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雷鸣声消散了
希尔薇娅听到那个枪声的时候，是愕然的。
当浓稠如泥沼般的结界消失的一瞬间，她中断了影子的膨胀。
骤然从叔叔的影子里闪现出来，匕首骤然刺入！
噗嗤，鲜血飙射。
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影子魔法，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在于速度，一瞬间刺出了无数刀。
马库斯理所当然的被捅了马蜂窝，然后是千刀万剐，浑身迸射出浓稠的血浆，可他错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
当他终于发出凄厉的哀嚎时，一道寒光割裂了他的喉咙。
他仰天倒下，被火焰所吞噬。
他死了。
希尔薇娅浑身浴血，像是血蔷薇里绽放出来的妖姬，忽然发出癫狂的大笑声，笑声尖锐又刺耳，仿佛一个女疯子。
愤怒和仇恨吞没了她，当她亲手手刃了一个仇人，这感觉畅快淋漓。
让人沉醉。
“大小姐……”
茉莉这一刻已经没有再阻止她的必要了。
因为这一刻的大小姐，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按理来说她这个时候应该直接将其处理掉，可不知为何她也狠不下这个心，只能转身化作阴影跳进火海里，疯狂收割着那些敌人的生命。
希尔薇娅疯笑过后，扭头望向夜色深处。
原本的露西米娅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现在的她是由负面情绪衍生出来的恶鬼人格，可她回忆着刚才响起的冷硬枪声，却不知为何有股暖意。
以她目前的人格，应该是厌恶一切人性的温暖才对。
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那个枪声还会再次响起。
她也很想听到那个枪声。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驱使着她，让她尽快解决掉周围所有的危险，否则那个枪声的主人或许会有危险。
一瞬间，她化作残影，在半空中跳跃闪烁。
奔上山顶。
那些碍事的法师们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阻拦她。
“她上了来！她马上就要上来了！”
科尔，这位统辖局第二稽查部的部长，大吼道：“我没有传承影子的力量，如果这个女人和茉莉杀上来，我们都会死！你还在等什么！”
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眼神闪烁，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漆黑粘稠的诡异流体，宛若千丝万缕的活物爬出了掌心，骤然膨胀成了一个半圆的屏障，挡在了他们的后方。
弹道是从背后的方向打过来的，他很清楚的感知到了这点。
这个男人动用了这种黑色流体以后，似乎非常的痛苦。
浑身颤抖起来。
“这就是邪灵之力。”科尔眼眸闪过一丝贪婪和嫉妒。
这是旧贵族所掌握的某个圣遗物，衍生出的力量。
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背叛统辖局和信条教会的理由！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一位探员走了出来。
那位探员抬起右手，狂风在他的掌心凝聚，最终化作一柄巨大的弓！
科尔吃了一惊，他的手下里当然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弓箭手。
只能是旧贵族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
这群人，真的是无处不在！
“使用诅咒之箭！”
狐狸面具的男人嘶哑说道：“直接让她变成活死人！”
“是，大人。”
那位探员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钢笔，笔尖却骤然弹出了一根银针，足有半米的长度，流淌着黑色的墨迹。
这是诅咒之箭，无限接近于圣遗物的魔导具。
作用是能够让中箭者被封印，处于活死人的状态。
而且，这支箭矢上缠绕着一根头发。
露西米娅的头发。
因果锁定，几乎必中！
科尔仿佛都看到了那个女人被箭矢贯穿的画面了，不由得兴奋起来。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冥冥之中，命运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这是没见过的东西啊，暗黑之瞳的占卜结果是……不详？似乎属于某种圣遗物，命运大狙的子弹无法将其打穿么？”李锡尼趴在山顶架着狙击枪，借助瞄准镜凝视着那个千丝万缕的，漆黑诡异的流体。
命运大狙疯狂吸收着空气里的金属元素，自动填装了一枚子弹。
这是魔法的世界，空气里遍布元素的力量。
可他却摘下了弹夹，取下了那枚金属子弹，放进口袋里。
“当初把这柄狙击枪命名为命运，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李锡尼伸手探进虚空中，抓出了一枚湮灭弹，填装进去。
可惜这东西不是圣遗物，无法复制备份。
不过没关系，用掉一枚还有九十八枚。
这是他炼成湮灭弹以后，第一次真正的在战场上投入使用。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效果。
“但是，别怕。”
