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与死
四十分钟后。
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中年男子走到前台。
左侧的女招待抬头看他,心里生出一丝恐惧。他的右脸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浑身散发出森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右侧的男招待强笑着问:“您要什么房间?”
刀疤脸掏出一把武器指着男招待的头问:“奥斯丁·赫尔南德斯住在哪里?”
男招待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
“是吗?”话音刚落,刀疤脸“砰”地打在男招待的额头。
刀疤脸隔着前台一把捂住正要发出尖叫的女招待,用武器抵着她的太阳穴说:“奥斯丁·赫尔南德斯住在哪间房?”
女招待“呜呜”叫着,右手抖个不停,摸向身后的电脑。
刀疤脸明白她要看电脑,便说:“我放开你,放聪明点,要是敢报警,我打死你!”
女招待点了点头。
等刀疤脸松开手,女招待浑身打颤,双手哆哆嗦嗦地敲击键盘,说:“1503。”
“门卡呢?”
女招待颤抖着手找了一会儿,递了一张门卡过来。
“砰”,刀疤脸拿了门卡,毫不犹豫举起武器打在女招待头上。
“滴”一声,刀疤脸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1503的门。房间里全部灯都关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没有。
刀疤脸放轻脚步径直走到床边,举起武器便朝床上被子隆起处连开了四武器。
武器击中的声音不对!刀疤脸立刻觉察出不对劲,赶忙弯腰摸到床头的开关,“啪”地打开灯,伸手揭开被子一看,被子下面是一个枕头。
刀疤脸眼睛一转,转身就要去查看卫生间。突然,脑后一凉,森冷的铁器顶住了他的后脑。
“把武器扔了!谁派你来的?”奥斯丁冷冷地问。
刀疤脸斜着眼往后看,想看清奥斯丁的位置,假装要丢掉武器,实际却将食指紧紧扣住了扳机护圈,准备反击。
奥斯丁盯着他的右手,冷笑一声,一下打穿刀疤脸的右肩胛骨,又一下打在他的右手臂上。
刀疤脸疼得叫出声。
奥斯丁重新把武器抵在他的脑后,问:“谁派你来的?”
刀疤脸咬紧牙关,连痛呼声也忍住了。
“砰”,又是一下,刀疤脸的右脚掌传来一阵剧痛。
“还不说吗?下一次你猜我打哪里?”奥斯丁平淡地问。
刀疤脸疼得丝丝地抽着冷气,说:“随便你。”
“挺硬气。”
又是一下,刀疤脸的左膝盖被打碎了。他重心不稳,倒在地毯上。
“我还有十四颗子弹,你再不说,我就把每一颗都打在你身上不同的地方。”奥斯丁顿了顿,接着说,“我保证不打死你。除非换下一个装满的弹夹。”
刀疤脸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想了想,说:“路易斯,是卡梅伦·路易斯。”
奥斯丁收起武器,转身朝外走。
刀疤脸伏在地上痛苦地乞求:“你杀了我吧……太疼了。”
奥斯丁停住脚步,听到刀疤脸的□□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响,猛地转身,抬手射向他的头颅。
刀疤脸的惨叫停了,房间恢复了安静,奥斯丁重新转身向外走去。走廊里的灯光将奥斯丁身影拉得更加细长,盖在刀疤脸的脸上。
奥斯丁拉上了1503的门。
两个小时前。
奥斯丁站在1503号房间的门口,看见对门房间的房间号是1507。他关上房门,弯腰在门锁旁安装了一个微型监听器。
这个监听器是安东尼改良过的,体积十分小巧,像一枚小硬币,不易被人发觉。
他走进房间,观察房间的布局。整体说来非常简单,进门是一个走道,左手边是卫生间,穿过走道就是摆放床的地方。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
奥斯丁把窗户关起来,拉上窗帘,拿了一个枕头塞在被子下面,然后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安东尼2”发了一条信息:“安东尼,我现在住在酒店里,需要你帮我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是rfid系统。”
一分钟后,安东尼的信息来了:“把酒店的名称和地址以及你现在拿着的门卡房间号和需要打开的房间号发给我。”
奥斯丁按照安东尼的要求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安东尼又发来一条信息:“用你手上的房卡去开就可以了。一切小心。”
奥斯丁走出1503房间,轻轻关上房门。走到斜对门的1508,把门卡放到识别区,“滴”一声门开了。
奥斯丁关上门,用酒店的电话拨通1503的电话。“叮铃铃”,清晰的电话响铃声通过左耳的蓝牙耳机传了过来。
1503门上的监听器正常!奥斯丁放心多了。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对方派的杀手会追踪到这里来吗?
