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胡闹
夏倚照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宋寒时已经不在庭院中。
她一边整理腰间系带,一边望去,就只看到宋回在那里捧着自己的小脑袋盯着木案上的宣纸若有所思。
夏倚照有些疑惑地走到他身后,“你父皇呢?”
宋回抬起头来看了夏倚照一眼,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儿臣也不知道,儿臣方才跟父皇说了几句话,父皇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突然就走了,也没说什么。”
夏倚照皱起了眉头,“突然不高兴就走了?”
“对呀,但是我们方才什么也没说。”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倚照,也有些苦恼,“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呢?“夏倚照下意识地打断他,揉揉他圆嘟嘟的脸颊,“他是你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她理所当然道:“别想多了,你父皇应当是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你专心练字知道吗?不要分心,要全神贯注,一心一意。”
宋回这才点了点头,听了夏倚照的话放下心来。
既然父皇不是讨厌他,那就没关系。
虽然宋回还是有些害怕他,但是他愿意相信母后的话,父皇是个英雄。
安抚好了宋回,夏倚照心里面依然有一些莫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转身宋寒时就突然离开,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要走,应该也会让旁人知会她一声,而不是不声不响地就不见了。
而当第二天她知道宋寒时是去做什么的时候,才更觉一阵荒唐——
“胡闹!他是皇帝,是一国之主,怎么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面前是庆忠公公唯唯诺诺的脸,面对着夏倚照的怒火硬着头皮道:“奴才已经劝过了,但是没有劝住,皇上如今已经启程南下,不日便能抵达沾鹿林……”
庆忠公公的话音落下,夏倚照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眼神很是阴郁,“皇上为何突然会去沾鹿林?”
沾鹿林如今是宋国唯一无法收服的地方,十年前宋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后来经过萧国的帮助,如今又恢复了从前的强盛时期,只是沾鹿林这块地方,由于地势险峻、山贼横行、人烟罕至,所
以即便纳入了宋国的地图之中,却依然没有为朝廷所管辖。
按道理来说,宋国有夏家军在,剿灭几个山贼应该不在话下,只是这沾鹿林因为得天独厚的地势,易守难攻,且林中有不少珍禽猛兽,对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平原生活的将士们来说攻克难度不小。
所幸那块地方人烟罕至,虽然面积宽广,却也不是一块肥沃之地,朝中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要打算啃下这块硬骨头。
就算是夏倚照这样从未有过败绩的十分有作战经验的将军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进了那林子就能够成功返还,宋寒时早年间虽然也熟读兵法,身手不凡,但他毕竟是一个帝王,术业有专攻,他怎能在国盛民强时披甲上阵,去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沾鹿林剿灭山贼?
这听起来都让人觉得荒唐,匪夷所思。
庆忠公公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如今朝中势力安稳,夏倚照在萧国的那十年争取到的帮助和时间给宋国带来极大的发展机会,宋寒时又的确有治国之才,他们二人携手里应外合才带来一个这样一派祥和的国度,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也不想出什么岔乱。
夏倚照如今又气又怒,宋寒时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竟然都不跟她商量一声!
可是现在她没有什么时间去沉浸在这些情绪之中,看着庆忠公公,“皇上离开多久了?”
“昨夜连夜离开,到如今应当快走过一半的路程了。”
夏倚照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想咒骂出声,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握着拳头,“知道了,现在备马,给本宫收拾一些简装行李。”
庆忠公公一愣,“皇后娘娘……”
夏倚照知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他,“皇上没有任何带兵打仗的经验,多数都是纸上谈兵,本宫若不跟着跟着去,放不下心来。”
庆忠公公听她这么说,反而松了口气,“只是……皇后娘娘,皇上不在宫中,若是后宫您也不在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
夏倚照左右权衡了一下,按着眉心有些疲惫地对他说道:“无论如何皇上的性命安全是最重要的,本宫会尽快赶回来,现在就准备出发,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停顿了片刻
,她对庆忠公公补充了一句,“包括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也不要告知她。”
并不是她要针对她,而是她觉得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且她前几次跟她打交道发现这位贵妃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深思熟虑的女人,性子里面带着一丝天真,有时候有点任性。
若是她知道宋寒时去了沾鹿林,定然会分寸大乱。
她看得出来她对宋寒时一往情深,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到时候她要管宋寒时又要管她,着实管不过来。
她话音落下,庆忠公公眼神却有些闪烁。
夏倚照皱着眉头,“怎么了?”