李锡尼轻声说道：“虽然从暗黑之瞳的占卜结果来看，你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但好像又没有完全变，我还会在你身边陪你的。”
他扣动了扳机。
轰！
膛线让子弹旋转起来，夜色里闪过了一道黄金的辉光。
湮灭弹，消失了。
诡异的消失在了虚空中。
黄金的辉光在黑暗里闪灭，像是幻觉一样。
那些千丝万缕的黑色流体，像是沉静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泛起了一道金色的波澜。
然后，灰飞烟灭！
那位拈弓搭箭的探员，即将射出诅咒之箭的一瞬间，也灰飞烟灭！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猝不及防。
弓箭手在狙击手面前，又是那么的可笑。
非要比喻的话，就是一个扛着火箭筒顶着你脑门的人，站在面前。
而你却要去拿一个小弹弓跟他对抗。
这是，降维打击。
当那些黑色流体湮灭的一瞬间，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仰面倒地。
浑身抽搐，迅速化为了一堆枯骨。
科尔这位第二稽查部的部长，还在震撼之中，就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刀锋划过了他的脖颈，终于响起了那美妙的声音。
鲜血飙射，血液的芬芳令人沉醉。
希尔薇娅享受着杀戮。
无数影子仿佛群魔乱舞，收割着其余探员们的生命。
血腥，又残忍。
希尔薇娅进阶过后确实很强，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五阶影子系术士，并且在主人格沉睡以后，有着敏锐的思维，还有狠辣的心性。
直到当她杀完了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往远方望去。
那双漆黑如恶鬼般的眼瞳里，竟然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因为那个枪声，是在保护她。
然而，希尔薇娅在自己的记忆里，却找不到这么一个人。
忽然间，她愣住了。
因为远方，有个人影站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那个人是瓦勒里乌斯·李锡尼。
今晚出现在你面前，其实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这对我来说或许会很危险，而且我也使用了那些本不该暴露的东西，可我不后悔。
我生命中遇到的人很多，但好人没有几个。
而你不同，你在我弱小的时候对我很好。
我还记得第一次，你把衔尾之蛇交给我的时候，那种喜悦。
还有得知了我的遭遇后，为我打抱不平的那一幕幕。
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我不能对你见死不救，即便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我也要来救你。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很孤独，所以我会在这个时候，用枪声来陪伴你。你是个好人，露西米娅，或许你可以试着跟这个世界和解。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傻，但这是因为我讨厌懦弱的我。我不想看到悲剧在我面前发生了，因为我会痛恨我的无能。
我是个很贪婪的人。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上天入地！
“毕竟我是要成为魔王的人啊，魔王是不能懦弱和胆怯的。”
李锡尼轻声说道：“即便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力量，可我依旧是魔王。”
什么是魔王？
在他的理解里，魔王从不是一个具体的什么人，或者某种信仰。
而是一种鲜明的态度。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是笨蛋么？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是一个恶鬼……”
希尔薇娅呢喃自语，虽然两个人隔得很远，根本无法交流。
然而只是看着少年朝她挥着手，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下一刻，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震惊地抬头望天。
一道磅礴的阴影，像是云层一样，遮住了月光。
李锡尼似有所感，也抬起了头。
“要来了么？”
他轻声说道。
·
·
或许是在半分钟以前。
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浮空船悬浮在漆黑的苍穹之上，穿梭在浓厚的云层里。
船上的人，却能够听到，宛若死神咆哮一般的枪声，遥远又恐怖。
直到黄金的辉光，照亮了无尽的黑暗。
“哇！”
狂狮大公呕出了一口鲜血，他原本魁梧虬结的身躯，此刻已经枯萎感受，他沉声说道：“是他，绝对就是他。那个枪声，还有那股恐怖的，宛若神威一般的气息，绝对就是他！瓦勒里乌斯·李锡尼，就是枭！”
这一刻，一切的证据都串起来了。
无论是泰坦巨炮。
亦或是当初的狙击枪的枪声。
还是诺玛平原上展现出的神迹。
都是他。
因为刚才，那发狙击枪的轰鸣，分明就展现出了那股力量！
“是的，狂狮大公，感谢您的论证。”
