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拍摄最后一幕时夕阳正浓，浪潮声声，微风徐徐，抬头望，橘红的云朵分散聚合最后幻化成一对恋人，正在热吻。
萧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头纱递给江又烬，让他给谢尔南戴上，然后把纸花给江又烬，叮嘱了两句走回监视器后面，示意各单位注意马上开拍。
海风稍大，兜头扑面，每一个人衣袂飘飘、裙裾飞扬。白色无花纹的头纱贴在脸上痒痒的，谢尔南克服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又烬，他听见“开拍”立马入戏。
谢尔南完全不用动，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镜头大多数都是在江又烬身上，真正要表演的其实是他，她就像个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
真正活着的其实是故事里的这个男人，拍了几天下来谢尔南多多少少也觉悟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情节其实都是串联在一起的，只是发生在不同时期罢了，故事里的主角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她有时候不免多想这些事情其实都是萧风的亲身经历，在谢尔南的所知里萧风曾经有一段惊动全网的事，印象里那件事情闹得很大，闹了很久，最后其中一个人跳楼自杀了。
思绪恍惚间江又烬已经撩起白纱至脑后，纸花嵌在她耳朵上，然后缓缓笑了起来，明明是在笑可眼里的情绪却很悲凉。
江又烬捧起谢尔南的脸慢慢靠近，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停了三秒拉开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三秒后又贴了上去，反复两次才吻上。
这个吻跟清早的不一样，吻得虔诚，吻得柔和又痛苦，江又烬的手抖了起来，抖动幅度很小，像是在克制快要崩盘的情绪。
再怎么隐忍也有地方承受不住最终决堤，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缓缓留下，左眼先流下再到右眼，就好像心脏受不住坠痛由左眼替它宣泄了出来。
白裙上的红色是夺目的，像是一朵白色的花一点点的染上了鲜血一样，摇摇欲坠而后花瓣凋零。一切都在看似正常的假象下，其实早已鲜血淋漓，最后一击来临时便没了气息。
谢尔南能够感受到江又烬非常丰沛的情绪，他在吻她脸上每一寸肌肤时同时在乞求她能够给点反应。
按照剧本谢尔南是不能给反应的，她的双手自然垂落在两侧，眼睛闭上一点知觉都没有，本子上没写详细，一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问江又烬也不回答。
切身体验下来现在她明白了，“她”好像是死了，死人是不能给反应的。
到达餐厅时跟预约时间晚了半小时，江又烬也不是故意迟到就是动作慢了点，不是很着急赶路程而已。
这是一间高档餐厅，从车上下来时江又烬下意识压低帽檐，门口等着徐畅的小助理，看见江又烬和章迦时立马迎上前，走出两步感知到什么转过身余光敏锐捕捉一点黑影，定睛一看，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要去吗？”章迦跟着扭过头去，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知道江又烬发现了什么。
“不了。”江又烬戴着口罩，声音沉闷，“反正会蹲着我出来看我究竟跟谁来这么个地方，等出来再解决。”
徐畅约的餐厅是家会员制的高档餐厅，顶层一整层都是这家餐厅的，餐厅内并不明亮，可能是为了渲染某种气氛，顶上的水晶吊灯打出的是黄光，每张桌子上都摆有蜡烛。
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一对可能是恋人的男女，他们穿着讲究，华丽的服装暗戳戳表示对这场邀约的重视。对坐的男女眼瞳里倒映着跳跃的烛光，不清不明的光照下真是温暖又暧昧。
侍应生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包厢门外，门打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他们进去，江又烬迈动步子，章迦想跟上不想小助理拦住了他，江又烬也没说什么给了个眼神给章迦，章迦了然点点头。
小助理想带章迦去外面找个位置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章迦俨然拒绝，抱臂靠在墙上眼睛紧紧盯着门，随时做好一发现不对劲就冲进去的准备。
包厢里的情况和外面差不多，只是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个男人，见他进来立马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一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身上裁剪得体的昂贵西装，一手撑在桌面支着脑袋，原本飘散的瞳孔在看见来人时瞬间聚焦了起来。
男人是徐畅。
