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肆柒
身前的火烧的正旺,贺玉姝坐在徐昇的旁边,将他的头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着他嘴里面不断叫着冷,贺玉姝只好紧紧将人搂住,用力揉搓他的臂膀,还抽着空儿将旁边捡到的柴禾架到火堆上。
伸手摸了摸依旧是滚烫的额头,贺玉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起刚醒时听见的水声,她将徐昇安置好,摸着夜色去打了些水来,撕下中衣上一块干净布料,蘸水打湿微微拧了下就贴放在徐昇的额头上。
“小月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昇没有答话,贺玉姝又连着唤了好几声,这下终于有了回音。
“你……你答应过我不再叫那三个字的。”声音异常虚弱。
“好好好。”贺玉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身上可有随身携带的药?”
人被烧的迷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掏却根本无抬手之力。
贺玉姝心中着急不见他回话干脆直接上手去找,最后在胸前的衣襟里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你这是什么药?”
徐昇这下子直接睡了过去,贺玉姝看见他紧簇的眉心也没再推醒他。将那瓶子药放好,她准备先观察一下徐昇的症状,实在不妥也顾不得这是什么药,直接喂下去,总归不会是有毒的,能保住性命就成。
贺玉姝有些乏了,却不敢轻易睡过去,她不停地给徐昇额头上换上湿布,虽有一人在身边但也不是个清醒的,她心中还是有些惧怕这漫漫长夜。
“徐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徐昇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贺玉姝就开始将自己在话本子上面看到过的故事娓娓道来,也不管肩膀上的人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这一讲就接近天明。
最先醒过来的是树林中的鸟雀,在枝头上扑腾着翅膀,忙活个不停。
贺玉姝猛然惊醒,她刚刚合上眼眯了半刻,却放佛睡了好几天的光阴。清醒过来立刻查看查看徐昇的状况,高热依旧却退了些许,贺玉姝知道他们需要马上出山,越是耽搁情况愈发不妙。
取来些水将火堆熄灭,正欲将徐昇扶起来时,却见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捂着胸口,额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显得狰狞。
贺玉姝下意识地将昨天晚上找到的药拿出来倒在手心,“徐昇,张嘴。”
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情急之下,贺玉姝直接取过刚才打过来未用完的水,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的,把药塞进徐昇嘴里,含了口水,凑到徐昇的唇边渡了过去。
“你撑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说完贺玉姝将人背起,看了看周围,找了一条道,艰难前行。
徐昇虽为男子,但因体弱的缘故,身形清瘦。
贺玉姝自小练武,个把子力气也还是有的,一时之间并不觉得有多吃力。
行过一小段路之后,贺玉姝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再加上昨日左边胳膊脱臼现在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在途经一处小缓坡时,脚下未踩稳,二人滚落下去。
坡度不高,并未有损伤。
贺玉姝爬起来,正欲扶起徐昇就看见好大一片的孤坟。
这是滚到坟地里了?一想到这儿尽管此刻天光大亮,贺玉姝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浑身汗毛竖起。
壮着胆子,贺玉姝多看了几眼,却发现这都是些无字碑,整齐的石碑面上只有一个繁复的花纹,她看了半天也叫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蓦然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贺玉姝赶紧掏出昨日替徐昇保管着的那个玉笛,玉笛下面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花纹。
两相对比之下,说像却又不像。玉笛上面的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字体,并非花纹,但若不仔细查看,二者可贴合七八分。
贺玉姝并未听徐昇说起过玉笛的来历,此刻也只能是先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瞅了眼这近百座孤坟,倍感荒凉。她将人重新背起,从这坟地的边上绕过,未行至一半,背上的人像是有了反应,轻哼一声,咳出声来。
贺玉姝悬着的心暂时放下,这算是醒了?她试着叫了一声,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何人擅闯此地?”
寻着声音看过去,才见一人跪在坟前,好大的墓碑掩盖了身形,所以刚才贺玉姝并未发现。看着那一身粗布麻衣,年约四旬的妇人走近,贺玉姝心中警惕暗生。
“听闻百溪山上有一灵草,可治咳疾,我兄妹二人特来此处寻找,却不料迷了路滚落山道,便误闯到此处,多有打扰我们即刻便走。”
红昭闻言疑狐地看了看贺玉姝和她背上的人,并未相信贺玉姝之言,“即为兄妹,我观你二人五官并未有相似之处,小丫头敢骗到我头上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加上百溪山外有人把守,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你们到底是谁?”