一位戴着黑色礼帽，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微笑说道：“感谢您，为我们找到我们的王，是时候该接他回家了。”
他直起身，纵声大笑。
“——距离伟大的复仇，更进一步！”
狂风呼啸，吹动他白色的碎发。
也吹开了吹开了蒙在甲板尽头那尊雕塑之上的黑布。
那是一个诡异的雕塑。
只有一张巨大的，狰狞可怖的面孔。
黄金铸就。
威严盛怒。
如果李锡尼在这里，一眼就可以认出这雕塑的身份。
湮灭之主！
“这就是你们瓦勒里乌斯家族的能力么？”
狂狮大公嘶哑说道：“肉身不死，所以边境之战过后，他还活着。”
“我需要纠正一点，我只是一个仆人，一个管家而已，怎么可能是真正的瓦勒里乌斯家族的成员呢？王与主人，那可是真正的古魔族血脉，拥有极高的血统纯度。在远古时期，他们曾是远古邪神的眷族。”
年轻人微笑说道：“侍奉着伟大的远古邪神，湮灭之主！”
狂狮大公沉默了一秒：“那么军师呢？”
年轻人笑了笑：“军师？与瓦勒里乌斯比起来，不过是蝼蚁而已，虽然他确实活得时间很长，可他在远古魔族的地位，只是一个杂兵。”
“主人复活他，只是给他一个机会，没想到他这么弱。”
他愉悦说道：“不过也好，他成功的让主人确定了，谁是真正的王。”
军师已经实现了他的价值。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对他动手？”
狂狮大公问道：“我不理解，他不是你们的王吗？”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叹息说道：“因为分开太久了，我们也无法完全信任王，更何况我们曾经做过一些，可能会让王很不开心的事情。所以还请您帮忙，至少要先把王给封印，然后带到邪灵的面前。”
他顿了顿：“即便王拥有肉身不死的能力，但您其实是克制他的，虽然当初您在伯尼尔大峡谷，被他戏耍得很惨很惨。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有我们的帮助，把您制作成圣遗物以后，对王拥有奇效。”
狂狮大公冷哼一声：“记住你们的承诺。”
“放心，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
年轻人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冒出了一缕黑色的流体。
“我们会保留您的意识，让您借助邪灵的身体重生。”
年轻人拍了拍手：“毕竟您已经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了，您的雷霆魔法，还有这一身恐怖的魔力，总要物尽其用才对。”
“接下来，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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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个瞬间，漆黑的天穹被无数道通天彻地的雷殛照亮。
炽烈的雷光，将黑夜映照成白昼。
毁灭的白昼。
球状的闪电在夜空中膨胀，宣泄着愤怒和狂暴。
伴随着无数道凄厉的电光纵横交错，漆黑的苍穹仿佛被撕开了无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惨白的光未曾弥散，能够刺痛人的眼眸。
雷暴天气，站在山巅是很危险的。
因为容易遭雷劈。
圣遗物·上帝之矛，从天而降。
世界陷入了寂静，没有想象中的，宛若世界末日般的轰鸣。
也可能是轰鸣声已经响起了，淹没了一切声音。
李锡尼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躲不开，只能被无尽的雷光所淹没。
只是瞬间，他的身体碳化成了诡异的黑色，化作了焦炭。
无数炽热闪灭的电光在山巅游走，仿佛撑开了一道雷电屏障。
雷暴依旧在肆虐，狂暴的魔力却很集中，只是一公里内的范围里暴虐，附近的所有生灵在一瞬间全部绝迹，湮灭无踪。
当霎时间的电光熄灭过后。
“不，不……”
希尔薇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震撼了，仿佛视网膜都被灼伤。
可是当她恢复了视觉，她却慌张起来，眼泪无声流下。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感到心碎。
李锡尼悬浮在雷电屏障的中心，他的胸口插着一柄仿佛纯粹由能量的构筑而成的炽烈长毛，把他钉死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屏障内仿佛回荡着惊天动地的雷鸣声。
不论谁待在里面，灵魂都会被震荡，陷入沉睡。
这是一副极具宗教感的画面。
魔鬼，被上帝的长矛所贯穿，死于天罚之中。
倘若魔鬼是不死的，这就是一种封印！
只见天空之中响起了一阵阵气爆声。
无数道黑影落在了屏障旁边，双手飞快的凝结手印，低声咏唱。
只见半圆的雷电气罩，骤然坍缩变化，变成了一个立方体。
能量也被压缩了无数倍，炽热闪灭。
碳化的少年依旧悬浮在里面，被雷霆长矛所钉着。
“任务结束，王该回家了。”
有人低声说道。
这时，远方一阵血蝙蝠振翅而来。
有人背着一具巨大的棺材，落在了断崖间。
那些神秘人似乎有所察觉，在雷电的立方体缠绕上了无数道漆黑的铁链，由四个人专门负责运送，飞快的消失在了密林里。
这时，雷鸣声消散了。
嗯，没错，雷鸣声消散了。
雷鸣消散了。
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