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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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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子煜订的餐厅,开在溱湖边,是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

    路北岑开着车,沿着湖绕啊绕,湖夏这座城市,别的不多,就是湖多,城中都是大湖连着小湖,溱湖就在w大后面,离她居住的小区,大约也要开半个小时,下午开过会,按照汤总的吩咐,在w大法学院请了一位法学教授接受了采访,到达餐厅的时候,刚刚六点半。

    龚子煜看见路北岑如约而至,一脸素颜,穿着一身极普通的衬衫长裤,长发在身后扎了个马尾,有些碎发散落在额前,很有一种灰姑娘的感觉,不由得笑笑:“我听说电视台编导都是挺辛苦的,你……”

    路北岑也不掩饰,先喝了口水才道:“嗯,是挺辛苦的,大约就是天底下最一视同仁的职业了,男女一样当牲口用。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选这行,还是想问什么?”

    “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吧!”龚子煜干脆道。

    路北岑不想和龚子煜讨论自己的选择和工作的必要性,笑了笑才道:“点餐了吗?我有点饿了。”

    龚子煜摇了摇头:“还没有,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路北岑一边按下服务铃,一边笑道:“饿了的时候,什么都好吃。”

    龚子煜笑着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这样的情况,是真没必要做这样一份辛苦的工作吧,就是体验生活,也可以找个别的行业体验一下。”

    服务员正好走过来,路北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便点了个套餐,然后把餐单递给了龚子煜,她反正不喜欢吃西餐,再好吃也从来都觉得吃不饱,填个肚子而已。

    龚子煜挑挑拣拣点好餐,路北岑已经小口小口,喝完了面前那杯柠檬水,顺便打量了一下这间餐厅,餐厅挺大,虽然围得九曲十八弯,但卡座之间相隔都很宽敞,木质隔断上笼轻纱,既保证了私密性又增加了些神秘色彩……

    龚子煜看着路北岑放下喝空了的水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女孩子和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他其实记得很清楚,上回在饭桌上,她表现得很沉默,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龚子煜在那顿饭前就知道,父母和叔叔的意思,可是他实在不太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人虽然长得挺漂亮,气质也很好,可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有一种疏离感,而且太过话少,性格冷清,必定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伊人小鸟,会围着他打转,会仰视他,以他为中心。

    这样的女孩子,即使她家里生意庞大,即使她无意于进入家族企业,也不可能会让他代替她在路氏企业里占据高位,龚子煜头脑十分清醒,如果要以牺牲自己的喜好为代价,总该得到一些与之匹配,甚至更多的东西,他其实从来都不乏追求者,对自己更是信心满满。

    今天的路北岑看上去就要干练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普通人太过入戏,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打工族。

    尽管兴趣缺缺,龚子煜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弟弟还在国内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继续学业?”

    路北岑抿了抿唇:“不太清楚,他没说。”

    “我看你们关系好像很好啊,怎么他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和你聊过吗?”龚子煜有些惊讶。

    路北岑看了龚子煜一眼,却并不说话,龚子煜立即明白过来,人家这是不想说,这个女孩子真是让人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顿时有点无奈道:“不知道路小姐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路北岑微微笑了笑:“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要不你就直说,今天一起吃这顿饭的原因,我觉得你也忙得很,而且按照龚先生的长袖善舞,不至于连令尊令堂那关都糊弄不过去吧。”

    龚子煜显然是真的没有和路北岑这一款相处的经验,不由问道:“那我要是不约你,你准备怎么糊弄?”

    路北岑只是笑而不答,龚子煜又发觉他问得太愚蠢了,自己都不约了,人家还有必要糊弄吗?

    “好吧,其实是我妹妹托我,无论如何要请你吃顿饭,想问问那位蒋先生的情况,以及他的联系方式。”龚子煜终于缴械投降,对面这个人聪敏得很,绕圈子绕得太累。

    服务员过来上餐,路北岑看着她转身,笑着看向龚子煜:“你好像问错了人,不如直接让你叔父去问我父亲,可能更合适。当然也有可能,你现在行的就是下下之策了。”

    龚子煜讶然,这是个什么段位?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女学霸,自己班上零星几个女生,也都算得上是学霸吧,眼前这样对别人的心思洞若观火的,那还真是没见过啊。

    龚子煜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路小姐这么聪明,不怕我重新对你升起兴趣?”

    “龚先生这么聪明,这个账可是怎么都不划算的。我可以帮你带个话,如果没有回音,也请恕罪!吃饭吧。”路北岑让了一步,话也说得很明白,就是话会带,没回音也不要再打扰她了,至于长辈那里,龚子煜还是要自己去解决的。

    话已至此,龚子煜还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路北岑干净利落用完餐,告罪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文青,而且很显然,他是站在那里等她的。

    文青笑容明朗:“总在等一个机会和你偶遇,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地方,小北,你好,好久不见,需要我帮你解围吗?”

    路北岑愣了愣,文青又笑道:“刚经过你们那一桌,正听见你在说话,留意了一下,我其实坐的位置,应该只和你隔了一个隔断。”

    对这个人,路北岑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是笑着道谢:“不必了,是家里长辈的意思,谢谢文总了,还有那些花。”

    “谢我?我怎么听小冉说,好像是给你增加了不少困扰?弄得我最近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碰见了,不如给个机会,说几句话?”文青充满期待的眼神让路北岑心里软了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文青显然很是惊喜:“那好,我在门口等你。”

    路北岑有些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看着他立即转身就走了的背影,突然有些失笑。

    路北岑去买单,却被告知已经有位文先生结过账了,只能无奈回了卡座,龚子煜已经用完餐,服务员正在收拾餐具。

    笑着道别,龚子煜得知路北岑已经结了账,摇头失笑:“第一次相亲,挺惨。”

    路北岑笑道:“正好,应该能管用很久吧。”

    龚子煜笑着摆了摆手,看着路北岑钻进自己的微型小车里,也上车驶离了。文青极是知趣,这时候才过来敲了路北岑的车窗。

    “把车钥匙给我,我让你把你车子开到你们小区去,你坐我车,好不好?”