庆忠公公连忙摇头,“没什么,奴才这就去准备。”
沾鹿林。
待到夏倚照启程时,宋寒时已经安营扎寨在山脚,得到从宫中送过来的密信,知道夏倚照要赶往这边,倒是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眼中反而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居于营帐之中,本是一身肃杀之气,却在看到那信上的只言片语时柔和了不少。
只是顷刻间又想起那天从宋回口中听到的那番话,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神情又结起一层冰霜,冷沉清寒。
一旁的将士望着男人晦涩莫名的脸色,斟酌着问:“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赶往这边,是否需要让她原路返回?”
这是他多年的心腹,冷擎,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同庆忠一般无二。
宋寒时睁开双眸看着他,墨色的冷眸里泛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沉,“不必。”
等她赶到这里时,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到那时应当能将她想要的东西捧至她面前。
冷擎并不知宋寒时心中所想,见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也就不再说什么。
正要退下,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嘈杂——
“何人在此?”
“站住!”
“……”
冷擎顿时警惕起来,与宋寒时对上视线,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此次行&xe863;,虽是瞒着朝中大臣,却并没有瞒住所有人,这个时辰&xe863;手,怕是太早了一些?
宋寒时紧皱着眉头,看着营帐外,起身。
只是刚走至门口,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我要见皇上!放开我……我要见皇上!”
宋寒时的脚步一下便
顿住,手已经握住剑柄,下一瞬又退回剑鞘之中,脸上陡然沉了下来,似乎已经听出来人是谁。
一旁的冷擎没有说话,也收起了方才周身散发出的冷意,沉默着退到一边。
他也听出来了这是那位小娘娘的声音,几年前被送入宫中的贵妃娘娘,虽然出身平凡普通,除了一点刺绣才华在身、长相颇有几分像皇后娘娘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几年前宋寒时微服私访救过她一次,不知怎就带在了身边。
本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人,只是因为这些年来后宫只有这么一个后妃,自然是生出了一些旁人肉眼可见的特殊与骄纵。
他身为属下,却是没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宋寒时收刀之后,脸上便出现了一种近乎漠然的冷淡,径直转身往回走。
刚好此时外头那人被压着走进了营帐之中,嘴里面还不断地碎碎念着,“我要见皇上!你们让我进去,你们这样对我,皇上会生气的!”
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押着她,虽然尽职尽忠,倒是也注意了手上的力道没有伤到她,“皇上,方才四下巡逻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属下将人带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将春儿往前推了一下,春儿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在地上。
她灰头土脸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皇上……”
她的声音有些弱,还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臣妾没有鬼鬼祟祟,臣妾只是……”
宋寒时兀自擦拭着自己的剑刃,甚至都没有抬眸看她一眼,嗓音清淡,“你不在皇宫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话毕,他语气忽而森寒,手中的剑发出清凉的“铮”音,“四周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谁带你进来的?”
春儿心一慌,立刻就磕头认错道:“臣妾知错,是、是皇后娘娘……”
宋寒时眉眼微眯,这才抬眸看向她。
春儿心情莫名紧张,抿着嘴角不敢看男人的视线,只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指甲,眼神闪烁明明灭灭,“臣妾只是担心皇上,臣妾听庆忠公公说,皇上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所以臣妾就跟过来了。”
她避重就轻,只字不提她是如何进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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