疲倦感袭来,奥斯丁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奥斯丁感觉精神了很多。他给左臂被子弹擦伤的伤口消毒,伤口很浅,只伤到了表皮。他从背包里拿了一个创可贴把伤口贴上。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再看看手表,五点半。
奥斯丁穿好鞋子,戴着蓝牙耳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安静不意味着平安无事,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终于,走廊上的地毯发出轻微的响声。奥斯丁提起精神,等待1503开门的声音。
但是,很快响声就停住了,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奥斯丁记得附近几间房,住人的只有1505。显然是房里的人现在才回来。
之后又陷入新的沉寂。
渐渐地,奥斯丁有些失神,进入了半睡眠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耳机里传来“滴”的一声,然后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奥斯丁猛地清醒过来,轻轻地下床,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1503的门正在慢慢合上。
奥斯丁轻巧地打开门并关上,然后轻轻挡住就要合上1503的门,打开一点门缝,钻进了房里。
奥斯丁解决了刀疤脸,回到1508打算休息一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警笛声,奥斯丁赶紧拿了背包,去地下停车场。
坐上蓝色的福特车,奥斯丁想起1503里的死尸,虽然不清楚警察是怎么被招来的,但很快就会查到自己头上来。现在只能开车先到机场去。
这辆车和自己没关系,开着它暂时是安全的。机场很有可能已经有杀手在等他了。看来只有先在半路换身打扮了。
做好打算,奥斯丁开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附近,奥斯丁停好车,从背包里拿出一顶假发和两片假胡子,对着车上的镜子装扮。然后把运动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短袖t恤。
这一夜的遭遇以及暂时的安全,使困倦和饥饿感向奥斯丁袭来。奥斯丁把车开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前停下,买了点吃的。
汉堡和饮料抚慰了奥斯丁正在叫嚣的胃。吃完奥斯丁舒服地出了一口长气。
天快亮了。奥斯丁打了一个哈欠。吃饱东西,他感到更困了。他把座位调低一些,把手机的静音取消,设了一个闹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闹钟在早上十点响起,将奥斯丁叫醒。他睁开眼睛,阳光从右侧的车窗照进车里。
杀手没有追来。奥斯丁有一种从地狱逃脱的感觉。
虽然在三个小时前才吃过东西,但是现在他又饿了。下了车,打算去快餐店再吃点东西。
他坐在吧台前,点了一份煎蛋卷和一杯橙汁。
早餐很快就端了上来。
一个高大的黑人从门口直奔吧台前,刚好站在奥斯丁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问里面的女服务员:“你好,见过这个人吗?”
稍有姿色的女服务员接过照片,看了一眼,递还他,摇摇头说:“没见过。”
“你确定吗?”黑人有些不死心。
女服务员又看了一眼照片,轻佻地笑着说:“当然。这样一个帅哥,要是来过,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接着又好奇地问,“你是警察?这个帅哥犯了什么事?”
黑人一言不发,收起照片,看了一眼奥斯丁,又扫视了店里的其他食客,没有发现目标,转身出了店门。
女服务员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去了厨房。
奥斯丁左手抬起橙汁喝着,右手从吧台挪下来,往腰上去摸武器。
听那个女服务员和黑人的对话,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认出来,但仍没有放松警惕。直到那个黑人看了他一眼,仍没有认出他,这才放下心,把右手抬到吧台上。
等黑人出去了,奥斯丁边吃早餐边想:如果我现在跟着他出去,应该可以找个地方把他杀掉。但是这样一来,路易斯就能确定我在这里。接下来,他一定会派更多的人来。那样,彼得的飞机说不定就要被迫降落到其他的地方去。
奥斯丁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还有五个多小时,可以绕到另一个小机场去杀死那里的杀手再赶回来。这样就可以把路易斯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样做的风险当然很大:首先,要确认杀手的身份;其次,要保证干脆利落地杀死他或同伙;再次,折回来的途中不能被追踪;最后,不能超时太久,不然彼得他们的飞机容易暴露。
奥斯丁想起塞缪尔教他的一句中国古话“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要爱惜自己的性命与已有的资产,不轻易涉险。”
的确,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不清楚赫尔茨(城市名)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想来应该不容乐观。我在这里还是少惹一点麻烦,趁还没被人发觉,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去哪里呢?对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城里杀了人,他们一定又派了其他人到城里去。但是,我猜想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我还敢留在城里。城里人多,我被盯上的可能性反而不大。
于是,奥斯丁决定重新返回城里。福特车很可能已经报警失窃,不能再开了。现在往返机场的人流已经增多了,乘坐地铁应该会比较安全。
奥斯丁走出了快餐店,去搭进城的地铁。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奥斯丁安全出站时,看见一幅美术博物馆的宣传广告。对了,就去那里。
美术博物馆以收藏东方艺术品著称,虽然不是第一次去,但是馆藏丰富,再逛也可以逛上几个小时。
边走边逛边看展品,奥斯丁还边留意身边经过的人有没有异常举动。对方的确没料到他会回城来逛博物馆,直到整个博物馆都快逛完了,依旧一切正常。
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彼得打来的。
奥斯丁接通电话,问:“彼得,你们到了吗?”
