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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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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落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杠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和器械已经融为一体了,每转一圈,都是在一飞冲天。

    没冲上天,但却入了地。“砰”得一声,好像是吓坏了所有人,教练、队友,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朝她奔来。

    刚摔下来的时候是万念俱灰的,看到好多人围在自己身边,都张着嘴好像在说着什么,教练、裁判、队友、对手,听不清,听不清,单已经感觉到密密麻麻的针扎在身上,伤口不明显却隐隐作痛。

    她可是虞神啊,蝉联了两届世锦赛高低杠冠军,怎么能摔下来?

    她要爬起来。

    挣扎了好久,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最后是朱导抱着自己离开了赛场。

    为什么最后瞥了一眼赛场,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得身影呢?不仅是看见,耳朵也告诉自己,好像听到了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可惜就那一眼,救护车来了,自己被抱上了救护车,那个身影、那个声音就没了。

    然后就到了医院,然后就被打了麻药,然后就睡到了现在。

    睁开眼,虞落脑子还是晕乎乎的,眼前只有一片白,白色天花板、白色墙、白色病床、白色被子,还有趴在病床旁睡着的王则月。

    墙上挂着一个钟,滴滴答答,指针一直走着,虞落看了一眼,晚上十一点半。

    按国家队的作息时间,十点半到十一点是上床睡觉时间,大家应该已经回到酒店休息了吧?不知道朱导是怎么跟大家解释的,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自己被影响,一定要稳定发挥。

    自己算是浪费了一个名额,或许当时就应该让李智欣上场。

    有风。

    一丝丝、一缕缕,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还带着股秋天的气息。

    好像三年前,自己也是躺在这样一张病床上,吹着这样的晚风,见到了乘着晚风来的堂徵。

    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场景相似,那个人还能飘洋过海出现在自己眼前吗?

    不抱任何希望地看向门口,一样的有着一个玻璃框的门,还真看到了熟悉的脸。

    可能实在国外的原因吧,没带口罩、没带墨镜,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

    虞落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堂徵摇了摇头,指了指手机。

    一条消息很快进来,“你们教练睡着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你怎么在这?”原来被抱上救护车前那一眼,不是幻觉。

    “这种时刻,我怎么能不在身边啊?”堂徵还加了个表情包,紧张的氛围稍稍化解了些。

    后面还跟着认认真真的解释,“最近在这边拍摄,正好可以陪你。”

    虞落还没来得及回复,堂徵又发来一句,“腿还疼吗?”

    止痛针的效果已经过了,痛感时不时袭来,比三年前那次还要剧烈,但虞落依旧说,“不疼。”

    似乎是感觉到了虞落有动静,王则月本来也没睡得很沉,抬起头正好看到虞落在看手机,皱了皱眉,“落落,你现在要多休息,少看手机。”

    堂徵正好发来,“你教练醒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虞落看了一眼,收起手机,让王则月安心,“知道啦,教练,你快回酒店休息吧。”

    王则月哪能留虞落一个人在这里,“我今晚就留在这,队里有朱导和男队的陈导管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帮虞落掖了掖被子,然后又拿起一旁的热水瓶,进了卫生间,“我给你打点热水擦一下。”

    趁着王则月暂时看不到自己,虞落这才又拿起手机,回了句,“你不会是怕见教练吧?”

    听着动静王则月似乎快要出来了,虞落又赶紧把手机塞回到枕头底下,安静等着。

    这几天世界级比赛,王则月每天都起早贪黑,又要照顾队员的生活饮食等,还要带着大家训练,没过一会便抵不过困意,在一旁的军用小床上睡着了。

    虞落白天睡得有些久,现在开始迟来的人生思考。

    伤病向来是运动员的痛处,虞落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种彻骨的痛。

    第一次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就算躺在病床上,心里仍存有一丝希望;这一次是摔在赛场上,摔在全世界人的眼皮子底下,虞落做不到不去管别人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距离奥运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节骨眼上再做一次手术,虞落不敢再往下想。

    医院的窗帘是薄薄一层纱,隔光效果并不好,窗外夜色黑沉,虞落突然好希望第二天快点到来,天亮了,就能见到堂徵了。

    王则月第二天一早还是要赶去比赛现场,本来是想领队来照顾虞落的,但虞落不肯,两人争执了半天都没得出结果。

    堂徵就在这时候推门而进,一手拎着一大篮水果,另一只手提了个保温桶,一身卡其色风衣,见到王则月脸上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恭恭敬敬颔首,“王导您好,我是堂徵,今天就让我来照顾虞落吧,您去赛场指导比赛,咱们国家的队伍还需要您呢。”

