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夜赶路无话。
到了花果山，正值霞光乍现，远远看去，花果山顶，绿意盎然，花红草艳。
“原来有花草的花果山还是挺漂亮的呀。”陈尧盯着顶上那抹绿，仿佛是沙漠旅人见到了绿洲，这就是我化人的底气啊！
崩芭看了一眼花果山，也是一脸怀念，心想这山精果然没见识，这点花草远不及当年盛景的千万分之一。
一人一猴加快脚步，爬到山顶时，发现原本幼崽们喜欢围坐的石头上蹲了一个身影，看着像是马流元帅，可白毛却稀疏不少，脸也是肿了不止一圈。
陈尧赶紧迎了上去：“我代表组织谢谢马流元帅啊~”他紧紧握住了马流准备打人的手。
“老纸，老纸受了多大委屈！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马流说话已经有点含糊不清。
“你是不知道啊！七八十号人马追着老纸打，这都是老纸的血泪！”马流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往眼前的苗圃虚空画了个大圈。
“是是，没有马流元帅，哪来这次行动的成功。就算我们假装不敌被猎户活抓，届时逃脱，也是会被当做妖猴作怪。哪有今日的大获全胜。”陈尧朝马流拱了拱手，马流见了，心里也是舒爽不少。
“孩儿们？”崩芭将军突然插话。
“孩儿们都已经回来了，只是皮肉伤不少，还有几个伤了筋骨。”
崩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将从傲来国偷挖的名植交代给马流，就下山了。并非他冷清，只是物竞天择，大圣在时，猴群也是少不了有所损伤，此行他的目的主要是震慑傲来国，以免被伤了猴族根基。
马流手里捧着这些宝贝，啧啧道：“这不比我挨打拿得多？”
“这是将近百年的祝余，好！”
“嘿嘿，迷糓木苗！”
“傲来国真富，连白筶都有！”
马流的情绪很是激昂，像极了掉进米缸里的饿老鼠，蹲在地上摆弄起来。
而陈尧则扶着大石头，坐在了马流身旁，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马流兴冲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也多亏你的计策。”手刚从陈尧的肩膀拿来，就发现顺带着带下来了一缕青丝，马流一脸茫然。
“……”陈尧的脸色更难看了。根据前几日马流介绍，自己的身体状况与花果山生灵多寡有关。可是……从出宫起，他就感觉不太对劲。
虽然用发型方向极力掩饰，可是他的头发却是越来越少，秃头男和无尾猴？陈尧第一次陷入认真地思考，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做个人吧？
才过片刻，陈尧觉得自己的气力又少了一些。
声音也越发空灵：“我的身体又变差了，这是怎么回事？”
马流拿着白筶的手僵住了，他将白筶小心翼翼地埋进土里，这才看向陈尧。
“你知道为什么万物化形，最渴望化成人身吗？”
不等陈尧回答，马流继续道：“只因大道有灵，人族兴盛，妖族式微，以人身修行才能得天道一丝福泽，否者茹毛饮血，绝无开化之日。”
“正因为如此，人身修行需要更多的灵气，而你……”
“而我是一个无底洞，再多灵气灌顶也是个无。”陈尧平静地接过话头，这几日，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后来突然想起来，《西游记》中有提过“自齐天大圣被镇压，花果山被二郎神点上了火，烧杀大半”。
“当年那场火可真猛烈啊。”陈尧语气平平，回忆往事似的感慨了一句。
“是啊，我们蹲井钻涧才逃过一劫……你！”马流毫无防备的接过话茬，讲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知道这事。”陈尧轻飘飘地瞥了马流一眼，用手指头指了指地下，“我自己身体还是比较了解的。”
自从兰草被抽干灵气，无故焚毁化灰开始，陈尧内心就有疑虑，本体对待灵气的如饥似渴，可不太像只是缺少生灵，而且花果山物种丰饶，向来是个好地方，没道理孙悟空被囚禁后，其他妖魔不想占便宜。这个老家伙肯定有事还瞒着我。
让妖魔避之不及的恐怕就是风险过大、利益几无。
马流抓了抓脑袋，语气沉痛：“并非我有意瞒你，我本以为这几百年都过去了，往事已不用再提。我们各种植株都试过，可惜花果山已经没有办法恢复生机，我担心这点对你打击太大。”
陈尧想起，第一次化形经历的焚体之痛，接着逼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现在神火是不是还没有熄灭？”他紧紧盯着马流的眼睛，眼神中的锐气突破了以往的温和。
“是！我们没办法熄灭，只要这点神火还在，花果山就永远不可能恢复。”马流痛苦地抓住脑袋，用力扯下一把白色的猴毛，他老脸狰狞扭曲，浑浊的泪水纵横四流。
“我们做不到……熄灭不了……”
远处传来了猴崽们无忧无虑的欢笑声，其中孙小头的嘎嘎大笑最为突出，看来他的姐姐已经平安回来。
“如果不是你的突然出现，我们已经打算搬走了。我整日守在花果山，就是在看守神火，让它不至于蔓延开来。而崩芭则没日没夜的巡视，以防备和我们有旧仇的妖魔偷袭。傲来国的报复，我们都已经顾及不上了。”马流平时紧闭的双眼又睁开了，从眼里射出的光简直刺破了云层，“幸好，你出现了，一线生机！”马流诡异地打量着陈尧，让陈尧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浑身赤条条。