侍应生拉开椅子，江又烬挥手表示暂时不坐，他很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昏暗光线，特别是和徐畅共同待在一起，这会让他忍不住掉头走，眉头不由皱起，转动眼珠寻找什么。
墙上的开关吸引了他的视线，江又烬走过去看了眼上面贴着的标签，关掉亮着的黄灯，“啪嗒”一声霎时暗了下来，仅剩桌上的蜡烛照明。
紧接着江又烬按下旁边的开关，又“啪嗒”一声明亮白炽的光照亮满屋。
在足够的强光下燃烧的蜡烛显得微不足道，江又烬心里仍不舒服，跳跃的烛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想要灭掉这些蜡烛，因为他用不到。
徐畅亲眼看着江又烬消灭掉那些令他不舒服的事，然而徐畅也不恼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见他停在桌旁徐畅捏起一支玫瑰花递到江又烬的手边，故意用花触碰甚至是掠过他的手指和手背。
江又烬眼底的不悦更浓了一些，他没制止徐畅的动作，伸出食指和大拇指缓缓凑近火苗，从根部直接捏向焰心迅速掐灭蜡烛，陆续掐灭掉全部蜡烛。
玫瑰花凑的近了花瓣顶端碰到了火苗，花香掺杂一点焦味，闻久了有点令人上头。
“麻烦把这边的花撤掉。”江又烬指着空位桌上的花，等侍应生拿走他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江又烬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他能感受到徐畅落在身上的视线，但他不想看他，视线只是垂落在桌面上，观察纹路。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奇妙，侍应生分别在二人面前放下菜单等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在俩人身上瞟。来这里的明星也不少，徐畅大明星认识，但另一个捂得严严实实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她还真认不出是谁，不过从徐畅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挺喜欢这个对他爱搭不理的高个子。
或许是“喜欢”这个字眼吓到了自己，面前是俩男人，怎么可能！侍应生慌了下，忙垂下眼皮不敢乱看。
“先点…”
徐畅话还没说完江又烬就有了动作，见他打开菜单看便止住了下面的话。无奈笑了笑，反正他想说的也不过是让江又烬点餐。
江又烬主食和甜品各点了两份，还都是价格最贵的。
“麻烦打包。”江又烬说。
“？”侍应生愣了下，询问道，“两份都打包吗？”
“是的。”江又烬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二十分钟可以送上来吗？”
“可以的。”侍应生看向另一头的人，“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吗？”
“啊。”徐畅语气惋惜，随意扫了眼当前页面的菜品，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随便指了一处，“来一个这个吧。”
等侍应生退出去，徐畅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眼里含笑，就这么安安静静注视着坐在前方与他面对面的人，即使那人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他，虽然得不到好脸色。
“你不跟我一起坐在这里享受晚餐吗？”徐畅眼底露出惋惜，“好可惜啊，我还幻想着和你一起用餐。”
“还真对不住了。”江又烬冷漠开口，丝毫没点道歉的真诚，“视频什么时候给我？”
“现在就可以，可。”徐畅微微一笑，“我没你联系方式啊。”
“视频移到u盘打包给我。”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加你更不想联系列表里有你的痕迹，麻烦你听从我的意见来做这件事情。
“可惜了，我没有u盘啊。”徐畅说，“而且这样做好麻烦啊，你不是想立马就拿到吗？”
“百度网盘。”
“没有。”
“蓝牙传送。”
“不会呢。”
一番下来江又烬快要憋不住了，故意抬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冲过去揍人的冲动，再次睁开眼睛时恢复了清冷，语气不悦：“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老实告诉你，就算现在我加了你等我拿到了视频立马就删了你。”
“没关系啊。”徐畅很是善解人意，一点也没想强迫的意思，“我想要的是那个过程而已，结果不重要，能在你列表停留一会我也满足。”
江又烬压了再压才没跟他撕破脸，权衡了利弊，明白自己的利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单手拿住手机，大拇指飞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手机放在了桌子中央。
屏幕显示的是一个二维码。
徐畅不动只是扯着嘴角笑，其中的意思江又烬看不太懂，也懒得猜更别提琢磨对方的心思，但是他能感觉出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或者行为。
