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宾馆的标间里，只开了一盏廊灯。幽暗中，紫红色的绒布落地窗帘更显沉重。我躺了一张床，旁边靠窗还空着一张床。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张空床——白床单、白被罩、白枕套，铺得整整齐齐，被深色窗帘衬托得更显雪白。它的上面一定睡过很多人，他们身份职业各不相同，品质良莠不齐，睡觉的时候有打呼噜的、说梦话的、爱干净的、不爱干净的……

    可你看它，送走旅客，马上又变得一尘不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它能包罗万象，永远波澜不惊、笃定泰山。

    死物真好！

    可它们没有情感，没有思想……但如果情感都是悲伤的，思想都是迂腐的，那要来何用呢？如果知道生而为人，拥有思想和情感的代价是同时承受痛苦的折磨，那你还想做人吗？做一根树、一块石头、一张床岂不是更好？

    就像太极有阴阳，凡事都有两面性。你享受事物带来的好处，必将承受它带来的坏处，爱情、亲情都是这样。

    看着一张空床发了一通感想，又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直到凌晨两点过后，我还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牛角人和胡刚昨天下午应该已经着手调查玉萍的死因了吧。

    那晚在林中，红姐凄美的脸和绝望的神情总是浮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愿意相信红姐的父母会害死玉萍，希望这件事只是一场误会，最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又想到老秀儿和李明哲。我用含蓄的方式向老秀儿暗示了我对李明哲的想法，但故事意图明显，老秀儿肯定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大金毛和我的故事真的帮了大忙，让我避免直白地说出来--李明哲的眼神不对，他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他并没有那种恋爱中的喜悦，我也没有感觉到他喜欢你；他对你应该是别有所图……这样的话无疑是给热恋中的老秀儿浇了一大盆凉水。她倒不至于当场翻脸与我绝交，但肯定要为李明哲辩驳，并对我的猜测进行批判。

    借她的狗自然地引出这个故事，既尽了朋友的责任，又避免了不必要的口舌之争。虽然醒悟后的老秀儿仍会不高兴，但也应该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吧！

    这个故事之所以能信手拈来，是因为它本就是我做过的一个梦。在梦里，狗确实口出人语，说出了那个“猪”字。

    梦醒后很是纳闷，为什么会做如此荒唐又这么完整的一个梦呢？直到昨天晚上它发挥完它的价值，我才明白了它的用武之地。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宾馆的座机像催命一样地响起来，我被吓了一跳，还是赶紧抓起话筒。

    “赶紧穿衣服，我们马上走！”老秀儿像被鬼撵着，惊恐地快速说道。

    “怎么了？”我也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李明哲跑了……马上有人来抓咱们……快点儿收拾完下楼！”说完，老秀儿“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看看，如我所料吧！”我一边匆忙地穿着衣服，一边在心里暗自叨咕。

    下到宾馆一楼大堂，老秀儿已经在神色慌张地等我。没等我张口说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冲了出去。

    我们钻进白色的高尔夫，老秀儿快速启动汽车，向着夜色里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