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法事
又连着收了薛道几封厚脸皮的信,日子匆促来到了十二月底,没日没夜的暴雪像是要将庆京城吞没般,出趟门,到处都是刺眼的银白,娘家那头,唐氏的痛病时常发作,却不严重,只是偶一阵如钝刀割肉般折磨。
林照接连回去两趟,宫里的御医也请了三四回了,都说唐氏无碍,开了个滋补的方子就走了,林照忧思,可唐氏却担心她如此勤快的回来,薛府上会有人说闲话,总之坐坐就催她回去。
出门碰到林长宜,因着素州的灾情,加之今日的暴雪又侵袭了不少地方,圣人下令暂停御选,等明年开春再说。
御选是林长宜的底气,这会儿在林照面前也得意不起来,姐妹两个扯着笑容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
到了角门,得知刘升不在,春分满脸憋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得,破口骂道:“这个杀千刀的,送了您来就走了?这是哪里的规矩,奴真是没见过这么做奴才的,夫人!”
林照头疼,连日劳累,加之今年入冬太急,她也有些风寒,摇摇头,疲惫的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想着刚才唐氏孱弱病榻的样子,心里愈发的痛,叫了娘家的车夫,套了马车送自己回去。
春分见势,也不抱怨了,扶着林照上车去。
连姨娘落胎也有一个多月了,薛夫人全然不理,薛怀石忙着前朝的事,家里家外的竟然全都压在了林照的身上,她思母心切,加之多日辛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看的春分心疼,咬咬牙,说道:“夫人,您也歇歇吧。”
“眼看着年下了,府里要操持着过节,我怎么歇。”
林照说着,语气里没有分毫抱怨,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一滩秋日的深井,井中盛着温良的水,石砸不散。
“那也不能所有事都您一个人管着啊。”春分抱屈。
林照没说话,裹着袄子轻轻靠了过去,春分赶紧后仰了仰,叫林照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心头诧异,自家姑娘居然这么轻,半个身子压过,竟然像是一团飘飘的云,帮她捋了捋发丝,瞧见林照有些凹下去的脸颊。
春分乍然心酸,忍住眼泪,饶是在娘家也没这么消瘦过。
大少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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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了薛府就被薛夫人叫了过去,东君台的正堂里,薛夫人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软榻上,脚下被火盆烘烤的十分安逸,见林照进来,放下手里的佛书,招了招手,拉着林照坐在旁边,打量着她。
“你瞧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这衣裳像是要把你吃了似的。”薛夫人道。
林照淡笑着没说话。
“这偌大的府邸都交给你,是辛苦你了。”薛夫人有些复杂道。
“母亲哪里的话,我可是将来要做这薛家大宗妇的人呢。”
林照俏皮的说,眼睛里也亮晶晶的,像是山巅融化的冰雪,看得人心里也敞亮,这半年来,薛夫人也习惯了她的调皮,摸着她冰凉的手在掌心捂着:“昨儿你公父回来,说素州的灾情得解,太子和韩立善这回是立功了。”
林照想着,问了一句:“怀王和少爷呢?”
“那些据山的悍匪都清剿干净了,既然灾情得解,想必也不会再有良民占山为匪了,说来都是世道不好,偏偏去年最大的雪下在了岭平,你公父说了,圣人这回很是高兴,正准备封赏,也已经下令让老大他们回京了,只是近来暴雪封路,要再等等了。”顿了顿,“就怕年节前都回不来了。”
林照闻言,平静的点了下头。
薛夫人打量着她尖尖的下巴,侧了侧身子:“怎么?你想他了?”
林照猛地一愣,看着薛夫人脸上促狭的笑容,苦笑不得:“母亲!”
“好了。”
薛夫人爽朗的笑了笑,忽又正色道:“亲家母怎么样了?”
说起母亲,林照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摇摇头说她还是老样子,就连御医也看不出个一二来。
“那些御医都是假把式,若说这些怪病,还是得乡间郎中。”薛夫人道。
林照沉默着,前世唐氏就是因为腹痛活生生疼死的,今生她并未被困在荣国公府,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母亲,想到这里,林照攥了攥拳头。
“老夫人。”
李素进来,瞧见林照又叫了一声少夫人,薛夫人道:“你去空色堂了?”
“是。”
李素道:“连姨娘的身子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敢上这时节不好,不太敢见风,要再养一养。”
“那就让她养着吧。”薛夫人看着李素,夸奖着旁边的林照,“左右这府上有明微主事,倒是比以前还妥帖。”
李素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只是连姨娘说,近来噩梦多思,总是梦到那个孩子……想着,是这孩子不甘心再投胎,一直缠着他,就像办一场祈福的法事,超度超度,好让这孩子安心的走。”
李素这么说,薛夫人嗤之以鼻,她对待连应真的冷血有的时候林照也会吃惊,转头看她,见薛夫人又道:“那就让她办吧。”
林照道:“不用和公父说一声吗?”
“这事问到老爷面前,那人也会同意的。”薛夫人道,“既然要办,就赶在年节前办了,这么晦气的事,真是麻烦。”
李素应声,正要出去,薛夫人又叫住她,问起是不是要请善缘寺的和尚,李素却说连应真要请的是菩提庙的缪清师太。
缪清师太?
林照闻之微怔,旁边的薛夫人冷笑道:“是上次给安达伯爵府家孙子祈福的那个?就是回去的路上被人截了的缪清?她不是经了上次的事,不外出了吗?”
李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罢了,想必是咱们薛家有请,菩提庙那边不敢不应了。”薛夫人摆了摆手,“那就让她请吧,最好这两日就办了,别往后拖,再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进府来。”
李素点头,这才出去。
林照喝了杯热茶,下午还要和曹管事商议着年下的开销事宜,也就辞了,刚出了院门,林照却没叫春分去请曹管事,而是思忖着回了花都院,经过桦林的时候,瞧见往耳房拎水的平怜,低冷道:“上次你说的那个丫头,叫小良的,近来可盯着了?”
平怜不解,却还是道:“一直盯着呢,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许是奴多心了。”
“多心是好事。”
林照吩咐道:“继续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