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熄灭了徐畅眼睛眨了下，没得到对面男人的反应和问话心里不太舒服，甚至有点怪异，他好像有点辨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了。
究竟要什么呢？
啊，他懂了，他想要他看看他。
为了赴约他可是精心打扮了好久，穿了身看起来高贵的西装，脸上还化了点妆，他怎么能不看看他呢？
不，不是。
现在准确来说江又烬看不看他已经不重要了，从进来开始他就没有摘下头上的遮挡，他想看看他的脸，冷漠的也好，他就想看看那张令他牵肠挂肚，每每盘旋在他脑海里，甚至午夜梦回都会出现的脸。
“小烬，戴着口罩和帽子跟人说话一点都不礼貌哦。”徐畅循循善诱，“你是不是应该摘下来呢？”
听见这话江又烬抬眼，视线终于落在了对面的人的身上，他好像在思考徐畅的目的，短短几秒又收回目光，抬手摘下口罩。
明亮灯光下徐畅看清江又烬的面容，心里对江又烬换灯和扯玫瑰的怨念消失殆尽，甚至还觉得他做得对。他用眼睛描绘起江又烬的样貌，高高的眉骨，深邃的眼眸，直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流畅的脸部轮廓。
每一处都令他心动不已。
帽檐挡住一部分光在脸上落下阴影遮了半张脸，徐畅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他就可以选择看不清江又烬不加修饰的冷淡。
如果可以冲他笑一笑就好了。
“你扫我。”徐畅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江又烬看了他一眼，手往前一伸拿回自己的手机，打开扫一扫功能，等了会儿也没等到徐畅把手机放过来。
“你过来。”徐畅冲他勾勾手指，“到我身边来扫，不然我不给你视频。”
这种给人拿捏的感觉令江又烬十分不爽，额角隐隐有跳动的趋势，拳头咯咯作响。脑海里晃过昨晚章迦背对他坐在阳台的背影以及网上不堪的谩骂，最终江又烬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徐畅的手举得很低，迫于无奈江又烬忍下暴动的怒火微微躬身，手机对准底下的二维码扫描。
江又烬的头低垂着，长长睫毛下的眼睛有点认真，俩人的距离近了些，但还是有点远。徐畅不知道在想什么，失了神，手无意识抬了起来。
再快靠近江又烬时猛地给他扣住，江又烬眉头蹙起，看了那手一眼，嫌弃的情绪用眼神表现了出来。
“你干什么？”江又烬看见他的表情立马明白他刚刚要做什么，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不少。
手腕很痛，跟要断了似的。
即使很痛徐畅也不曾皱过眉头，他很镇定，甚至牵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就算再克制他的脸色还是不可控地变得苍白了起来，额头开始冒汗，嘴唇轻微颤抖。
见他没动作又或者是钳制住了袭击他的东西安心了不少，江又烬潜意识里涌现出的恐惧逐渐冷静了下来，察觉到徐畅的异样江又烬的手松了劲，但还是挣脱不出来。
“同意申请。”江又烬冷冷开口，闹到这种程度他也没心思坐在这里了，他现在只想要到视频然后走人，“把视频传来我就松手，不然你就去医院吧。”
“真是…无情啊。”
徐畅笑了笑，垂下眼皮掩盖下眼底的一丝悲怆，同意了江又烬的好友申请，借助软件的捷径打开相册。
一眨眼的功夫相册里的部分内容暴露给了江又烬，视频就在第一和第二的位置，那么显眼徐畅还是寻找了一会儿。
在看到相册里满满都是自己的照片时江又烬愣了下，神情严肃冰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江又烬点开视频查看，然后保存下来，一声不响直接删掉了徐畅的好友。
做完这些江又烬松开了徐畅的手腕，手机收进口袋里然后戴上口罩，径自离开了包厢。
不管不顾小助理的阻拦章迦耳朵贴在门面上，忽然门从里面打开章迦吓了一跳，在看见是江又烬时重重松了口气，一颗心安了下来。
只是江又烬出来后并没有带着章迦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等着什么。
“怎么不走？”章迦问。
“吃的都没来走什么走。”江又烬远远看见过道上有服务员推着推车朝这边走来，推车里有两份手提袋，“我让人打包了两份吃的，很贵的，不要浪费了。”
“多贵？”章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口一说，“能吓死我吗？”
“价格跟你从我卡里划走买鞋的钱一样。”
“靠，这么贵？”章迦惊呆了，“是得等一下。”
包厢里徐畅安静坐在位置上，手腕上的残留的温度正在渐渐消散，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失神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过了不久门打开，一瞬间徐畅的眼睛有了光亮，在看清来人时顿时暗淡了下去。他看着服务员把食物端到面前，想到了什么他转动眼珠看向旁边的餐车，上面没有袋子。
服务员离开后徐畅并没有马上动手，他看着对面早已空落落的位置思绪空白。
良久，他站起来走到墙边关掉白灯打开黄灯，让服务员重新点燃蜡烛，他把自己位置上的玫瑰花放在了对面，然后端着盘子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抬手拿起餐巾放在腿上，嘴角扬起温润微笑，拿刀叉切食物的动作优雅至极，像王子一般让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