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披星,戴月
绣春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娘娘奇怪的举动,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娘娘这是怎么了?
对着一个雪人发脾气?
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不好贸然上前,只能站在一边观望。
若烟许是也觉得没意思,抽了几下就扔了木棍,慢慢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雪地里发呆。
绣春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回屋拿了把伞,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着。
两人谁都没说话,天地一时静谧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绣春觉得自己的脸都冻的木了,她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轻的像是呢喃,稍不注意便会被风吹散了一般。
“绣春,你说,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绣春眸光微怔,有些疑惑地垂下眸去,对上若烟清澈茫然的目光,那眼神柔软极了,却又带着一抹迟疑不定的纠结,她心下不解。
娘娘说的是谁?
谁还敢生娘娘的气?
绣春反应迟钝,脑海里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一时没吭声,若烟好像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光亮了一瞬,手脚并用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脏兮兮的裙摆,两腿一蹬哒哒哒地跑进屋。
绣春盯着她的背影,木讷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和迷茫。
娘娘那小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没一会儿,她便知道了答案。
因为若烟又重新出来了,怀里抱着个小箱子,瞧上去眼熟的很,她人不大,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箱子走的摇摇晃晃,看的人胆战心惊。
绣春盯着那个红漆木箱,眼里闪过费解,飞快地上前去要接过来,意料之中的,若烟没人她碰。
绣春也不奇怪,毕竟娘娘平日里就宝贝这箱子的很,如果非要让她形容的话,这小箱子就是娘娘的百宝箱,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都往里放,就连她都碰不得。
若烟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到地上,然后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杂七杂八的还不少,大多数都是皇京那边送来的,每当那边得了什么好玩意儿都会着人送过来,若烟每次都表现的平平淡淡,可绣春却知道,那这东西,无一例外被她当成宝贝一样存放在里面。
她嘴里不说,可心里却开心着呢。
绣春似乎懂了娘娘之前异样的原因,她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是因为今年陛下那边还有按时送来礼物吗?
可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忙的脚不沾地,想来应该是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绣春有心想为自家主子辩解几句,可不知道从何开口,虽然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大家心照不宣,可到底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这样贸然开口,会不会不太好……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绣春惊讶地盯着她的动作,发出疑问。
若烟在一棵梅树下,用手刨了一个坑,没一会儿那柔软白皙的手就被冻的通红,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一片干枯的树叶,树叶早已枯萎,只剩下清晰的脉络,勾勒出轮廓,她眸光缱绻地用指尖描摹着脉络的形状,闻言头也没回,将那片树叶放进坑里,接着是一朵干枯的花,一根狗尾巴草,一只纸鸢……
“没看出来吗?我在埋东西啊……”
她语气听上去挺平淡。
绣春张了张嘴,万年不变的木讷被惊讶覆盖,眼神匪夷所思,“可是……可是您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平日里碰都不让碰一下的……
绣春怀疑自家娘娘是不是被气疯了。
若烟眨了眨眼睛,“我现在也依然喜欢啊,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无论她怎么解释,绣春都无法理解,只觉得娘娘肯定是气狠了,这才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理智上,她觉得陛下有点惨,情感上,她选择无条件站在自家娘娘这边。
这边的情况照旧有人禀报给了皇京那边,不过送到楚逸轩的桌案上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边关战事告一段落,不过依旧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百忙之中终于能歇口气,这才看起了来自太庙的信。
这一看,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
近日陛下为边关事务忙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李明德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好不容易看着能歇会儿,他吩咐御膳房做了些补品,便是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正要端给自家陛下呢,就瞧见他黑着一张脸出了乾清宫,李明德脸上挤出一个笑正要说话,只听见他冷淡的一句,“备马,朕要出京。”
转眼间视线里便没了身影。
???
他站在原地,表情那叫一个茫然。
是边关那边又传来什么消息了吗?
怎么突然要出京,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楚逸轩没给他解释,备了一匹马,当晚就出了皇京。
腾驹狂奔在陌上,被冰冷凛冽的风雪一吹,他脑子里的热血不由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过即便是冷静下来,他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脑子冷了下来,心却是热的。
他想,去看一眼也好,哪怕是一眼,他也能安心。
路过郊外,他无意瞥见一株开的正盛的梅花,在这寂静的夜里,偏僻的一隅,开的热烈,灼灼动人。
他心下微动,反应过来的同时,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策马扬鞭,斜着身子攀折下一枝,犹带着夜里晶莹剔透的露珠,梅花的清妍幽香勾的人心旌荡漾。
就连这孤独的路程,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皇京距离太庙,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三日才能到达,然而楚逸轩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竟然只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就到了。
他来的突然,谁也没通知。
到达太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古老的建筑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个时间,她也必定已经安歇。
楚逸轩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心里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期待。
他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枝梅花,经历旅途的摧残,花瓣有些蔫儿了,像是被蹂躏过一样,值得庆幸的是还残留着一缕幽香。
他脸上划过几不可察的懊恼之色。