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小雀有时候会想，幸好人类在进入文明社会之后才分化出第二性别，否则估计人类就没机会进入文明社会，直接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跟猴子抢地盘去了。
不过进入文明社会后再分化也没好到哪里去。人除了一层文明皮，里头裹着的全是腌臜的本能，星辰大海是别想了，能继续保持直立行走就不错了。
尤其像alpha，天生荷尔蒙旺盛，精力充沛，不会讲道理，就爱动拳头。这几十年来各种地下赌斗场层出不穷，官方也发觉堵不如疏，逐步开放了对这类场所的许可，在实践中摸索管理方式。
老齐他们所在的这片场地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是某大型汽车厂商的专业试验场，后来经营不善倒闭，被某个富二代收购下来改造成了专门的斗车场地。在这儿时速开上四百公里都没问题，既不会飞出悬崖，也不用担心扰民。老齐则是道上有名的车队队长，主要业务除了参加各项比赛，还有承担今天这样的单子。
杨公子所在的集团与另外一家企业对某块地皮的归属产生了纠纷，对方就提出要跟杨公子赛一场，谁赢算谁的。但杨公子本人是个beta，并不适合这种赌斗，于是就聘请老齐车队代为出战。这就类似于古代西方的比武审判，原被告自己弱鸡就让手下的骑士pk。
但是，如果说beta不适合这种赌斗的话，那omega岂不是更不适合了？
对世人而言，是这样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只有alpha们才能做。如果你去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不会说那是因为alpha把持了这个社会的资源和话语权，只会强调另外两种性别所谓与生俱来的缺陷，如同一只猫，如果它会写论文，一定会通过严谨的论证得出结论，老鼠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它们吃的。
“看你是个omega，让着你点儿。”
比赛结束后，作为对手的alpha如是说道。
小雀呵呵一声，把脸色很不好看的对方当做空气，径直走进休息室。
杨公子激动地站起来：“肖先生，您的比赛实在太……”
“精彩是吧？”小雀朝他摊开手，“给钱。”
杨公子僵了一下，连忙把嘴角扬得更高：“好的好的，钱马上转过去，您查收。”
没多久，小雀手机传来转账提醒。小雀瞥了一眼屏幕上“50000”的提示，总算是带点儿满意地哼了一声。
杨公子搓搓手。“那个，肖先生，最近的芬兰人杯挑战赛，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了。我会参加。”小雀说道，“但我的目标只是日场的优胜，不会参加夜场。”
芬兰人杯挑战赛是一个民间赛事，最开始是这座安全城内几个高桌的低等家族为了好玩牵头举办的，以刺激惊险奖金高著称，后来越办越大，比赛也不再仅局限于这一座安全城。
这个比赛很有意思，分为日场和夜场。日常就是正常的赛车比赛，没什么好说的。真正吸引人的是夜场。
夜场在日场决赛结束后举行，不像日场有多轮预赛，上来就是决赛。比赛场地为一处偏僻险峻的盘山路，九曲十八弯，而且路上一个路灯也没有，旁边就是悬崖直通大海，每年都得有几个掉海里去。为了稍微控制一下死亡率，只有当期日场的前十名，和上一次夜场比赛的前三有资格参加。
但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回报。夜场光是参与就会有五万的出场费，冠军奖金更是足有百万，是日场的三倍。另外依附于夜场举办的赌局，每一期都有将近千万的流水，被押注的赛车手如果获胜，本人也能得到一定的抽头。因此圈内人笑称日场只是夜场的预选赛，像小雀这种明明争到资格却主动放弃的真是很少见。
“您为何不能参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您。”杨公子急于在小雀身上下注狠赚一笔，“以您的水准，只要能参与夜场必然能进前三，就这样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我要是参加就绝对不会是前三，只会是冠军。”小雀呵呵。“不过晚上我不方便出门，就算了。”
杨公子眨眨眼，哦了一声，语气中肯：“那是，您毕竟是个omega，晚上确实不太方便。”
小雀：“……”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到omega身上啊？现在揍一顿金主爸爸他会不会把钱要回去？
“要不，雀，你再去跟你家那位说说？”老齐开口道，“以你的实力，不在夜场跑一圈儿确实可惜了。再说你不是要在三个月内攒够两百万么？如果能在日场和夜场都获得优胜，你四分之三的任务就完成。”
小雀动摇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如果他还是十九岁之前的他，这种飙荷尔蒙的活动他绝对不会错过。
他从小按alpha培养，alpha喜欢的他都喜欢，而且玩得很溜，一般的alpha只有吃他车尾气的份。后来分化成了omega，更是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证明自己强过alpha的机会。
但如今的小雀已经二十四岁了，人生中有整整五年的空白。他失去了一切，但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他以前只能在梦里肖想，如今却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他伸出手，便唾手可得的人。
他们之间只剩一道窗户纸，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能让美梦成真。但只要没有真的得到，就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要是不小心从盘山路上掉到海里去，导致他到死都没能与乔简牵手，他非得被气成地缚灵不可。
