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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玖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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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昇原是不信神佛的但每上一阶梯他的心便坦诚一分,石阶最下面守着的沙弥看着上面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又抬头望了望天色,"要落雨了。"

    果不其然未等到天色变暗这雨说来就来,临近深秋,雨砸在身上贴着肌肤一寸寸地滲进骨头缝里,无法闪躲,无从抵抗。

    守寺的僧人撑着把伞从早已走过无数遍的石阶上疾步而下,伞未举到徐昇的头顶,而是看着此刻颇显的狼狈的人,念出一句佛号便是劝道:"施主回吧。"

    雨虽冷,但徐昇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我要求见了妄大师。"

    守寺僧人:"施主迷障了,寺内弟子早已告知施主了妄大师闭关非死不出,施主又是何苦。"

    "我有一至爱生死垂危只有了妄大师能救,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若为救一人性命便要害得一人性命,施主也不在乎?"

    徐昇静默。

    守寺僧人接着说道:"了妄师叔七年前曾在佛前立下重誓,为参佛理自愿入光云塔非死不出,如若为了施主所求出塔便是违背了佛祖之誓,施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小子只是俗世之人,六根未静红尘未破,佛之大义小子不懂,只是为求得了妄大师出手相救愿交换一切,我无意害谁性命更无心与佛相争。我本心智短见不及众位师父,若师父非要以大义框住我,那徐昇只能"言道此处,徐昇抬眼看了看上面雨雾朦胧中光云塔的影子,沉声接着道:"那我只能问问了妄大师他心中的佛是自己还是苍生。"

    急风骤雨,一夜未歇,而徐昇也未曾停下。

    清晨,东起的晨光最先照到光云寺的塔顶,而后撞钟声惊吓了林间的飞鸟。

    洒扫早课在颂元寺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依旧是昨日撑伞的那个僧人端着斋饭欲送往塔内时看见院中挺拔不动的身影以及所跪之地泛着暗红色的泥土,他摇摇头,知晓劝不动也不欲在开口。

    塔内佛前的蒲团上静坐着一人,无声无息,若不是手中的那串佛珠一颗一颗拨动着只怕会让人以为此人已经仙去。未蓄任何须发的了妄看起来颇为年轻,与众人刻板印象当中的得道高僧的模样相差甚远,院中有人他知,跪了一夜他也知。

    僧人放下斋饭欲开口,了妄却已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一般,开口嘱咐道:"随他,记得送些斋饭过去。"

    饭是要吃的,人也还是要等的,徐昇在院中跪着等了足足三日,第四日清晨那扇门在徐昇面前敞开许久,不多时一人走到门前,眼中满是慈悲地看着徐昇,说道:"听无空说施主要问我心中的佛?"

    此话一出徐昇缓缓抬头看着了妄大师,"是,不知大师心中的佛到底是哪一尊佛?"

    “阿弥陀佛。”了妄转动手中的佛珠说道:“佛渡苍生,贫僧心中的佛便是苍生。佛曾渡我,我是苍生一子,施主心中所念之人亦为苍生一子,众生平等又如何能比?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于此处参悟佛理以图造福点化更多迷途之人,我所做之事施主所念之人可能完成?苍生与苍生之间贫僧只不过是站在多的一处罢了。”

    徐昇木然地看着站在门里的了妄大师,突然哂笑一声,手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妄,哦,不,应该是白附,你口口声声为了你的苍生,何其可笑!当年医圣礼衢将医典传与你不也是为了悬壶济世救济苍生?可你呢?礼衢一死你转头遁入空门,致使医典蒙尘误了天下多少人?现在你修佛问理又说为了苍生,你骗得是谁?完转头就走。

    那一千零一个石阶终究是错付了。

    自打徐昇离开府邸之后几日未回丰钧几人甚是担心,在贺玉姝中了失魂的消息传遍全平阙城之后这种心绪更是加了一层,几番打听之后知道人在颂元寺丰钧便带着阿欢驱着马车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虽进了寺庙但却被拦在那长长的石阶之下。

    腿似乎是早已经没有了知觉般,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不问天那里徐昇早就让人去寻了只不过现在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石阶之下,看着熟悉的人徐昇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丰钧也是自幼追随的徐昇,虽不及丰竹亲密但他从未见过向来风光霁月般的人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看见徐昇膝盖处早已磨穿的衣料紧紧贴着血肉模糊的伤处,时不时还有鲜血不断溢出来,让人见了为之心酸。

    马车之上阿欢拿了把剪刀把徐昇腿间的布料小心地剪开,又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小瓶清酒和上好的金创药,正欲清醒伤口时马车突然停住,阿欢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故作凶狠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就瞧见一个僧人站在马车前。