“还有半小时。你现在在哪里?一切好吗?”
“我很好,现在市区,一会儿见。”
“老地方,一会儿见。”说完彼得挂了电话。
奥斯丁从博物馆出来,先去一家超市买了一副墨镜和一顶鸭舌帽戴上。然后乘地铁赶往机场。
到机场时,飞机还没来。几分钟后,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机舱门打开,舷梯自动放下,彼得从舷梯上走下来。他看见站在远处的奥斯丁,一路小跑过去。
奥斯丁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彼得,一股暖流窜过胸膛,也朝他快步走过去。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彼得拍拍奥斯丁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奥斯丁坚定地说:“好!”
两人放开手,并肩朝飞机走去。
飞机起飞后,彼得拿了一叠资料过来,说:“这是刚刚塞缪尔那边传来的资料。路易斯和詹姆士两家最近的动向都在这里了。”
奥斯丁问:“塞缪尔调查出是谁动的手了吗?”
彼得叹了口气:“没有。现在我们的地盘上频繁出事,塞缪尔正在拼命挽回局面。”
奥斯丁点点头,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回肚里,伸手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虽然现在已经问出幕后主使是路易斯,但是詹姆士一家也需要了解,不然很有可能在形势倒戈的情况下,詹姆士会与路易斯尽释前嫌,联手把赫尔南德斯家族吞并掉。
过了一会儿,彼得问:“今天已经够糟了,你要休息一下吗?”
奥斯丁低头看着资料,说:“不用。早上我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有精神。”
彼得看他专注的神情,欣慰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飞机快到赫尔茨(城市名)的机场时,彼得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服递给奥斯丁:“你换上这套衣服,现在,你就是赫尔南德斯家族的主人了。”
奥斯丁放下手中的资料,接过衣服,站起身来去换衣服。
等飞机降落后,透过舷窗往外看,机场上聚集了一大批人。
奥斯丁看了一眼,问:“彼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彼得转回视线,说:“亚历山大和安德鲁相继出事,他们想看看你。奥斯丁,你一定要给他们信心和勇气。”
“知道了。”奥斯丁说完站起身下飞机。
他从飞机的自动舷梯上下来时,舷梯两侧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洛根,另一个是安东尼。
洛根瘦高个,脸上有很多斑,耷拉的上眼睑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小。安东尼头发凌乱,半掩住了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的眼睛。
奥斯丁分别与两人的眼神接触了一秒。
安东尼露出一个鼓励的带些哀伤的笑,趁奥斯丁经过时悄悄用右手拍了一下奥斯丁的后腰。
彼得在舷梯上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禁有些酸涩。他快步跟在奥斯丁身后。
奥斯丁的肩颈挺得笔直,一步步向着人群走去。坚定的步伐仿佛透出一种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精神。
在彼得印象中,奥斯丁还是一个阳光羞涩的大男孩。可是现在走在他前面的这个奥斯丁,却不再乳臭未干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越发衬得挺拔修长。好像就在他说完“知道了”那三个字后的一瞬间,或者更早,在他在洛根飞机场见他的第一眼,奥斯丁不知怎的就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场。
彼得跟在他身后,竟然莫名觉得心安。
人们肃穆地站立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弥漫其中。奥斯丁走得很近了,突然停下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复又直起肩背,一言不发地朝前走。人群向接到号令一样,向两侧自动让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等奥斯丁穿过了人群,人们又转身跟在他后面,朝机场外浩浩荡荡走去。彼得看着这一幕,泪水止不住长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