    路北岑有些迟疑,文青并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等她答案。

    片刻之后,路北岑还是摇上车窗,熄火下车,听从文青的安排。

    车子在湖畔的夜色中往更深的湖边开去,放着轻柔的音乐,路北岑不自觉放松了心情,文青柔声问道:“你要不要睡一会儿,看你有点疲倦。”

    路北岑摇了摇头:“我没事,这是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先卖个关子,前一段,就是给你送花那一段,我出差了,然后我回来,听小冉说你出差了,再然后,好多次,想给你打电话,有怕你像上次那样,毫不留情拒绝我,就拖到现在。”文青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试探。

    “前天,小冉跟我发脾气来着,我真没有套路你的意思,就是,有句话说认真你就输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吧?而且我以前有些事,要处理一下,才敢轻轻松松站在你面前,我也不知道是该谢谢小冉呢,还是该怪她,从来没有这么没有底气过。”

    文青的眼睛看着路灯昏黄的环湖路,话说得好像很随意,其实心是真的在怦怦跳。

    路北岑明白他的意思,却很讶然于他的坦诚,不由失笑:“这是比套路更深的一种套路吗?”

    文青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可能这世上最深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本来想等会儿再说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就是那种喜欢到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看清我的心意的那种喜欢,你知道就好,我不要你的答案,只是想能有机会,和你这样独处就好。”

    路北岑真不知道怎么答,幸亏文青根本就不要她答,又把话题转去了别的地方:“穿过这一段湖边的路,就是溱山了,我们家祖辈,以前就住在溱山里的镇上,小时候我们经常在山上玩,山里很好玩,这时候,应该有鲜嫩的板栗可以吃了。你呢,小时候是在哪里长大的?”

    “下江,离湖夏最近的一个县城里,我们那里也有山,不过我都没什么机会去。”路北岑随意答道,她的童年,好像已经模糊一片,她不太记得童年欢乐的场景,大约只记得养母的怀抱和家里的厨房,还有后来养母饭馆里的厨房,都是挺温暖的。

    “那是下州县?现在叫下州区了,最近又变成了高新技术开发区,在大搞开发建设,你再过段时间回去,估计都会迷路。”

    “应该不会吧,下州才多大,总共也就那几条街。”路北岑随口答了,心里想的却是中秋之前要去看看养母,也不知道她的肩膀和腰还疼不疼……

    “还有亲戚在下州吗?”

    亲戚?路北岑不知道该怎么答,却也只能默然点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车子很快就离开湖边,穿过一条盘山的窄路,进了溱山腹地,再往里开,就有些荒凉了,连路灯都没有,但是今天的月光,还是很皎洁的。

    文青把车子开到一汪小湖旁边,从后备箱拎了个黑色的袋子,才拉开路北岑的车门,让她下车,跟着他,往湖边一处被水磨圆了的浅滩处走过去。

    路北岑很是意外,这是要干什么,文青从黑色的袋子里拿出几个不太大的烟花,笑容比天上高悬的明月还要晴朗:“放烟花,重温一下童年。”

    路北岑已经愕然到惊呆,只是木木地看着文青拿了火机点了烟,再把烟花放到离水最近的石头上,然后把点燃引线,再跑回来到路北岑身边,一气呵成,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无数次,熟稔至极。

    引线散发出火花,迅速引燃了烟花,爆出来的烟花没有很高,像是小时候街坊孩子们放的那种叫做火树银花的烟花,路北岑依旧在出神。

    文青见路北岑并不似他想象中那么高兴,不禁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路北岑回过神,看见文青被烟花照亮的脸发着光,眼里却充满期盼之色,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挺喜欢,只是觉得你真会玩,这是我小时候都没淘过的气。”

    说话间,那个烟花已经放完,文青又去点了一个,才跑回来笑问道:“那你小时候都怎么淘气的?”

    路北岑想了想,竟然发觉答不上来,打翻一个白砂糖的罐子,算不算淘气?为什么她的脸上竟有一丝苦涩?文青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捧起了路北岑的脸。

    烟花却在那时候熄灭了,文青有些懊恼,只得再去点了一个,可他刚才那一下,已经把如同烟花一般的灼热,染上了路北岑的脸,她不自觉摇了摇头,说好了要忘记,忘记从前所有的不开心,不愉快,为什么还要不自觉地想起来,每想一次,都是矫情的自虐!

    可是,美好的事情似乎更容易被遗忘,至于痛苦和难堪,始终都会让人难以释怀,是因为始终意难平,才会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吗?

    文青倒是不再碰她,只是看着她默默望着烟花的绚烂而独自出神,很显然,她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始终心事重重。

    烟花燃尽,文青拉了路北岑道:“快跑!”

    路北岑很被动地跟着跑起来,却随口问道:“跑什么?”

    “大小姐,这是山里啊,山里怎么能放烟花呢,等会儿就会有护林员来了,不想被抓到,就得赶紧跑啊!”文青轻笑道。

    路北岑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果然是淘气到没边了。

    两个人气喘吁吁钻进车里,文青连忙启动车子,一溜烟把车开了出去,借着夜幕的掩护,逃离了“作案”现场,这是根本不可能抓到的,连灯都没有,更别提监控探头了。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顺过气,不约而同像孩子一样大笑了起来,大概淘气的过程虽然或者懵懂或者玩的就是个心跳,但淘气过后顺利逃走,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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