    王则月之前也在网上看到过关于堂徵的大大小小传言,有好有坏,此时亲眼见到这个拐走让自己当女儿一样养了八年的虞落的男人,虽然心里依旧存有不满,但不得不承认堂徵进退有度,礼仪得体。

    王则月上上下下细细把堂徵打量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这个人看上去还挺让人放心,勉强答应了,“行,今天上午医生要来做个全身检查,昨天只是给落落临时做了些表面包扎,要等今天检查结果出来才能定后期的治疗方案,下午在一楼机器上自动打印结果,我尽量在八点前赶回来,今天就麻烦你了。”

    今天是全能比赛,会结束得稍早一些。

    堂徵一副乖巧听长辈说话的模样,听王则月唠叨了许多,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最后点头,“王导,不麻烦的,您忙完您工作再来,不用着急。我还带了早餐,您要不要吃点再去?”

    这男人看着很靠谱,王则月很满意,摆摆手表示不吃了,稍微收拾了些东西便走了。

    堂徵将果篮先放一边,打开保温桶,好几层,一层层摆在小桌板上,三明治、面包、奶酪、牛奶,还有块牛排。

    最后一层属实有些夸张,虞落眨了眨眼,“牛排?大早上吃牛排?”

    “找了好久没找到卖中国早餐的店,总觉得这些东西没营养,你现在当然要多吃点肉。”

    昨天堂徵特地去了医院旁边的超市买了个保温桶,这里不比国内,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什么准备都没有,堂徵又好好逛了逛那个超市,买了好些生活用品。

    国外的超市大都是综合类型,堂徵看到了冷冻食品,想到自己在酒店的套房应该可以做饭,怕虞落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便又买了许多存在酒店的冰箱里。

    “你先吃吧。”堂徵拿起热水瓶,“我先去打点热水,牛排和牛奶必须吃掉,别的你要实在吃不下就放那吧。”

    做完全身检查,没等到下午堂徵去打印检查报告单,便有医生找上门了。

    堂徵准备了自动翻译器以防万一,不过好在医生会说英语,“虞落小姐的情况不太乐观,昨天她的教练说,她的十字韧带在三年前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但术后没休养多久就继续训练了,虽然这对于运动员来说很正常,但是对于虞落小姐的腿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一次的撕裂情况比上一次严重得多,我建议应该尽快考虑手术。”

    堂徵是特地将医生拉到了走廊上交流,他听这些话心里都隐隐作痛,更何况虞落自己呢。

    堂徵很清楚虞落对明年奥运会付出了多少努力、抱了多大的希望,他也很想为虞落争取一线希望,“除了手术,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医生面露惊诧,似乎是第一次听到病入膏肓的人第一反应却是不想进行治疗,皱了皱眉还是给出了专业的建议,“作为医生我们自然是希望病人尽早进行治疗,要不您回去和病人自己商量一下吧。”

    医生先去忙了,堂徵在原地徘徊了很久。

    虞落是当事人,她有权知道真相,但自己不想做那个踩碎她梦想的人。说和不说,在此刻,竟显得比“生与死”的问题更令人为难。

    再回到病房,虞落果然支着一张急切知道答案的脸,“医生说什么了?”

    要不是自己现在还不能乱动,刚刚一定要跟出去听墙角。这个时候,自己只想知道真相,不想生活在那些用善意的谎言编织出来的童话世界。

    堂徵犹豫了下,还是和盘托出。思忖了很久后,他还是觉得,应该尊重虞落。

    果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满面愁容,虞落只是露出了一个“我早就料到了”的了然笑容。

    像沙漠中绽放的一朵花,濒临枯萎却依旧坚定向阳。

    “那”堂徵还在琢磨这个问句要怎么说出来才显得不那么直接。

    “我要保守治疗。”虞落知道堂徵要问什么,没有犹豫,直截了当打断,“已经快到十一月份了,还有八个多月就是东京奥运了,我可以每周坚持找医生进行保守治疗,有比赛可以打封闭,也就几个月,我可以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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