“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过去，也看不透你的跟脚，可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好了一切。”话音未落，马流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即使昨晚被几十号人马群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口吐鲜血。。
他挥开了陈尧想要搀扶的手，“我没事，这是个警告。”闭口不谈这个话题。
“那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陈尧也识趣地回到原先的话题，只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有，办法有，我们做不到。”
“什么？”
“甘霖能熄神火！”
“久旱逢甘霖？能灭神火的甘霖恐怕也不是普通的物件吧？”
陈尧已经学乖了，这老小子看着鲁莽，毕竟是个元帅，能识阴阳，心机深沉，不好相与，需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
“……是，需要四海龙王处的甘霖仙水。”
陈尧无语，这就是你所说的一线生机？他用眼神质问马流。
“也不全是，还有其他法子。”马流避开了陈尧凶横的眼神。
“什么？”
“南海观音处的甘露。”
“……”
陈尧起身准备走了，不管是龙王还是观音，这些都是他所无法接触到的层次。毕竟在此之前，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幼儿园教师，虽然生性天马行空。可是他不管怎么样，都想象不出，如何向这些神话传说中的大人物讨要甘露。
带着猴子猴孙，拿着棍子堵在龙宫门口：“赶紧交出甘霖，否则我方将考虑率先放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齐天大圣。”
又或者——
拿着破碗，跪在南海观音的紫竹林外：“行行好吧，孩子已经几百年没喝的了，求求神仙赐下几滴甘露。”
……嗯，我还在走吧，熬个几年，等大圣出来以后，一切都会完美解决。
“你走不了，如果不解决神火，不到几年，你就会被耗干。”
陈尧闻言，猛地回身，一缕长发从头上袅袅落下。
“神火未灭，那你就是灯盏上的油，底下的小火苗夜以继日地舔着，你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陈尧已经没了大半头发，虽然面容清俊，头发并不影响他的颜值，可没有谁会不在意自己的斑秃吧。
陈尧又走了回来，盘腿坐到了马流跟前，背对着他：“帮个忙，送我的头发一程。”
马流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的头顶，中部和额前已经裸露出白生生的头皮，最茂盛的就剩下后脑枕部的头发了。
看着胆战心惊，马流感觉这一眼的刺激，即使是被追杀十次都比不过。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暗暗发誓再也不要乱薅毛发。
“秃头和阴阳头的二选一，很简单，帮我把它剃了。”
再三确认后，他还是帮陈尧把剩余还□□的头发全部处理了，虽然以他猴生这么多年的见识来看，根本没有办法理解陈尧的想法，不过正因为如此，马流更加肯定了他的不凡，相信他能够给花果山带来起死回生的机会。
马流手艺还是不错的，陈尧往头上一抹，光滑圆溜，手感相当好，而且以脱发的速度，也不需要剃第二次头了，发型很好保持。
注意力从头发上拉回，陈尧义正词严道：“现在我，花果山·陈尧快死了，而你们已经和我一起绑死在这艘破船上，对吧？”
马流点了点头。
陈尧继续道：“那我就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了。”他在“瞒”字上着重停顿了一下。
“老纸晓得。”马流不耐烦了，这憨货关键时候挺管用，平时还挺磨磨唧唧的。
“那我想知道，种这些东西有用吗？”陈尧指了指，新开辟出的苗圃，里面的花草已经不那么精神了。
“自是有用，要不然你怎么能坚持人身到现在呢，不过入不敷出，灵草的能量也没有办法让你维持人身太久，最好还是以猴躯行走。”
陈尧理解，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耗电量巨大的手机，神火就是运行耗能极大的软件，一旦开机软件自动运行，没有充电宝续着，手机就有死机报废的风险，而充电宝电量不足，不能随意使用。
“行，我明白了，那软件……神火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说完嘭的一声，陈尧就重新变成了猴子，走动间，淡黄的绒毛惹得马流喷嚏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