做让我生气的事情了。”
靳然摸着她的脑袋。
“你不是说过恨我吗？”
“恨我才要留在我身边报复我对不对？”
“所以，不要再这么不乖了好不好？”
裴宁宁怔怔的看向他。
靳然眸底青黑，眼中一片红血丝，面上带着故作轻松的笑意，依旧掩盖不了他的悲伤与难过。
她突然揽住他的脖颈，大哭出声。
她使劲儿的锤着他的背部。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啊！”
“你为什么要逼我！”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我啊！”
她趴伏在靳然的肩头，泼妇一般的大吵大叫，腿脚无力的乱蹬，狠狠咬在他的肩膀。
直到尝到血腥。
她绝望的哭泣。
靳然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低声说道：“爱上了就爱上了，哪来那么多的理由。”
“你在我眼中是不一样的。”
“我会想知道你的一切，想要把你藏在只有我知道的房子里，想要把你团成一团带在身上。”
“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冲动。”
“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了你的冲动。”
裴宁宁苦笑着靠在他的胸膛。
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吗？
她怎么敢信呢？
“你放过我吧。”她低声喃喃，“我们不合适的。”
“什么不合适？”靳然狠狠的抱住她的身子。
“小阿飘，是谁不放过谁？”
“嗯？”
“一开始是谁招惹的谁？”
他压低声音，夹杂着痛苦和怒意。
“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裴宁宁无力的垂下手。
靳然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小阿飘，不要再逼我了。”
……
裴宁宁被锁在这栋公寓里。
靳然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温声哄着劝着，只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事与愿违。
她执拗的歪着脑袋，经常一言不发的望向窗外，任由靳然夹着暴躁的怒意，在她这里上蹦下跳的发疯。
有意不给她送饭，过去看她，哪怕饿得面色都有些惨白，她也只是歪着脑袋，直愣愣的看向窗外。
气到关掉窗子，她就把目光转到身上盖着的被子，仔仔细细的瞧着上面的纹路，依旧一言不发。
靳然被她气到快要发疯。
握着她的手，指尖微颤，他苦苦哀求道：“我只想让你能待在我身边啊！”
“这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她依旧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七天。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靳然照旧垂头丧气的把亲手做的早餐给裴宁宁端上来。
进门之后，却意外的发现她没有在睡，而是坐在梳妆台前，有些发愣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
靳然顿住脚步。
裴宁宁回过身。
她轻声道：“我想下去吃，可以吗？”
靳然端着盘子的手都有些发抖，甚至于直接倾倒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他冲上去死死抱住裴宁宁的身子。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开口。
“你终于乖了一点。”
说话却带着哭腔。
脖颈一片湿润，裴宁宁怔了怔，随即轻轻抱住靳然颤抖的胸膛。
她低声说道：“先前是我错了。”
“我们应该过好现在。”
“还有未来！”
靳然强调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裴宁宁轻轻笑了笑。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浮。
“是的，我们还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