    阿欢满腹的委屈和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她指着那和尚便怒斥道:“怎么了?去了你们庙里还走不了了?我家公子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去了你们那里就是一身伤?你们那里到底是供佛的地方还是土匪窝”

    丰钧心中也有怒气故而并未阻止阿欢,他冷眼看着眼前的僧人风轻云淡不为所动的模样,捏着绳子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待阿欢数落完一通正歇口气的功夫,无空开口说道:“徐施主一意孤行寺内众人皆是劝不了,然此事寺中终有待客不周之责主持也吩咐过众僧为徐施主诵经祈福愿他早日康复。贫僧此行来只为将一样东西转交与徐施主。”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本古朴的书册。

    阿欢不知是何东西,兼之气涌心中当然不愿意要,“你虽看我家公子与众生无异但在我心中他金尊玉贵,想用这劳什子东西来赔罪,我告诉你没门!”

    正在这时马车内传来声音叫住了阿欢,片刻只见徐昇探出头来,无空拿着那书册在丰钧戒备的眼神中上前几步将东西转交到徐昇手上,“这东西是了妄师叔让我转交于施主的,望施主可以物尽其用。”说罢无空转身离开。

    徐昇看着虽泛着旧色但依旧被保存完好的医典以及页脚上写着的礼衢二字眼中神色莫名,片刻后翻阅书籍找到其中关于失魂的相关记载,失魂虽毒且奇但好在它的解药配方中全部都是些常见的药物,一般人配不了是因为这些药中有两味至阳至毒生生相克的,这谁能想得到?谁又敢贸然用药?

    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徐昇照着医典拓了一份并吩咐人抓紧赶制解药,“药成之后送去定国将军府,若他们不信你就直接交给瑞郡王府的庄思睿其他务必带进去。”说完盯着眼前的医典想着该如何处置,只是还未想到合适的法子徐昇就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昏睡过去,这一睡就是好几天的功夫。

    定国将军府遍寻全城的大夫却始终都寻不到解毒之法,日益沉重的氛围笼罩在整个贺府上空,贺府两位公子成日在外奔走不放过任何消息,贺夫人直接不眠不休地守在贺玉姝的床畔不敢挪动一分,唯恐她一分神贺玉姝就没了。剩余两位姨娘则是操持起了府中事务但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小佛堂里为贺玉姝诵经祈福。

    眼看着时间马上就要过半了而他依旧束手无策,这几日贺沥时常在想是不是他年轻的时候造了太多的杀孽以至于现在全部报到了他唯一的女儿身上?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位年过半百曾刀剑加身都不眨眼的铮铮硬汉却在寂静的夜晚痛哭流涕。

    庄思睿自上次被带回府邸之后就被瑞郡王下令给看住了不许他踏出府门半步,这几日的功夫他不住地派人到定国将军府探明情况得到的结果都不容乐观,正是愁眉苦脸之际有人拿来了解药并且直言是徐昇寻到的。

    对于徐昇这个人庄思睿心中的情感十分复杂,他心知徐昇喜欢贺玉姝断然会拼了命的去找解药再加之他又是文阁老的最为喜爱的义子,靠着文阁老这个大靠山可比他这个不被看重的郡王府公子要有用的多,果然徐昇把解药找到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徐昇会让人把解药送过来。

    事不宜迟,庄思睿拿着东西悄悄地溜出了郡王府,他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他前脚一走与王妃正在下棋的老郡王就得到了消息,老郡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这根木头怎么说教都记不到心里去,定国将军府现在就是个大麻烦可他还硬赶着往上凑!”

    郡王妃落定一子,眼中满是通透地回道:“这么长日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咱家儿子是看上贺家姑娘了。你且随他去吧,若真如城中传言贺家姑娘命不久矣也刚好断了他的念想,也省得你出手棒打鸳鸯反而伤了父子间的情分。”

    命不久矣的贺玉姝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服下解药,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不过贺府众人对于庄思睿拿来的东西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此刻也只能是静心等待。

    两个时辰之后贺玉姝依旧没有醒过来,不过府医把过脉息,只说脉象强劲有力较以往不同不出今夜必定醒来。

    一时之间定国将军府众人大喜过望,贺沥控制不住地眼含热泪紧紧地握住庄思睿的肩膀,“贤侄啊你就是我们整个贺家的恩人,这药寻来不易定是花费颇多,你放心加上之前允诺出去的我让人一起送到瑞郡王府上,你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伯父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庄思睿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在定国将军府众人感激的目光中深深地咽了下去,他笑着摇摇头只说是他应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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