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现世安稳
小娜娜不敢违抗命令，一张嘴叼了一个坛子手里还拿着两个小心翼翼的把原来坛子里的东西转移进去。
端正摆放，态度虔诚。
然后当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啃噬的坑坑洼洼的小脸时并没有错过母亲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像是排练过千百次的那样，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抬起头来等待自己的母亲也是主人走上前来狠狠踹她一脚。
张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看张娜娜就知道，那双眼睛似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小花躺在餐桌上眼泪已经流干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了，甚至有闲心猜测白桌布一定被自己的血染的殷红。
已经数不清挨了几刀，她现在甚至想要一个痛快的死法，脸上麻木又痒她手脚都被绑着，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圆，真可笑山下的村民还在放鞭炮和烟花，自己的哀嚎却没人能听见。
她已经开始有幻觉了，一定离死不远了，不然月亮怎么会是红色呢，张小花想。
一滴眼泪从她干涩浑浊的眼角流下去，她几乎是吃力的眨了眨眼睛，血要把她的睫毛黏在一起了，刚刚还很温热的血此时冰冷得像是冰块一样。
今天的夜色很美，月亮也很漂亮。
张小花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的时候刚好被铺天盖地的黑云淹没，那团黑云是有生命的虫，它们遮天蔽日，它们掩盖月色降落的时候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翅膀震动堆叠云层倾轧，这场刮肉的雨下了很久很久，久到张阿姨提着杀猪刀出门满身是血的回来，久到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这场黑云里。
腥气甜腻的味道简直要冲上九霄云去把月亮吓跑，第二天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黑云们意犹未尽的回了狭小的坛子，张阿姨慈祥的眼神像是在看最喜爱的孩子，她亲自在太阳照耀的最后时刻给亲爱的孩子们盖上坛盖。
她甚至唱了一首很是喜悦的摇篮曲，一夜没睡的张阿姨精神饱满，眼睛也亮晶晶的，她给最后一个坛子盖好盖子，仔仔细细洗漱一遍自己身上的血污。
张阿姨穿上了一件多次浆洗已经发白的裙子，黑色的半裙，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扎上了红绳，鞋子跑丢不见了她干脆就不穿赤着脚往楼上走。
嘴里哼着欢快的歌，一蹦一跳，像个无忧无虑的学生，单纯又美好。
地板上有新鲜的血迹，她一一避开，然后打开门像是去拆自己礼物的小姑娘一样压抑不住自己盛大的惊喜。
她抚摸张娜娜的脸像是怀念一件遥远的事，带着谁也看不懂的热切和凶狠，村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些困扰和噩梦都将在今天过后离她而去。
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带着刻意讨好的表情缩着脚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餐桌上还有残羹冷菜但是没到地上那就不属于她，她不敢擅自去吃，她畏手畏脚的等待一个命令。
“那些骨头？收拾干净。”张阿姨十分无所谓的说着，手上的苗刀划开了床上张娜娜的手指，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房间里蔓延。
小娜娜脸上涌起喜悦，从自家餐桌开始收集骨头。
遮光的窗帘被拉上，门也锁起，床边锋利的苗刀轻而易举的割开了手腕，沿着刀锋无声像溪流一样缓缓流淌进毛绒绒的地毯里去。
张阿姨在黑暗里席地而坐，耐心的等待着，从晨光熹微一直到月亮升起，昨天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在今晚终于补齐。
张娜娜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很久在这暗无边际的隧道一样的走廊里，终于见到了光，她朝着光亮奔跑过去，开始很难而后轻而易举。
像是脱掉了什么沉重的束缚整个人轻飘飘的快要能飞起来，然后她确实飘了起来，下一秒虚假的烛光里她看到了一直非常慈祥的母亲。
母亲微笑着一如既往地虚假笑意此刻竟然如此真实纯粹，张娜娜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柄苗刀巨大的力量就将她撕碎，明明只有一刀，她不理解或许伤口只有一道而已，那如同燃烧殆尽的碎金纸片一样的手指又作何解释。
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死去的身体死去，新生的灵魂也死去，而后一切归于寂静，宛如尘埃一般落在土里，又如薄雾氤氲在曦微晨光里散了个干干净净。
张阿姨哼着歌缝合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针脚歪歪斜斜，可能是用了左手的缘故，不过她心情很好，甚至想拉开窗帘看看今晚的月色像不像昨晚一样漂亮。
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缓和，冰冷的指尖上死掉的小虫正蜷缩着它小小的圆滚滚的金色尸体，不过张娜并不在乎，她跌跌撞撞拉开了窗帘。
猩红的月亮映入眼帘的下一刻变成洁白，她低低的笑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她轻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具身体，我很喜欢。”
红纸鲜花裹挟着一张红色的钞票微微漏出红纸的一小截银簪子，作为金蚕的嫁妆，被妥善安放在热闹的街口。
很快有人捡起来，手腕上缠着白娟脸色苍白的女孩笑容甜甜，她仰头笑着整个人带着明媚的气质往人群中央走去。
阳光灿烂蝉鸣声声新的夏天又开始了。
张家村一夜之间成了死村，整个村子里除了山顶较为偏远的一户人家还剩下一个小哑巴女孩之外再无活人，那些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本台记者报道……”电视里讨论此次事件含糊其辞，标准广播腔的主持人念完了稿子，公安局里多出了一份扑朔迷离的卷宗，一块小石子丢进了水里，片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雕刻着手里的紫竹，师父他老人家一脸懵的看着新装上的电视，和我热烈讨论看动画片还是电视剧。
“动画片！我要看那个兔子越狱的故事，一定很有趣！”我停下了祸害竹子的手，甩了甩酸疼的手腕。
师父吹胡子瞪眼睛，“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不害臊！看电视剧！最新版的宫斗权谋算计，学学人家长长脑子！”
“那都是编的故事，电视剧才没有现实世界离谱，条条框框太多了，动画片不快乐吗？快乐不好吗？”
“大徒弟给我买的电视，你一边儿去，今天的酒酿了吗？”
“哼！你等我半夜偷你遥控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敢，你个小兔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