“哎呦，这都下午一点了。”老齐说，“两位都饿了吧，走走走，我做东，咱们今天好好撮一顿。”
小雀和杨公子都没意见，三人正在往外走，小雀的手机突然响了。
身后的老齐正在跟杨公子讨论中午吃点啥，小雀啪地一巴掌捂住他的大嘴巴，接通：“喂，乔哥？”
“小雀，我看完医生回来了。”乔简的声音传出听筒，“今天就不想出车了。我早点去接你？你晚上想吃什么？正好你们那儿一楼有个大超市，我去逛逛。”
“啊……都行呀。”小雀说，“哥你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半小时吧。”乔简说，“你中午吃饱了没有？我买了点糕点，给你送上去。”
“啊……不用啦。我这儿正忙。糕点晚上再吃。你先去逛超市吧，我晚上……晚上想吃饺子。”
“哦，那好。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的绞肉。”
“嗯嗯。下午见。拜拜。”
“拜拜。”
小雀挂掉电话，一高蹦起来：“快快快老齐！有车吗？送我回去！”
那些年谁也不清楚小雀是怎么用四十分钟走完来前儿花了两个小时的路程的。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溜进奶茶店，留守在店内的小胖子已经急得如热锅蚂蚁：“你终于回来了！你哥刚才上来一趟了，我说你去厕所，他待了会儿又走了。”
好吧，尿遁听着不雅观，万不得已时还挺好用的。小雀向小胖抱拳道谢，溜进奶茶店后厨套上了小胖的工作服，洗了把脸顺了顺气，在镜子前照了照，这才走出去。
至于为什么要穿小胖的工作服呢？很简单，这里根本没有他的工作服。
他并没有在这家店打工，只是私下笼络了这名小胖店员，让他帮自己打掩护。
有时间的话他也会帮小胖干点活，因此收获了小胖店员的感谢，给他打起掩护来更加尽心尽力了。
顺带一提，店老板其实也察觉到了，只不过能有个不要钱的劳动力难道不好吗？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雀在店里抹桌子擦地，终于等到乔简。乔简买好了菜和绞肉，都丢到了车里，见小雀还要好久才能“下班”，于是打算先回去，把饺子包好再回来接小雀回家。
小雀：“要不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吧。下午李力一个人也能应付。是吧李力？”
名为“丽丽”的小胖店员腼腆地点点头。
无语的反倒是乔简：“哪有你这么干活的。”
“哎呀你这不就见到了吗？大不了我把今天的工钱都给李力。”小雀三下五除二拽掉工作服，抱着乔简胳膊出了门。
吃完了也四五点了。饿了一天的小雀被这一顿熨帖的午晚饭拯救，摊在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乔简在刷碗。
小雀想起来：“对了，乔哥，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肠胃炎而已。”乔简说，“打了个吊瓶，已经好了。”
小雀眉头皱起。
昨天乔简那样子，可不像肠胃炎。
今天他应该坚持跟乔简一起去看大夫的。但五万块一次的单子实在诱人。杨公子这种狗大户失不再来，不可放过。
“哥，我觉得你得找个人照顾你了。”
看到端着水果出来的乔简，小雀说道，“对了乔哥，我还没问过你，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我没什么理想型。”乔简问，“怎么了？为什么想问这个？”
小雀望向乔简的眼睛。
温柔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回避和羞赧，坦诚得让小雀不禁感到有丝丝的凉意钻进他的胸膛。
但小雀还是得微笑，还是得伪装成只是单纯的好奇，以一个弟弟的身份随口问道：“不为啥，只是好奇。乔哥你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随便选一个，三个月之后你就能交差了。”
“哦，你说这个。”乔简说，“算了吧，我这样的，没钱没房没未来，就别祸害别人了。等三个月到了我就老老实实交罚款好了。”
“乔哥你对自己也太不自信了。”小雀说，“可是你真的不想找另一半吗？标记omega，难道不是alpha的本能吗？”
“是本能。”乔简说，“但人不能成为本能的奴隶。”
“……”小雀向他竖起大拇指。
乔简揉揉小雀的脑袋：“好啦，别想些有的没的了。咱俩匹配度又不高，好好贴着抑制贴，什么事都不会有。等到发情期和易感期的时候咱们分开呆几天就没问题。”
小雀：“……”
行吧，虽然乔简的误会让他有点无语，不过现阶段还是先让乔简误会着比较好。
乔简真是个好人，从来不嫌弃他，哪怕他被别人标记了。
他被标记了。一个陌生人趁他不备占有了他，毁了他的清白。每每想到这一点，小雀都要被自己恶心得吐出来。要是能把自己的腺体抠出来，小雀一定会把那块脏肉丢进岩浆里去洗。
别让他找到那个标记他的alpha。否则他一定会把那家伙吊死在路灯下。
乔简不嫌弃他，可乔简也不会要他。无论是出于对其他alpha的尊重，还是单纯的洁身自好，乔简都不会接受朱承阙这样一个背负着别人烙印的二手货。
“……”
小雀轻轻深呼吸，压□□内翻滚的情绪，只把笑容展现给乔简。
幸好，他还没有输到底。
是的，alpha对其他alpha使用过的二手货总是嗤之以鼻。但乔简跟别的alpha不一样。他说过，人不可做本能的奴隶。
小雀攒够钱了，也约好了医生，明天他就要去洗掉标记，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回到乔简身边。
他还会攒够两百万的罚金，将乔简从被毁灭的深渊边缘拯救回来。他会给乔简一个惊喜。然后，他会让乔简标记他。
他会让乔简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