眼看着骗不过去,贺玉姝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百溪山是有人把守着,但我们初入山时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叫做阿欢的姑娘,她便是百溪村的人,也是她带着我们上的山,只不过后来走散了,若有她在我们定然不会闯到这里来的。”
闻言红昭冷笑一声,“原来你们就是从村子里逃走的人,阿欢那个死丫头受你们蒙蔽我可不会,我正好将你们捉回去,也省得村中人漫山去寻了。”
“等等,要打架,我可不怕你。”说着贺玉姝将徐昇放下,因不知对方底细又劳累许久,贺玉姝不敢托大,取下绑在腿上的匕首。
“我爹给我的这把匕首我还未开刃,今日便见见血色吧!也让我瞧瞧这怀陵匕首到底有多厉害!”说完拔出匕首,严阵以待。
红昭有些许的错愕,看着贺玉姝手中的东西,“你说这是怀陵匕首?你到底是何人?”
“你且好好记着,我乃定国将军府贺玉姝,下世若要寻仇千万别找错了人。出招吧!”
“你且等等。”红昭拍了拍脑袋,接着问道:“贺沥是你父亲?你是贺沥的女儿,那他是贺沥的儿子?”
贺玉姝犹豫片刻点头应下,看见红昭的状态,那现在是又不打了?
红昭心中思索半晌,“既是贺将军的子女,你们便走吧,今日看见的切勿对外人再提,你可答应?”
胡乱应下,贺玉姝背着人继续前行,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又被叫停,“你跟着我来吧,我知道一条路下山比较快。”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见贺玉姝速度实在太慢,红昭只好亲自上阵将徐昇换到自己背上,心中一片好意,嘴上却不忘数落上几句。
“你们两个太过娇气,一点也像是贺将军的血脉。”
贺玉姝跟在旁边,闻言更是好奇了,这人转变未免太大,中间是有什么隐情她不知道的?一听到老爹的名字态度就变了,难道还有个旧情什么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认识我爹的?你们是什么交情?你把我们放走了村上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红昭自报家门,“少时曾有幸得贺将军相助才得以挣脱囹圄,此恩不得不报。村上的人很少会到坟地来,我是专门看守坟地的,他们不会想到你们是从这里走掉的,三青叔也查不到我头上。”
“你认识怀陵匕首?这东西普天之下只有两把,我若刚才只是诳你的呢?”
红昭:“实不相瞒,曾经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听她讲过怀陵匕首的故事,也见她在纸上画过,我不会错认的。”
怀陵匕首还有故事?贺玉姝顿时心中就好奇了,“不就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吗?还有什么故事?你说的主子到底是谁?”
红昭:“姑娘若是想知道回去一问贺将军就明白了,他既然能将东西给你,想必其间的故事也是愿意讲的。”最后一个问题,红昭沉默片刻并不作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贺玉姝也不奢望能从红昭的嘴里面听到更多的事情,她看了看徐昇面色睡的安稳,因有人帮忙此刻行程并不慢,顿时也有了说闲话的心思。
“你既然知道下山的路,又何必苦守在那里过的那般清苦?不如随我回平阙城,也好让我报答你。与世隔绝是仙人的追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要沾些烟火气才好。”
红昭笑了笑,“我助你并非图你记着恩情,我这后半辈子活着即是赎罪也为报恩,我也有我的使命。”说完她停下来偏过头看了看贺玉姝,“我知道你心中疑虑甚多,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忘记这个地方也不要再跟外人提及,你走吧,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官道。”
贺玉姝背着徐昇,看着红昭远远离去的背影,心中几度思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消散于风中。
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贺玉姝实在没有力气,便停下稍做歇息。呼吸还未调整顺畅,就听的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贺玉姝一转头就看见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此处离平阙城还有几十里路,贺玉姝不可能一路背着徐昇回平阙城,看见越来越近的马车,她心中做下决定,只盼着从天上掉下来的茂成郡主的名头比较好用!
贺玉姝直接站在路的中间,挥手示意。
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个人见有人拦道,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停马、拔刀、厉声呵斥,“要活命的还不速速滚开!”
贺玉姝丝毫不惧那尖刀利刃,扬声说道:“我乃陛下御笔亲封的茂成郡主,定国将军贺沥之女,今有难特求相助。”
马上的人打量了贺玉姝一番,眼前的人妆发凌乱,衣裳破损,莫不是个头脑不清醒的疯子?
“大胆,茂成郡主岂是你能冒充的?我等有要紧之事耽搁不得,你且速速闪开,否则留你不得!”
贺玉姝气的咬紧了腮帮子,耐性即将耗尽之际,后面的马车帘子掀开,探出一个人来,“可是晚晚?”
此人一身紫色华服,头发冠起,剑眉星目,脸上时时带着笑意,贺玉姝听声看过去……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