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漫漫黑夜
电话接近尾声，听到这里，路北岑真有种说不出的意外，自家父亲连杜老师都知道，呵呵，这可真是不露痕迹地关注啊，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有一种老狐狸被猎人一枪狙了的感觉，父亲好像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还把李见涛给堵得死死的，顺带还暗暗讽刺了他……
路旭升挂了电话，江云锦突然笑了出来，连带着路北岑也极是尴尬地笑了。
江云锦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递到路旭升手里，路旭升一口喝了大半杯，才正色道：“小北，李见涛这样的人，心机太过深沉，不合适你。对我和你妈来说，你工作的事小，一辈子的事大……”
路北岑突然觉得很无语，这一只脚都没迈出去就收回来的事，怎么还扯上一辈子了呢：“爸，我知道，我和他其实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一起吃了几次饭，这一年我都忙成什么样了，哪有闲空……”
路旭升和江云锦看见女儿脸上的表情，便心里大概有了数，江云锦最担心的事终于放了下来，轻声道：“这样就好，单位里的人愿说什么你只当没听见，清者自清，过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
母亲这话，路北岑自然明白，既然连吴处长都知道了，那么在背后说八卦看笑话的人，肯定就不少，路北岑默默点了点头。
江云锦又劝道：“人一辈子长得很，这样的事不算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回家和爸妈说说，实在不愿意和我们说，和方南说说也行，那孩子挺好的，你们俩也贴心。”
路旭升点头笑道：“再过半个月，你弟弟就要回来了，有什么事，你们姐弟之间说说也成，就是别憋在心里。”
路北岑听父亲提到路北皓，也跟着笑了起来：“好，那我这周末就不回去了，下周末我去接阿皓，在家给他做点好吃的，最近每回打电话就跟我点菜……”
江云锦失笑道：“这孩子还真是长了个中国胃，每回都抱怨，说外头饭菜不合胃口，没有姐姐做的好吃。”
路旭升笑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要老惯着他，你又不是他的厨子。”
一家人说起路北皓，气氛倒变得融洽了许多，三个人难得这样坐在一起说话，江云锦倒是没提别的不愉快的事，又聊了一会儿，江云锦才道：“行，那我们先走了，你爸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差，你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吃了这么大亏还……”
路旭升拿手握了握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提这事，只又非常郑重道：“小北，我们路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
路北岑隐约听出父亲话语中的言外之意，连忙摇头道：“爸爸，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往后我会更加谨慎的，我不想再起什么风波了。”
路旭升站起身道：“你放心，爸爸心里有数，那我和你妈就先走了，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
江云锦也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这刚换了工作岗位，本身工资就不高，又要交房贷又要交水电物业，车要加油，还要生活，要不你听妈的话，把这房子的贷款还了，大不了妈退一步，你养母给你那二十万，妈就不逼着你还回去了。”
路旭升看了看沉默中带了些执拗的女儿，再看了看眼里带着些许哀求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牵了江云锦的手道：“随她吧，我们回去了，让孩子早点休息。”
送走父母，路北岑靠在门里发了许久的呆，她也看见了母亲眼里的哀求，听到了父亲语气中的无奈，可那些往事，那些漫漫黑夜一样的时光，她就在那样无穷无尽的黑里长大，和养母相互依偎着，要怎么忘？
从路北岑内心来讲，如果不是养母孑然一身在中江，她大概率不会回来工作，她也知道，这就是书上写的造化弄人四个字，怪不了路旭升，也怪不了江云锦，就连瞒着江云锦把她送走的亲生外婆都怪不了，可是她真的很难放下。
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路北岑收拾了情绪，拿了手机，接了电话：“小南，还没睡呢？”
“你爸妈走了？要不要我过来陪你？”方南问道。
“好啊，你明天上班吗？”
“要上班，我带上明天要穿的衣服，你等我。”
晚上十点，城市里的车流已经变得稀疏，只有霓虹灯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路旭升开着车，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妻子，柔声安慰道：“你不要总是纠结这件事了，孩子回到我们身边时已经十五岁了，读了三年高中又去外面上大学，一下又是七年，肯乖乖回中江工作，我们就该很欣慰了。”
“她回来又不是因为你我，你……”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为的什么，结果是好的就行，你自己都说，孩子的心咱们也管不住，只能尽力对她好，不能说赎罪，也算是尽力弥补吧。”
“关键是她不要啊，她什么都不要，你都看到了，好像我们做父母的钱，花了烫手，倒是她养母的钱，她就敢接，人家那么可怜一个人。”
“你看你这就是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你明明是觉得人家孤苦伶仃，小北不该拿她的钱，可小北和她养母的心思你想过没有？”
“我想过，我也知道我不但不该怪她养母，还应该感谢她，可我这心里，就是酸得厉害。”
“你就是太急了，小北人都回来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首先得让她对家里有一种依恋感，知道自己有可靠的父母，贴心的弟弟，慢慢地，潜移默化之间，才能让她真正回到咱们这个家。”
“至于她养母那里，你不仅不要吃干醋，还得鼓励她经常去看看她养母，她养了她十五年，为她挡了多少养父的暴打，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